从零开始的相遇

　　九年前已经火化的尸体，为什么会完整的出现在生物塑化公司？
　　————《婴鬼怨》（下）
　　自你看他第一眼起，你就进入了他的瞳术世界。
　　瞳术虚拟世界，那里刻画着你记忆深处被封尘的场景，包括你知道的和你不知道的。
　　“老师，请问三年一班在哪里？”
　　是很青涩的少年音，39岁的班主任抬起头，那孩子穿着日式校服，校服整整齐齐质地很好，显然不是本校的人。
　　“你是？”班主任问他。
　　少年像是想起什么一样，90°鞠躬，并抱歉的回道：“对不起，忘记做自我介绍了，我是来自长崎的交换生。”
　　“哦.....邻国的交换生啊，好像是有那么个人....”
　　瞳术师进入场景后，如果有必要，可以伪造一个身份，嵌入被控制者的记忆，改变记忆流程，从而让他们说出真相。
　　九年前的浩云高中，根本没有什么交换生。
　　“是的老师，打扰了，我的留学任务是在三年一班听课一周，请问三年一班在几楼。”
　　“我就是三年一班的班主任，叫我田老师就好。”
　　“是。”
　　田倩想起来了，刚刚午休睡过了头，今天是三月份了，距离高考不远，她的学生们还等着她上自习呢。
　　“你跟我来吧。”
　　淳点点头，跟上了班主任。
　　他四处张望，时隔九年，老师的记忆还是那么清晰，这件事一定对她也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安静的走廊上传来愈发靠近的跑步声，一个高个强壮的男孩飞奔着撞上班主任，却直直的穿过了淳的身体。
　　“贾明！都上课了！你还在外面跑！”班主任似乎不是很喜欢这个问题学生，而被称为贾明的男同学则是慌张的跑走了，连一句道歉都没有。
　　“哎呀真的是。”班主任俯身捡起被撞落在地的备课文件。
　　淳无法触碰任何东西，除了被控制者，其他人都看不见他，就连被控制者也会时常忘记。
　　班主任直径走向教室。
　　“同学们把习题本拿出来。”
　　班主任果然短暂忘记了淳。
　　“课代表，还有谁数学作业没有交？”班主任的目光投向坐在第二排的数学课代表。
　　“老师，今天胡莹没有来，其他人都交了。”
　　胡莹.....班主任摇摇头。
　　“好了我知道了。”
　　半小时的自习时间结束了，班主任把备课文件留在了教室，急匆匆的跑到办公室，由于她是被控制人，淳无法离开她所能接触到的场景。
　　只见她快速拿起座机话筒，翻开学生家长通讯录。
　　按下最后一个按钮，她开始等待对方接听。
　　“喂你好！”电话通了，班主任立马开口，好像怕对方会挂掉一样。
　　“喂你好！我是贾明的班主任，贾明一节课都没来，请问他在家吗？”
　　对方立刻挂掉了。
　　班主任咬着下唇叹了口气，她又翻了翻通讯录，拨打了另一窜号码。
　　那一头过了一会便接通了。
　　“你好，是胡莹的爸爸吗，我是她班主任。”
　　淳隐下了气息，悄悄走到她边上。
　　“班主任好，怎么了？”
　　“胡莹她今天没来学校。”
　　“什么？可是她一大早就出门了啊！”
　　“您先别急，放学后我们一起去找找，这么大的人了，应该不会有事的。”班主任显然以为胡莹在家里，可没想到家长给出了这样的答案，胡莹早上就出门了。
　　又整理了一下方才忘记带去班级的复习资料，她回到班级开始上课。
　　放学后，她迅速忙完学生交上来的试卷，推脱了一些事情，拎着包离开了办公室。
　　学校的学生陆陆续续的差不多都离开了，班主任锁上班级门赶在暮色降临前下楼。
　　天色已经快暗下去了，淳跟在班主任身后，尽量让她看不见自己。
　　二楼转角处，他和班主任同时看见了躲在楼梯下的贾明。
　　“你没离开学校？”班主任惊讶的拉住他，而贾明却甩开了班主任的手，又一个人上楼了。
　　“放学了就快点回去！”
　　贾明没有理睬班主任。班主任无奈的摇头，快速离开了学校。
　　胡莹的父母焦急万分，他们寻求了民警的帮助，可是失联没有24小时，无法立案调查，只是派了些警力在胡莹可能去的周围寻找，都一无所获。
　　“老师啊，莹莹去学校了吗？”
　　班主任的回答自然是没有。
　　他们开始对话，大致意思淳听懂了，胡莹家境困难，父母打工给她挣学费，胡莹成绩向来很好，可是今年却明显下滑，几个月前因为早恋被班主任带去谈话，班主任警告她不要和贾明走的太近，他不是好惹的，他的父亲很有钱，而且是学校的资助者，若是出了什么事，对她对学校都不好。后来胡莹就没再和贾明有牵连，可是学习成绩却没有显著恢复。
　　说到这里，班主任突然想起行为怪异的贾明，她有些害怕的意识到，胡莹失踪会不会和他有关系。
　　可是保安说贾明今天没有离开过学校，只是无故旷课了半天而已。
　　带着这个可怕的想法，她安慰了胡莹的父母，打车回到了学校。
　　通过回忆跳跃，淳比她先一步到学校门口，班主任看见他时有一瞬间的迷茫，然后想起了他。
　　“老师好。”
　　“啊....你怎么....”
　　“学校给我安排了宿舍。”
　　“那你早点休息。”
　　“好的老师。”
　　班主任一回头，好像又忘记了淳，她楞了一下，急忙上楼。
　　贾明的父亲还是不接电话。
　　天完全黑了，保安室里没有人却开着灯，整栋教学楼都漆黑一片，班主任开着手电摸索着上楼，到二楼的时候，她听见了争吵声。
　　“你把我约来学校是要威胁我吗？”是贾明的声音。
　　“贾明，我没有，我只是想和你谈谈。”是胡莹！
　　淳看见班主任松了一口气，她掏出包里的手机正准备联系胡莹的父母，胡莹的下一句话却使得她差点没拿稳手机。
　　“我怀孕了，我只是想要你的........”
　　“怀孕了就打掉啊，你是来要打胎费的吗？”高大的男孩一脸愤怒的看着女孩。
　　班主任感受到了贾明的怒火，她蹲在拐角处不敢出声。
　　“你简直是个畜生！”胡莹一巴掌甩到了贾明脸上，面对有孕在身的恋人，贾明居然用更大的力气回扇了胡莹。
　　班主任大气不敢喘一口，她身材比较矮小，学校里除了他们三个没有别人了。
　　“是你把老子甩了！你现在舔着脸回来干什么？嗯？想要钱吗？”贾明拎起摔在地上的胡莹。
　　“我没有....”胡莹的嘴角流着血，那一巴掌把她扇的头昏脑涨。
　　“给我弄掉，你会毁了我的！”男孩压低着嗓音做出他最后的警告。
　　“不要......我喜欢你。”胡莹挣扎着离开他的双手，她跌坐在地上喘着气。
　　男孩沉默了许久后，发出一声冷笑。
　　“你可真是个biao子，对我忽冷忽热，一会说喜欢我，一会又叫我不要再纠缠着你，我说了那么多挽留的话我甚至在你面前哭的没有一个男人的样子.....”他抬头吸气。“你们都是一个样......”他突然发狂，对着地上怀孕的女孩拳打脚踢：“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人爱过我！没有！”
　　淳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切，他又低头看向捂嘴痛哭的班主任。
　　你为什么不出去阻止？
　　你在怕什么？
　　你是老师啊！
　　一阵暴打后，女孩没了动静。
　　贾明跪在地上大口喘气，过了很久，他站起来，踢开了班级门，从班级里拿出拔河用的跳绳，挂在了女孩的脖子上，将她吊在班级的天花板。
　　贾明离开后，班主任不敢去班级看一眼，你哪怕是看一眼，或许这个女孩还有救，而她只是坐在地上不停地哭。
　　可以了，我不想再看了。
　　淳停止了瞳术，静止的时间和空气开始流动，48岁的班主任满脸泪水的从梦中惊醒。
　　在她眼前的是一个穿着印有流云袖印狩衣的少年，他有些血丝还发着暗光的双眸冰冷的注视着她。
　　后知后觉的班主任擦干泪水，没想到又做那个梦了，那个噩梦。
　　“你是....”
　　他本来只是好奇鬼婴作恶，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故事。
　　淳没有理睬他，因为他感觉到了教学楼外，有两个生命体没有受到瞳术影响。

　　“所以，这就是你看到的全部是吗？”唐羿一脸严肃的看着淳。
　　“是的，姐夫。”淳缩在唐羿身后，现在他们一行人正在赶去塑化公司的路上，顾纪年刚刚联系到了吴天华，吴天华说已经在门口等他们了。
　　等下车的时候吴天华果真就在那。
　　“这位....”吴天华看见躲在唐羿背后的淳，他越是凑近看，淳越是害怕的样子。
　　“他小舅子。”李庆说。“倭国人。”
　　“他娶了个倭国老婆？”吴天华八卦的问顾纪年，随后压低声音说：“倭国女人好啊，温柔似水，对老公言听计从的~”然后是一阵猥琐的笑声，听的唐羿不明觉厉。
　　“能不能办案了，我等着拿工资呢！”
　　男人们开始讨论起案件，淳四处晃悠，端详着附近的景色，这里其实很安静也很宽阔，因为警察受委托前来调查，今日工厂放假，远处是来来往往的调查员，记录员，还有几个贾明的同组同事，淳漫步走到一座喷泉旁，冷不丁督见了同样独自站在一旁的石英，他意识到这是一个灵。
　　“你好。”淳小心翼翼的靠近石英，轻声说道。
　　石英看了他一眼，便撇过头不去理他。
　　淳一副受了打击的模样，但他没有放弃，继续搭讪。
　　“我叫淳，你叫什么名字啊？”
　　“和你有关系吗？”
　　他被石英不友好的语气吓到了，又慢慢的远离了他一些，但还是时不时看他一眼。
　　石英被他自以为不动声色的眼神困扰到心烦意乱，他猛地看向淳，正好撞见他在偷看自己，淳身形一颤。
　　“石。英。”
　　淳笑了，露出他的虎牙。
　　“其实我叫风间淳，我姓风间。”
　　“哦。”
　　淳看看不远处激烈讨论的三个男人，他准备继续和石英搭讪。
　　“我觉得你很强，能和我姐夫做朋友的灵一定很强。”
　　“谁和他是朋友了，我是他房东。”
　　“哦.....”淳似乎在大脑词典里搜索‘房东’这两个字的意思。
　　唐羿和顾纪年向淳走来，他们做了一个决定。
　　淳利用瞳术使得浩云高中一班班主任田倩对于九年前的记忆变得十分清晰，吴天华没收了顾纪年偷去的过期搜查令，打算光明正大的让班主任做笔录，描述九年前发生的事。
　　“那个女人九年前没说实话，你觉得九年后她就会说了？”唐羿问。
　　“关于这件事，我有底气。”
　　吴天华接到案子后第一件事就去调查了死者贾明的身份，他的父亲于四年前破产，家道中落，还欠下巨额债务，他的父亲是上门女婿，老丈人把手里的生意都交给了他，最后却败光了。
　　“一言言うことができますか？”（我能说一句话吗？）淳举起手打断他们的交流。
　　“可以，请说中文。”顾纪年说。
　　淳低头思考了一会，是在想如何将这些话用他学的不是很精的中文来表达。
　　“他在那个女老师的回忆里看到，贾明的父亲不喜欢他，甚至他家里人都不喜欢他，胡莹怀孕被杀伪装成自杀这件事，贾明的家族为了名声才出钱把这件事压下去的。”唐羿拍了拍还在低头思考的淳，帮他回道。
　　淳眨巴眨巴眼睛，那意思就像是在问‘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个？’
　　顾纪年点点头，现在变成李庆和吴天华不明所以。
　　啥？回忆？别人的？
　　“嗯....这个是玄学，说出来你们可能不相信....我小舅子会....读心术！”
　　“读心术？それはどういう意味ですか？”（那是什么意思？）
　　唐羿干咳两声。
　　这次调查万一那个女老师不说实话，又需要淳上场，淳不过是个邻国转学来的高中生，国籍都不一样，吴天华和李庆不可能让他参与调查，如果淳不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搞不好又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还不如说他有读心术，反正也包括在瞳术中的一类，这样一来或许李庆和吴天华倒是同意他随行了。
　　果不其然，吴天华和李庆开始笑了。
　　“大叔，这都什么年代了，相信科学好吗，读心术什么的都是子虚乌有的东西。”
　　我也想相信科学啊。顾纪年在心中感叹，回首，石英在一旁玩地上爬的西瓜虫。
　　“哼哼，淳，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唐羿一脸自信的笑着。
　　“好的，请问你们喜欢什么颜色？”
　　“不是不是！我是说把你的本事拿出来！”
　　“可是你刚刚说颜色啊.....”
　　“中国文化博大精深，你还得慢慢学习语言知识。”
　　看着他们一个涨红着脸一个满脸疑惑，李庆嘲讽了一句，便打算继续接手调查。
　　“算了吧，骗人的东西就少学学，还不如好好念书呢小孩子。”
　　那一瞬间，天色骤然变得血红无比，他们所在的范围内一切再一次静止，石英抛到半空中的缩卷成一团的小西瓜虫也悬在半空。
　　这一次的静止很短暂，只是大约十几秒的时间，一切就恢复如初。
　　石英的西瓜虫从半空中掉落他没接住，低头一看它没死。
　　“顾先生，我可以养它吗？”
　　“不可以，它会爬到饭菜里还有我的床上，万一爬进电视机里怎么办。”
　　“顾纪年你在和谁说话？”吴天华问。
　　就在顾纪年无法作答时，淳突然睁开眼睛，他拉住正欲离开的李庆。
　　“李庆，十梓县本地人，五岁时得了一场大病险些死亡，比同龄人晚半年上的小学。由于父母的溺爱有一阶段变得暴饮暴食，体重重达200斤，上了大学后你遇见一个很美的女孩，你对她一见钟情，又到了恋爱的年纪，你开始疯狂减肥，现在150斤，属于偏胖。”
　　“你....你....”
　　“你暗恋的女孩名叫许晨晨。”
　　李庆在听见许晨晨的名字时脸‘pong’的一下就冒烟了，他开始质问顾纪年和唐羿，前者表示我和你是同一个时间遇见他的，后者表示你小时候那些屁事我怎么会知道，更别说告诉他了！
　　李庆暗恋许晨晨这件事他从来没有表达出来，他自觉配不上那美丽的姑娘。
　　他觉得吴天华能和她相配。
　　他羞红着脸看向吴天华，他果然有些摆不住脸。
　　看吧，他们互相喜欢，多好。
　　瞳术发动结束，淳歪着头等待着姐夫的表扬。
　　气氛突然变得尴尬。
　　“既然这样，那你就和我们一起去调查一下浩云高中吧。”吴天华不想因为女人的事坏了兄弟间的感情，他拍了拍李庆的后背，拉住了淳准备离开。
　　“触らないで！！！！！”（别碰我！！！！！）
　　方才一直安静乖巧的男孩突然变得狂暴，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糖色的眼睛充满着恐惧，奋力挣脱了吴天华发抖着蹲在地上。
　　“怎....怎么了？”我没怎么他啊，怎么肥四啊？
　　唐羿附身揽住发抖的男孩，他不停使眼色让他们先离开。
　　顾纪年点点头，带着两个人先去浩云高中。
　　“淳，淳，没事了。”
　　“不要....不要....”
　　“你的药呢？”
　　“包...包....”
　　他带着哭腔回答着，从包里取出抗精神病的药物，在唐羿的监督下艰难地咽下去几颗。
　　“姐夫，顾纪年和她长得好像。”
　　“谁？”
　　“小念姐姐。”
　　“好了我知道了，这件事不要再提。”他安慰着怀里的男孩，从口袋里取出手机，妻子果然来了短信，她已经托人在十梓县汉戎高中办理了入学手续，位于市中心最好的高中分校，里面有她的朋友可以照顾淳。
　　还是她想得周到。
　　带着淳去吃了点东西，唐羿接到了顾纪年的电话，他问石英在不在他身边，他回答不在，他以为石英跟着他们一起上车去了浩云高中。
　　石英又不见了。
　　果然不能离开琥珀十米远是骗人的。
　　再一次碰面，淳微微鞠躬表达对吴天华的歉意，吴天华完全没有怪他，他相信这个孩子会读心术的事实了，因为他所描述的田倩九年前的记忆，与田倩所说的完全符实，就像预计的那样，她一开始不肯开口，吴天华将调查贾明的文件拿了出来。
　　贾明是他父亲的私生子，他的出现让家里的气氛变得僵硬无比，他的父亲被没收了六成的股份，但依旧有四成在手，后来又施计骗了老丈人几百万，直至全部亏光。
　　贾明的家族停止资助浩云高中已经很多年了，田倩因为那件事也一直去看心理医生，今天将这些话全部说出来，她释然的大笑，扔掉了所有治疗药物。
　　她说那个叫胡莹的女孩出现在贾明的世界里，让本来很阴沉的贾明变得开朗，他开始热衷于各种体育竞技，成绩也有明显提升，每每她路过操场，都能看见流汗打篮球的男孩，和那个给他准备凉水的女孩，这是美好的初恋的感觉。
　　其实胡莹成绩下滑和她早恋没有关系，她成绩正真一落千丈，是因为她找了她谈心，田倩说，她是真心为这个女同学着想，她很明白贾明的身世，胡莹和他在一起会毁了自己的。
　　她甚至对胡莹说，若是贾明的家人知道你与他有染，他们定不会放过贾明，那个令他们家族蒙羞的私生子。
　　胡莹害怕极了，她害怕贾明真的会出事，就和他分了手。
　　后来贾明的脾气一天比一天差，但田倩做梦也不会想到他居然会杀人。
　　这个孩子的心里世界太黑暗了，当唯一的阳光照射进来，身为老师的我，却亲手拉上了窗帘封上了黑布。
　　“我没能救胡莹，更没能救贾明。”这是田倩说的最后一句话。
　　胡莹死后，贾明将自己完完全全的伪装起来，他变得虚伪，势利，自私，变成年少青春时，同初恋女友闲聊，口中一起鄙视的那种人。
　　“他同事所说的那对洋娃娃呢？”顾纪年问。
　　“不清楚。”
　　“九年前胡莹怀了一对双胞胎，你说那对洋娃娃会不会....”李庆头皮发麻。
　　“好了，不要自己吓自己，这案子已经排除他杀了，上头把我叫去不过也是去平复一下流言蜚语，下午我就要去组里报道了，你们回去吧，别瞎想了听见没。”吴天华依旧一副大哥哥的样子叮嘱着顾纪年和李庆。
　　吴天华走后，李庆小声对顾纪年BB：“不是他说很恐怖需要我们帮助的嘛，怎么又不让管了呢....”
　　“他总是这样，不是吗。”顾纪年笑道，这个大哥哥，关键时候总是会挡在前面。
　　天色暗了下来，石英还是没有回来，由于李庆跟在他们身边，顾纪年脱不开身去寻找，就算去找，也不知从何寻起。
　　晚上十点的时候，他们回到十梓县，和李庆告别后，三个人走在夜色小路。
　　“淳你感觉好点了吗，中午的时候吓死我了。”顾纪年关心道。
　　“对不起。”
　　“没关系，以后你姐夫睡沙发，你睡他的房间吧。”
　　“好的，谢谢！”
　　“喂，为什么我要睡沙发。”
　　“因为你居然敢骗我。”
　　好吧，唐羿无法反驳。
　　淳带来的行李很少，大多都是他姐姐新给他买的衣服，还有几千元人·民·币。
　　“姐夫，我很想知道那对洋娃娃，如果它们真的是胡莹腹中的胎儿所变....”
　　“淳！你知道婴鬼的级别，那是我都要能避则避的东西。”
　　淳低下头不敢回嘴。
　　“婴鬼？很可怕吗？比红衣女鬼还要吓人吗？”
　　唐羿其实很久以前就想鄙视顾纪年对鬼魂的认知度，他觉得世界上最可怕的鬼就是电影中索命形象代言人‘红衣女鬼’。
　　踏上熟悉的街道，唐羿幽幽的回答顾纪年：
　　“一只婴鬼能吞掉十个红衣女鬼。”
　　越年轻的鬼魂怨气越重，更何况是二月不足以成型的胎儿，他们带着前世的怨恨和今世凄厉化作恶鬼。他与妻子初见的时候在倭国，有三只婴鬼差点要结果了那一支阴阳师的队伍，还好自己出手相助。
　　“不过婴鬼也有缺点，它们年幼，容易被感化，念经的高僧只要在被害前念下超度它们的感人佛经，孩子毕竟还是孩子，容易被满足，它们一开心就会笑，散去怨气后就投胎转世去了。切记莫要激怒他们，否则就是鬼王级别的灵也会身受重伤。”
　　你和小婴儿来硬的他们肯定闹得很严重，给他们吃好吃的逗他们开心，他们就会听话，婴鬼同样如此，它们好不容易忘记前尘往事决心投胎做人，下一世却没能来到这个世上，那种怨念.....
　　“那你见过婴鬼吗？”顾纪年戏虐着问唐羿。他觉得就唐羿这胆子，他那什么第几代祖师爷的棺材盖板可能都缝缝补补好几次了。
　　唐羿憨笑着摇头。
　　“你的项链在发光诶。”淳指着顾纪年脖子上挂着的琥珀。
　　它发出微弱的光芒，只是一下，便又消失了。
　　怎么回事？
　　三人带着行李回到出租屋，打开门，屋子里很黑，顾纪年摸索着打开墙壁上的日光灯开关。
　　石英卷缩着倒在沙发上，他的身体发着抖，顾纪年给他买的衣服都破了好几个洞。
　　“石英？！”顾纪年赶忙扔下手里的东西踉踉跄跄的跑过去。
　　石英睁开眼。
　　“回来啦。”
　　“你这么弄这样？你怎么....”顾纪年着急的询问着，眼角之余不经意瞟到了沙发角落，那一对破烂肮脏的洋娃娃，它们脸上有大大小小的窟洞，其中一个娃娃黑色的眼睛掉了一个，里面是空洞洞的，还有个娃娃没了手臂，她们的脸上很脏很脏，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
　　“别担心，不是婴鬼，只是胡莹的冤魂罢了，已经消散了。”唐羿安抚着满脸恐惧的顾纪年，石英更是震惊的望向高处的唐羿，他们的眼神交流只有互相知道。
　　“是胡莹伤了他？”
　　“应该吧。”
　　“我没事了顾先生。”石英坐起身笑着，看起来变得精神了些。
　　随后，他的视线又望向站在门口的淳。
　　“哦对了，以后淳和我们住在一起，你不用天天做饭了，淳做饭也很好吃的，你可以尝尝他的....”
　　“我不准。”
　　石英变阴的眼色打断了唐羿，他指着大门对淳说。
　　“滚出去，滚回你的国家去。”
　　淳被吓得后退了几步。
　　“没听见我说话吗，还不快滚！”
　　“石英！你这是怎么了？”石英突然发狠的对着淳大吼大叫，顾纪年十分不解。
　　“他不是我们国家的人！我说了，我讨厌外来者！更讨厌入侵者！”
　　入侵者....淳是倭国人.......
　　“石英，你听我说，这都过去了，而且...你也不是因为那个才死的，应该....”
　　“应该什么？释怀吗？放下吗？顾纪年，我问你，如果我们输了呢，如果我们当时输了呢？虽然我没有经历过，但是我确确实实看见过，我看见了！”他看见了什么，他不愿意再说下去，但是顾纪年知道，那一定让他回忆起了自己的经历，他自死后又过去了几百年，这几百年他是看着这个国家走到今天，也看着这个国家是经历了怎样的过去才走到了今天。
　　石英的情绪愈发激动起来，顾纪年按下他挥舞的手臂满脸歉意，但他还是顾忌了淳的感受，也不能让石英这般羞辱他。
　　“不要这么让他难堪，而且再错也是他们的先辈，不是他们更不是淳。”
　　“顾先生，你什么时候也变成叛国贼了？我看国家就是因为有你这样好了伤疤忘了疼，忘了国耻的叛徒，才会发展的这么慢吧？”
　　“石英！你别太过分了！”石英的话说的越来越难听，顾纪年真心觉得淳这个孩子不应该被这样对待，没有人喜欢战争，而孩子总是战争的受害者。
　　“我过分！？这里是我家！你们要留他就和他一起滚出去！！！”
　　“这里是我花钱租来的！”
　　石英停止了吵闹。
　　良久后，他低下头，这样的反应让顾纪年有些后悔。
　　“好，我走。”
　　石英甩开三番五次拉住他的手，向前走了两步，他又回头对顾纪年说。
　　“你永远不会知道，我们为了战斗的胜利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都是血，满地的血，孩子的哭声，女人的叫声，男人的身体被武器划开的声音，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过惯了和平生活的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顾纪年懊恼，却不敢在去拉他，直到石英消失在门口，他才开始崩溃。
　　他亲身经历过战争，又看着他爱的国家经历了无数次血和泪，他有理由痛恨侵略他国家的人，我却为了一个日本人对他大发脾气。
　　“对不起.....”淳哽咽着。
　　“不是你的错，还有，老板你真的不去追他吗？”
　　顾纪年没有回答。
　　“对不起....祖国以前对你们做的事情，对不起....”
　　顾纪年深吸一口气，他抿着唇，拨打了吴天华的电话。
　　“大瘦。你在槐植县有自己的房子吧。”
　　“啊，是啊，咋啦？”
　　“淳....能不能暂住你家，他完成学业后就会离开，房租的话你看吧。”
　　那一头刚刚沐浴完的吴天华一脸懵逼。
　　那个被我碰一下就差点发疯的小屁孩要搬来和我住？Come on，别闹了。
　　“拜托了。”
　　顾纪年压抑的声音让吴天华不太好拒绝，他听出了顾纪年心情不是很好。犹豫了一会后，他回道：
　　“那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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