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相到前对象

　　08.

　　所谓的试炼场就是在城郊的一片荒地。
　　荒地是一个圆圈的形状，平坦，连片杂草都没有。

　　门口长角的妖怪将周晋和小狐狸带来这里的路上还在尽职地解说。
　　“这倒不是针对你们，只是，妖毕竟有强弱，这里有隐士的强者，也有自大的狂徒，自然也有来投奔讨生活的小妖怪。”
　　“若是势均力敌还好，但最强的跟最弱的生活在一起，难免有摩擦——当然只是万一。”
　　“所以别说人与妖了，便是妖与妖也得分地住——算上人类的地盘，这里一共分五区，从里开始数，单数属妖，双数属人，各占一半，弱的就在外侧。”
　　“这个试炼也不过是例行公事，就算你们是小孩子也不能免了，不过放心，我们这儿对小孩子大多宽容些，过了这关，往后住在城里，也可以随时来找我……”

　　说话之间，三人已经到了试炼场。
　　场上站着一个人，黑发黑眸，厚重的刘海遮住了半边眼睛。
　　乍一看这就像是个有些文弱的普通人类，只是整个人都带着股散不去的阴气。
　　一看那人，门口的少年妖怪脸刷得就白了。

　　“谁把这家伙找来的啊？！”他忍不住叫，一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待回头看身后两个小孩子时，他先是面露同情，然后在看到小狐狸时又突然一滞。
　　“……刚刚忘了说了……在这里圈里的时候，死生不论。”
　　少年的表情又变为遗憾与不忍，但周围已有人催促，他只来得及对小狐狸说了一句：“你小心点，躲过三招就好了……”

　　周晋还有些茫然，但她能感觉到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她知道有哪里不对。
　　“什么……”
　　小周晋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一把推进圈内，小狐狸也跟在她身后。

　　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陡然间便面对着她们此刻的对手了。
　　但她们此时甚至还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
　　不是说测试潜质吗？
　　小狐狸知道自己的资质不好，而周晋暂且还摆脱不了为人的思维，也未曾察觉到自己身上蕴含着什么特殊的力量。
　　看少年那般轻松却友好的模样，她们原以为只是简单地测试一下，证明一下她们只是最普通最弱小的那一类，然后便可安稳地留下了。

　　但是似乎当中出了什么差错。

　　旁边有人压低了声音争吵。
　　“喂喂，她们两个怎么看都是小孩子吧，怎么让一区的家伙来啊？！”
　　“你问我有什么用啊，那家伙非要来，谁拦得住啊！”
　　“再说……再说你只能怪某些家伙大嘴巴把来新人的消息透露出去，还说那么详细——狐耳狐尾，你难道不知道那家伙就是跟狐狸有仇吗，难得赶上机会，他怎么可能会放弃。”
　　“那一区就没有其他人了吗！让这个脑子不正常的来？”
　　“你以为那边有几个正常人啊——只是两个小孩子而已，你怎么那么在意，不过现在也只能祈祷她们能留个全尸吧。”
　　“只能说是命不好了......“

　　“你是那一族的吗？“男人问。
　　小狐狸抿着唇不说话。
　　“虽然是两个小孩子——但就当命不好吧。“男人说着看了周晋一眼，道，“你若是死了就怪这个小家伙吧，谁叫她生错了种族呢。“
　　男人一挥手，手中便出现了一把长刀。
　　“不过，如果你们若是能撑过一刻钟，我便算你们赢。“

　　“你走吧。“小狐狸突然伸手推了推周晋，但是她的力气比不过周晋，也没能将她推出圈子。
　　“走了还能去哪儿？“周晋拦在小狐狸身前，低声对她说，“你也不肯走么？“
　　“我见过他。“小狐狸抬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他不会对我手下留情的。“
　　“什么？“周晋微怔。
　　“他与我家有仇。“
　　小狐狸说着趁着周晋愣神，一用力将周晋推开了。

　　而那个男人果然只冲着小狐狸来了。

　　小狐狸还在黎山的时候，也有过奋起反抗的时候，虽然都以失败而告终，但她逐渐摸出了躲避的技巧。
　　这时候她倒是不得不感谢这一点了。
　　更何况这人看起来像是疯子，只是蛮横地冲向小狐狸而已，既不讲技巧，也不用法术。
　　就像是只有真刀真枪地砍上去才能让他得以泄心头之恨似的。

　　小狐狸躲得狼狈，很快就满身尘土，但最终还是险险避开。
　　在躲避的间隙，她也终于从记忆深处扒出眼前人的存在。

　　那是她母亲还在的时候，那个以容貌著称的人找上门来。
　　她母亲刚从战场上下来，满身杀气都未褪尽，几句话不投机，便动起了手。
　　小狐狸虽被母亲护在怀里，却还是透过缝隙，看到那个人从脸上一直蔓延到身上的可怖伤口。
　　命虽保住了，却失了一眼，也毁了容颜。
　　那人几乎即刻便疯了，叫的却是“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她母亲没有理会，只是继续带着女儿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原本小狐狸以为自己几乎已经忘却与她母亲有关的事了，却没想到如今又在这样的情况下，与“故人“重逢了。

　　或许这就是母债子偿？
　　小狐狸不合时宜地想到这一点，却忍不住想笑。

　　被小狐狸推到一边的周晋没有走——她当然没有走。
　　事实上，对于此刻的周晋来说，她宁可与小狐狸一块死了，也不会就这样丢下她。
　　这是唯一一个愿意接纳她，让她感觉到自己还存在于这人世的人。

　　但是周晋不走，却也不能上前，她只能呆楞地站在原地，看着那边两人一个发疯一个躲，不敢也不能插进去。
　　她们会死在这里吗？
　　周晋开始由衷地怀疑这一点。
　　或许死在这里比独自死在其他什么深山老林里要好一些吧。
　　但是——但是周晋不想死，前所未有地渴望着活着，因为她才刚看到一点希望啊。

　　直到小狐狸似是力竭，终于支撑不住摔到地上，刀尖也已经对准她。
　　小周晋想都没想，几乎立刻就扑了过去，挡在小狐狸身上。

　　然后一阵刀刺进皮肉的声音。
　　但周晋却没感觉到疼痛，很快她就知道是为什么了。
　　小狐狸伸出手，越过周晋，生生用手握住了刀刃。她抬起头，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
　　她用一种周晋从未见过的危险又冰冷的模样看着那个男人。

　　“敢动她的话，我弄死你哦——“

　　那一瞬间周晋几乎以为眼前的小狐狸是另一个人了——她的目光确实是冰冷的，却是空洞没有焦距的。
　　周晋感到有些脊背发凉，但她又感觉到自己的血开始热了起来。

　　像是某种无名无形的联系出现在了她们之间，或是某种共鸣。

　　小周晋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似乎也渐渐远去了，并非晕眩，而是好像意识脱离了身体，高高在上，冷眼俯视着世间的一切，包括眼前的这场危机。

　　“不......“小周晋呢喃着试图挣扎，但没有用处，她被迫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了另一个一直潜伏在她灵魂深处的存在。

　　血在沸腾，但周边的温度却在下降。

　　淡淡的水珠出现在周边，逐渐结成了霜，又凝成了冰晶，最后化作几道冰锥。
　　冰锥似是冰箭，几乎在瞬间便贯穿了男人的胸口。

　　周围人群发出一阵阵惊呼。
　　“真是妖啊......“城门口的少年喃喃道，他看着周晋脸颊上显现片刻又消退的淡蓝色鳞片，拧起了眉，低语道，“我是不是招了个麻烦回来......“

　　“哐当——“一声，男人的刀掉落到地上，很快又消散于空气中。
　　他捂着渗血的胸口，盯着背对着他的周晋看了一会儿，最后又阴测测地笑了笑，一甩手转身离去。
　　“这场算你赢了。“

　　“喂！“城门口的少年一怔，然后又急忙奔向两个小孩所在之处，“你们没事吧？“

　　然而没有人答话。

　　小狐狸身子一颤，眼神瞬间清明，但下一秒就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小周晋也整个人栽下去，失去了意识。

　　少年小心翼翼地试了试两人的呼吸，发现她们只是单纯地昏了过去之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原来只是虚张声势啊，真是命大.....不过以后可要辛苦了......“少年叹了口气，又站起身对围观人群道，“谁来帮个忙，把人送进去啊。“

　　“这算通过了吧？“有人提出疑问。
　　“当然啦，没看到那个疯子都认输了吗！“少年插着腰道。“不要总想着偷懒好吗，按规矩，初来乍到的新人，我们可是有义务救治引导的。“
　　“但是送到哪里去啊，这两个怎么看都只是小孩子而已吧......“
　　“按照规矩......“少年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道，“当然是送到一区去了，谁能去那里啊，麻烦带过去好吗？“
　　“那么乱的地方没问题吗？“
　　“可是这是规矩啊。“少年道，“只能祝她们好运了，再说只要安分一点，不会有多少人对小孩子下手吧。“

　　“哎呀，废话不要多说了，谁来把她们带走啊，不然没被砍死，就要流血留死啦！“

　　“哎哎，我来吧，我正好回去，我把她们带走吧。“有人努力钻出人群，挥了挥手道。

　　“你这家伙是谁啊？怎么看都只是人类吧？“有小妖怪提出疑问。
　　“他就是那个住在城中一区的人类啊。“少年一拍小妖的头，一边对人类道，“那就麻烦赵大人啦。“

　　“不麻烦不麻烦，举手之劳嘛。“
　　人类笑了笑，然后走到两个小孩身边，一手一个就将她们拎起来，转身就往城里走。
　　人类走得很慢，像是喝了酒似的晃晃悠悠，看着就叫人担心他会不会提不住那两个小孩，让她们摔倒地上去。
　　但他还是平安地走进了城，很快连背影都消失了。

　　“将妖交给人类真的没问题吗？“围观的人群里面有人小声嘀咕道，“不会伺机报复什么的？“
　　“别人或许会，这个绝对不可能啦，除非先前就有私怨——不过两个小孩子嘛，怎么可能。“
　　“那家伙可是王城的人，从小生活在妖群里面的人类，其实也不过是披着人类皮的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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