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闺色

　　姜成虎欠了十二两银子可是大事，钱氏一早用过饭交代姜锦花收拾洗碗，自己就出门去王媒婆家问信。

　　姜锦花知道她是为了给自己看人家，目光暗了几分。

　　钱氏到王媒婆家直接表明了来意，她就是问近来可有寻妻人家的。

　　那王媒婆被钱氏问得一诧，“钱妹子这是要给二丫看人家了吗，哦，二丫今年将十四，是时候该看人家了？”

　　只是王媒婆也是知晓姜家那点事的，二丫眼界高不定看得上村里这些汉子，她记着二丫可日日盼着嫁进城里去呢。

　　不会是钱氏改性了吧？

　　王婆子就说：“我这儿给找的都是本村或近村的，可不认识哪个城里人。钱妹子要是想看城里人家，那怕是没得。”

　　“不不不。”

　　钱氏回绝又解释了一通，“不是二丫，是给三丫看。二丫自己是个有主意的，我们不需要多操心她，倒是三丫从小都不省心呢。”

　　“哦，是给三丫看啊。”

　　王媒婆掰指头算了算，姜锦花今年才十三，就这般着急看人家了？

　　她是个心里通透的，这么一转眼便想到姜家那些事，颇有些同情那瘦小又勤苦的姜家三丫了，“钱妹子是想给三丫找个什么样的人家啊？”

　　“王嫂子可有人选？”钱氏以为有可挑的，惊喜笑了。

　　“钱妹子先说说你有啥要求没？”

　　“要求啊……其实也不多。”钱氏搓了搓衣角，脸上的皱纹笑成一堆，“我家三丫自小吃苦耐劳，我这为娘的对她的夫家没多大看法，只要不要让三丫再受苦就行。再说我们三丫能干，若是娶不起媳妇的那等人，我们姜家不要。”

　　说来说去都是她要找能出的起彩礼钱的人，且这彩礼钱得要姜家满意了，钱氏才同意。

　　王媒婆眼珠子转了转，说道：“那我这会儿还真的没合适的人选，不过我今日要到邻村走走，到时候帮钱妹子留意一手。若遇到合适的，我就去姜家知会你，你看咋样？”

　　“挺好挺好。”钱氏又提了一遭，“王嫂子看着我们三丫长大的，定要给她寻个好的，让她以后过个好日子。王嫂子是懂我的，要娶不起三丫哪能给三丫好日子呢，我这个做娘的头一个不同意！”

　　王媒婆笑笑，又问道：“钱妹子对三丫的事还真上心，我一定帮你好好看。你对人家的年纪，家里人口可有要求？”

　　有的人家不愿把闺女嫁给丧过妇的，亦或若人家家里壮力单薄等等，这些每家都会有自家的考量。

　　王媒婆不知道姜家是怎么看的。

　　钱氏却说：“哪有啥要求啊，只要娶得起我们都肯嫁。”

　　“行，那我留个心。”王媒婆应下了。

　　这姜家就是个看钱的，钱氏说是要闺女嫁过去享福，心里头却压根没这想法。

　　姜锦花过得好不好，似乎与他们无关系。

　　钱氏嘱咐好便起身离开，王媒婆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琢磨着东风村有一门人家，兴许会合钱氏的胃口。

　　只是那家人娶妻之人年岁稍大了些，她还担心钱氏会不乐意，但那么一问过后，钱氏看样子不多介意，那她便放宽心再跑躺一躺东风村，和人家提一提此事了。

　　王媒婆从小石头村到东风村用了一个时辰，再回来又去了一个时辰。

　　得到信儿后，半刻未停歇便来姜家寻钱氏了。

　　“钱妹子，不瞒你说，我这儿有个顶顶好的人家，保准合你的心意。”王媒婆只站在姜家门口，拉着钱氏的手说道。

　　“王嫂子，是哪家的人啊？”

　　“是邻村的赵家，前些日他们便请我帮他们留意人家了。你走后我才想起来有这事，为了三丫这事我下午特地跑了一趟赵家，便是问人家可还肯做。”王媒婆笑着说，“我与那人家一说三丫勤快能干，他们当场便同意了，赵家人可喜欢你家三丫呢。”

　　“那敢情好，那这赵家打算出多少彩礼钱娶我家三丫呢？”

　　钱氏最关心的压根不是人家多在意姜锦花，而是会出多少银子，她又还需多少银子帮姜成虎还钱。

　　王媒婆一猜便知道钱氏只盯着彩礼，便道：“那赵家我看了，家境还成，他们开口说愿出五两银子做为聘礼，娶三丫过门。”

　　五两银子吗？

　　钱氏想，若那样她还要再凑七两银子。

　　王媒婆一看钱氏皱眉，当即劝道：“钱妹子，不是我说，我做了这些年的媒婆，这彩礼钱出五两银子已是很多了。更何况你家三丫才十三岁，嫁过去人家头年还抱不了孙子。三丫年岁我也与赵家讲了，人家赵家可没说什么。”

　　“是，王嫂子说的都是，我是太惊讶了。”钱氏连忙改口：“我家三丫能得五两银子，是她的福气。”

　　王媒婆乐了，这事有戏，便笑道：“钱妹子，那你看这是？”

　　“那……”

　　“什么五两银子的？钱红梅，你杵哪儿干啥？”

　　王氏从屋里走出来了，还听到了钱氏说的什么“我家三丫能得五两银子。”

　　她不快地目光扫过门口的王媒婆和钱氏，就等着两人回答。

　　王媒婆当下撒开钱氏的手，笑着对王氏说：“姜大婶啊，是你家三丫得了福气哟，东风村的赵家看中了你家的三丫头，想花五两聘礼娶她过门呢！这事还是钱妹子早上找我问的。”

　　王氏眼神一横，直直落在钱氏身上，“钱红梅，这样的大事你不与我商量，不与老二商量便自作主张？”

　　“娘，我也是看人家诚心实意，便想应了。”钱氏慌忙解释。

　　“我不管你这是应下了，还是没应下，我不知情的事都不作数！”

　　王氏很不满意，这钱红梅是真的要在她头上撒尿了不是，即便她要把三丫卖了都得先过了她的手！

　　钱氏一听便知道不和王氏解释是不行的了，她扭头对王媒婆说道：“王嫂子，你给我们姜家两日考虑考虑，过后我再给你回信，你看咋样？”

　　“行，那我就先回去了。”

　　王氏再一横钱氏，“钱红梅，你和我进屋！”

　　“娘，你先别生气。”钱氏有心想安抚她。

　　“我还不生气！你为三丫看人家，可有想着告诉我？”

　　钱氏连忙走去扶着王氏，“娘，我这不是还只是问问吗，且我是有苦衷的。”

　　“我倒想听听你又有什么苦头！”

　　王氏狠狠在桌上一拍。

　　“娘，成虎欠了林家大公子十二两银子，林公子宽限他七日内还回去，不然便要来找他的麻烦。娘，我咋能看着成虎被带走？再说成虎出事，我们姜家可能没事？”

　　“十，十二两，银子！”王氏差点一屁股从炕上掉下来，脸上的肉都皱在了一起。

　　钱氏苦口婆心道：“不是我想给三丫找人家，而是我们姜家眼下拿不出十二两银子呐。娘你也听到了，若给三丫找个人家，那人家肯出五两银子，我们再咬咬牙，凑个七两，不就成了！”

　　“林公子哪家的？”

　　“还能是哪个，城里林家的正经公子啊，咱们姜家哪里惹的起。”

　　王氏听完脸色跟着白了，“这十二两银子不凑是不行的了，绝不能让成虎出事，我姜家更不能就这么完了。”

　　“是啊，娘。”

　　钱氏又问：“那娘你看，这咋办？可要应下赵家那事？我觉着五两银子的聘礼，我们再找不到下家了。”

　　王氏却说：“不急，改日你再去问问王媒婆可有更好的，五两银子带走我姜家的丫头还是有些少了。若是她说没，等两日后王媒婆要来了，我亲自和她谈。”

　　五两还是太少了点，一个三丫才换五两银子，亏，亏死了！

　　*

　　“花妹子，在屋里啊？”

　　王媒婆前脚离开姜家，后脚便来刘婶子花氏家坐坐了。平日王媒婆与刘婶子关系还不错，时常会窜个门讨个茶水喝。

　　这一回同样，王媒婆坐在刘婶子旁边，倒了一杯水，“我又来你家讨水喝了。”

　　“喝吧。”瞧王媒婆一口咕噜咕噜把一杯水喝完了，刘婶子放下手里的针线活，“你这是打哪儿回来的，瞧着咋这么口渴？跑哪家的事儿累到了？”

　　“还不是姜家那个小丫头，她家的要寻人家，我这不就帮她找了个邻村的吗？”

　　“姜家的？”刘婶子一听便冷眼了，“是姜家的哪个小丫头？”

　　是钱氏生的那个贱丫头？

　　“是三丫。”

　　刘婶子捏紧了绣活，指甲都快抠进去了，“钱红梅为三丫寻人家？”

　　她还以为钱红梅那个厚脸皮的贱人，会死皮赖脸地让姜锦花嫁给他们大牛呢。

　　“是啊，瞧着钱妹子还挺着急的模样，所以我跑了下邻村。”

　　王媒婆又喝了一杯水，说道：“那邻村的刚好有家着急想娶妻，男的早年娶过一门，不过才没过几年那新妇便死了。拖了这些年了年岁大了就一直也没找到合适的，这回不就正巧和姜家的碰上了吗？”

　　刘婶子心里一乐，问：“那男的早年丧了妇，钱红梅竟不介意闺女许了这种人家？”

　　这可真是让她乐开怀啊，钱红梅的闺女要嫁个丧了妇的老鳏夫，当真是老天开眼呐！

　　“钱妹子说不介意，她既然说不介意，那我不就是帮她看了吗？”

　　“那倒是。”

　　刘婶子幸灾乐祸地想，当年钱家能把钱红梅卖了给人当媳妇，如今钱红梅也能把姜锦花卖了。

　　什么样的娘便有什么样的闺女，这话一点没错。

　　只要钱红梅的闺女说了亲，便再不能祸害他们家大牛了，这事顶顶好。

　　“王嫂子，我锅里还烧了晚饭，不介意就留下来过个饭再走吧。”

　　王婶子给她带了这样好的信儿，刘婶子哪能不感谢她。

　　王媒婆应了，“那我就不推辞了。”

　　这顿晚饭，刘婶子吃得心花怒放，能看到钱红梅的报应栽到她闺女头上，这对她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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