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十字星[哨向]

　　第一百五十章

　　人类到达巴德尔星进行的第一次基因改良，是人类历史上最成功的基因改良。

　　人类为了努力适应环境生存下去，自身进化机制得到科技辅助促成精神力大幅增长。在那之后，无论人类如何改良自己的基因，都不再影响觉醒率及精神力。

　　神的手中握有天平，它不会任由某一边砝码加重，影响平衡。它是正义且公平的，它也是仁爱的。

　　战争过后，春暖花开，人类一切顺遂，除了时不时前来侵扰的尘世巨蟒。

　　但尘世巨蟒暂时不必理会，没有最大的外部矛盾转移目标，部分人类“未雨绸缪”，终于将下一个防备对象转移至新的“异己”身上——最初派遣出去建造新城市的造物主后裔。

　　拥有蛇尾的造物主后裔已经全部死在与造物主的战争中，少有幸存下来的也被长期支使出城寻找物资，进而“不幸”死于尘世巨蟒的侵略中。因此最初离开纯种人类另立城市并逐步培养出势力的造物主后裔——基因上最接近造物主，身体强壮，精神力强大的造物主后裔，成为部分纯种人类的眼中钉实属理所当然。

　　是以几年后，又一场战争爆发了，除了微有察觉，提前逃出城的造物主后裔，其他人全部死在人类的屠刀下，含恨而亡。

　　当然还不止这一场战争。

　　人类对派遣出去建立新城的造物主后裔进行层层清洗与筛选，凡是造物主遗传特征明显的，尤其指那些返祖现象显著的，必然逃不过纯种人类的屠刀。战争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直到造物主后裔的基因无限趋近纯种人类，纯种人类这才停止屠杀，将他们看做自己的子民。

　　这就是壁画的全部内容，它交代了一个埋藏于历史中的血腥过去。

　　短短十几年，人类从弱者走向屠神的王座，最终占领原本属于神的星球，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我觉得……”

　　正殿内一片静谧。

　　安静许久后，索菲亚忍不住出声，悄悄伸出精神绪拽了拽大公的袖子，觉得应该让大公首先打破这种沉默。

　　大公没有让她失望，想了想，扫了圈周围的人，语气轻缓地开口道：“显而易见，神殿的浮雕和壁画已经告诉我们——我们这些贵族就是纯种人类的后裔。大贵族间只与门当户对者通婚，除了门第观念，似乎各大家族的祖先已经把这条规矩写进家训中。”

　　皇族也有这条规矩。先帝便不用说了，至始至终没有碰过先后。皇族历史中另一位娶了普通平民女子的皇帝也没有和对方留下后代，倒是同养在偏殿的贵族情人培育了一个儿子。

　　“不久前我见过我的父亲……”大公顿了顿。

　　除皇帝外的其他人听见这话同时一怔。大公的父亲是指先帝？不久前？卧槽？

　　大公感知到周围惊疑不定的情绪，突然笑了一下，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是说前任大公，葛里菲兹·冯·叔本华。”

　　众人：“……哦。”

　　不，等等！葛里菲兹·冯·叔本华是谁！

　　后族常年植根伊达瓦星域，现在谁是后族的主人，帝都的贵族们就算关心也得不到任何音讯。

　　直到先帝突然抱回一个孩子，说他继承了大公头衔，贵族们这才获取有关后族的信息。而后族其他人，他们是真不清楚，历代皇帝只说他们在白蜡星系偏远却环境优美的星球隐居，禁制任何人打扰。

　　半个世纪前，先帝为了不让情人受到伤害，将其带回帝都时隐瞒了对方的身份。伊莎贝拉对葛里菲兹大公下手后，极少数知情大贵族认为这是皇室丑闻不宜宣扬，导致数年过去，站在正殿的贵族虽然个个身份显赫，却对这事没什么了解。

　　大公歪了歪头，待周围的震惊人士情绪缓和些，收起笑容，继续道：“父亲告诉我，人类曾经联合起来干了一件大事。这件事我如今已经知道了，你们也知道了，来到尤克特拉希尔星系的人类祖先夺走了别人的星球，然后把对方屠杀殆尽。”

　　“丛林法则！我们是为了生存！”

　　之前一群贵族碍于各种心思及皇帝威压不敢跟大公说话。这会儿唯一一个稍微年轻点的贵族憋不住，忍不住出声发表自己的意见。不过，他刚说完就后悔了，因为他看到皇帝十分冷漠地瞥了他一眼。

　　说话的贵族：“……”

　　大公挑了下眉，将目光投向说话的贵族，“是的，形势所逼，但我想大家都很清楚，杀尽造物主造成的后果其实不是最严重的……”

　　最严重的是除了老牌贵族，小贵族、新贵族及帝国绝大部分人都拥有造物主血统。无论血脉亲疏，他们实际都是造物主的后代。

　　这么多年过去，纯种人类在结束灭绝性仇杀后，抹去历史真相，站在权利金字塔顶端统治他们。当然，他们也是人类的后代，可下场惨烈的一方总是更容易博取同情，何况对方已经灭族。

　　“纯种人类只与纯种人类通婚，不通婚也会取用古早人类的基因进行人工培育，皇族和大贵族历经多年依然想要保持血脉纯净，这在有心人眼中，不，在普通人眼中也是歧视。”大公道。

　　种族歧视，人种净化，藏匿于帝国人民看不见的地方，年深日久的持续。

　　索菲亚皱起眉，忽然往旁边走了几步，挡住克莱斯少将大半个身体。

　　大公余光扫见这一幕，微微勾起嘴角，望向对面的贵族，轻声道：“核心生物工程领域门槛高不可攀，没有相当背景的人几乎接触不到，总算是有了合理解释。”

　　不止帝国，先帝治下的伊达瓦也如此。相对自由平等的伊达瓦会出现这种情况，年少的大公不明白，愣愣看着先帝，硬是没有勇气发问。

　　如今他明白了，却只能无奈地叹气。

　　“关于……”

　　“跟我来。”

　　皇帝陡然伸手抚摸大公的头发，半秒后手掌温柔蹭过大公的鬓角，猛地一跺脚，踩碎一块大理石砖。

　　众人：“……”

　　莫名被塞了一嘴狗粮就算了，皇帝不打招呼触动机关，害他们毫无防备落进深坑是几个意思？而且这什么年代了，黛娜皇太妃居然使用只存在于“记录”中的机关，还真是相当复古。

　　“遗址在下面。”陷入地下的一瞬间，皇帝已经抱起大公，不久稳稳踩住湿冷的青石路面。

　　其他人都是哨兵，几十米的高度摔不死他们。

　　大公靠在皇帝肩头，看向同样被克莱斯少将搂进怀里，一脸涨红的索菲亚，发出闷闷的笑声。

　　“我和索菲亚没那么脆弱。”大公笑着说。

　　正殿下方的地底空间原本就是黛娜皇太妃事先挖掘好的。皇帝命令行宫人工智能点亮这里，刺眼白光投射过来时，皇帝垂首，借由避光名义轻轻碰了碰大公的嘴唇，低声道：“我知道，但是我想这么做。”

　　大公望向眼前的皇帝，露出温柔微笑，“好的，陛下，如您所愿。”

　　他又勾着皇帝的脖子吻回去。

　　那边哨兵们嫌光线刺激都在调整视觉，什么也没看见。唯独索菲亚作为向导不受影响，却也瞎了狗眼，不得不扭头瘪嘴，面壁找清净。

　　然后她便“啊”了声，成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不，不是她，是她面前的浮雕。

　　一群人正好落在浮雕长廊的入口，长廊肉眼瞄不见尽头，角度倾斜深入地底，连通皇帝口中的遗址。

　　皇帝将大公放下来，大公走向浮雕，认真地想：“黛娜皇太妃这是把一生的秘密都藏在地底了，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如果说上面的浮雕和壁画讲述前事，那么下面的浮雕，大多是讲述最近几百年发生的事情。

　　众所周知梅特兰德伯爵是先帝器重的旧臣，手中掌握一个可以威慑皇帝的军事集团。所以，谁又知道这个军事集团的前身甚至可以追溯至人类初步统治巴德尔星的时候？

　　浮雕的内容，便是从人类追杀第一批出逃的造物主后裔开始。

　　银河历3543年，人类为了斩草除根，专门组建了一支军队。这支军队没有别的任务，最终目标便是找到所有叛逃的造物主后裔，将其悉数杀死，然后烧成灰。

　　这支军队的第一任长官具有四分之一神州血统，他给军队取了个代号，用神州语言翻译过来叫“烬骨”，就是骨灰的意思，十分贴合他们军队的宗旨。

　　往后许多年，尽管大多数人忘却历史，为了权利分分合合，烽火连年，但总有那么一群纯种人类固守底线，始终牢记保留这股力量，追逐散落于历史黑暗夹缝中的造物主后裔，防止它们伤害人类。

　　这股力量最后演变为强大的军事集团，掌握在最强悍的哨兵向导手中。

　　共和国、邦联、高塔林立时代过去，帝国建立后，它成为皇帝的先锋，悬腰的利剑，直到信仰时代来临一度被英灵殿蚕食，为了保存实力退居幕后，被新组建的彩虹军团取而代之。

　　七百年前，一代雄主伊利亚特大帝偶然遇到神隐状态的“烬骨”。当时这股力量四散于帝国每个角落，后代成员从事各种不起眼的工作，似乎没有人会想起，他们从祖先那里继承了什么使命。

　　不过这没关系，命运的齿轮只是暂时被锈钉卡住，拔掉那颗锈钉的人，自然是伊利亚特大帝。

　　伊利亚特大帝重组烬骨，迎娶志同道合的绮丽儿皇后，对抗英灵殿重整皇族声威，为皇族后人留下数不清的宝贵财富。

　　然而正是这样英明神武的帝王，弥留之际俨然看清未来，把自己最后、最好的礼物送给了皇后，命令烬骨从此可以脱离皇族独立存在，只为监视约束历任皇帝，守护绮丽儿，守护后族，守护他与绮丽儿梦想的未来。

　　无独有偶，烬骨的指挥权在往后几百年辗转落入先帝手中。先帝殉国前，将烬骨交给自己最信任的臣子，命令他可以无视皇权，最大程度保护葛里菲兹大公和他们的儿子。大公头几年如此纨绔嚣张还没有忌惮后族的人将他怎么样，除了皇帝确实不想动他外，梅特兰德伯爵手中的力量才是他最大的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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