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十字星[哨向]

　　第九十九章

　　探望完华羲，把大部分哨兵留在华羲的时住所，安茹公爵带着西尔维斯特和另一个哨兵，被外星人领去找特蕾莎女王号上的人类。

　　特蕾莎女王号上的人类已经离开舰体。因为生态系统遭受破坏，他们无法在上面继续生存，而离开之前，舰长启动了备用方案，那就是除他以外，没人能够使用特蕾莎女王号剩下的任何资源，其中包括大部分食物、武器、能源等。

　　好吧，根本没什么能源了，在尘世巨蟒的追击下，特蕾莎女王号已经耗尽能源。于是迫降时，人类挟持了一个身份尊贵的外星人，然后使用了轻武器。

　　后果是严重的，至少对外星人来说是个不友善的信号。但一开始，人类确实不必顾忌外星人。可惜人类最后不得不离开舰体——在阻止崩溃的生态系统不再产生有毒气体前，他们回不去。

　　“所以特蕾莎女王号迫降那刻，人类便已失去优势。”安茹公爵缓缓走着，对身侧的西尔维斯特道：“如果特蕾莎女王号还在宇宙中，我们就不会受制于人。”

　　特蕾莎女王号拥有人类最先进的重武器，同时人类又继承了外星人的遗址技术，不用和外星人面对面时，人类占尽优势。然而人类离开了特蕾莎女王号，离开了赖以生存的科学技术……外星人身形巨大，精神力强盛，对以普通人居多的四万人类完全是毁灭性打击。

　　“那么，”西尔维斯特犹豫了一下，回应安茹公爵道：“您是什么想法呢？人类如今处于劣势，您的决定是什么？”

　　安茹公爵低笑，“其实你想问我会不会用华羲联姻。”

　　“……是的。”西尔维斯特顿了顿。

　　安茹公爵身旁另一位哨兵也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安茹公爵的回答。

　　“哨兵和向导们不愿接受这个要求。”安茹公爵轻声道：“一生只会有一个伴侣，十分令人震撼，以及令人尊敬。”

　　西尔维斯特眼神明亮的盯着安茹公爵。

　　“可是在恶劣环境下，普通人不会理解这些，特别牺牲一个人的幸福就能换取四万人平安的条件下，他们更是一群‘装睡的人’。至于我……”安茹公爵注视了西尔维斯特一会儿，“感情上，我难以接受让华羲联姻，但理智上，我倾向联姻。”

　　“公爵大人！”西尔维斯特的眼神黯淡下来。

　　“好吧，我现在还没有考虑清楚。”安茹公爵转过头，不忍心继续直视西尔维斯特失望的眼睛，“特蕾莎女王号的实际决策者是你叔叔，我们说什么都言之尚早。唔，言之尚早是神州古语，它的意思是……”

　　“您别转移话题，而且我不想听您解释这个词的意思。”西尔维斯特默默垂下头，第二次向安茹公爵明确表达了“我不高兴”这种心情。

　　第一次是在遗址内，安茹公爵至今都不明白对方在别扭什么。

　　三人一路无语，十几分钟后，终于来到一片老旧的建筑前。

　　人类在里面。做出威胁外星人的举动后，人类可别想得到什么良好待遇。不过现在这形式，有处落脚已经是理想状态，毕竟四万人得“浪费”外星人多少食物。

　　人类落脚的地方是片平房。平房虽矮，但内里空间极大，装下人类绰绰有余。

　　外星哨兵把安茹公爵等人送到建筑外围便自行离去，剩下一段路由另一位哨兵引导，瞧那样子应该是看守这里的军人。

　　没错，看守，人类目前是囚犯。

　　不过囚犯也分等级，比如高等囚犯就占据了内部环境相对较好的建筑，也是这次安茹公爵等人的目的地。

　　“是那里。”安茹公爵望着前方极具异星风格的建筑。

　　身边西尔维斯特与他带来的哨兵却蓦地皱起眉头，脸色变得很难看。

　　安茹公爵停下脚步，侧首轻问：“怎么了？”

　　“他们在吵架。”西尔维斯特冷冰冰地说。

　　这种冷冰冰，不是针对自己，而是针对对方口中正在吵架的人，安茹公爵能够感觉得出来。

　　于是安茹公爵又问：“他们在吵什么？”

　　西尔维斯特没回答，另一个哨兵愤怒地接嘴道：“公爵大人，他们要把华羲送去联姻！”

　　“我的伙伴们不同意，他们就启动了颈环。”西尔维斯特用力攥紧十指。

　　闻言，安茹公爵也拧起眉头。

　　西尔维斯特向来将自己划分在哨兵和向导之列，他与他们一起生活了很久，几乎走过整个童年、少年、半个青年时期。西尔维斯特与哨兵，实际只差一个真正的觉醒标志——哨兵信息素。西尔维斯特没有哨兵信息素，他无法诱惑向导产生结合热。但正因他未彻底跨过那道坎，他才不必佩戴具有束缚及惩罚作用的颈环。

　　安茹看到身旁的哨兵摸了摸颈环，脸庞泛起屈辱的青紫色。

　　“是这样啊，启动了颈环？”安茹公爵沉吟道。

　　这种关键时刻，人类怎么能够内讧。到底是哪个蠢货选择这节点触怒哨兵和向导？他们不要命了？还以为是在地球，或是特蕾莎女王号上作威作福那会儿？

　　“公爵大人，您是向导。”西尔维斯特突然伸手抓住安茹公爵的手腕。

　　安茹公爵眉毛轻轻一动，叹了口气，用细微的声音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站在你们这边。放心，我不会让他们也给我套上颈环。”

　　不但不让套上颈环，而且会替所有哨兵向导摘掉颈环。安茹公爵抬手拍了拍西尔维斯特颤抖的手背。

　　几分钟后，三人走到门口，推门而入。

　　白鲸之前被西尔维斯特抱在怀里，探望华羲时，白鲸重新伏于西尔维斯特肩头。现在，估计是老呆在一个地方失去了新鲜感，白鲸突发奇想将自己变得更小，钻进西尔维斯特的衣领，只露出半个脑袋。

　　西尔维斯特比较宠它，因此不在意，而安茹公爵有重要事情亟待处理，就更顾不上它了。

　　于是特蕾莎女王号的舰长，西尔维斯特的亲叔叔第一眼看见安茹公爵等人时，比起安茹公爵忽然变成向导，他更在意侄子衣领中居然藏了只精神体。

　　舰长跟他侄子是一类人，具备哨兵素质，却没有觉醒成为哨兵。

　　蓦地瞄见侄子，舰长表情冷漠，站姿端正，像座冰冷坚硬的雕像。

　　刚才吵得太厉害，又开启颈环造成此地精神场紊乱，他竟没发现有人靠近。

　　而相较他的冷静，其他人则显得有些惊慌。

　　室内争吵声戛然而止，人人扭头，望向门口，惊恐万状。

　　“惊”的是之前派来保护重要人物的哨兵与向导，“恐”的是所有普通人。

　　当然这里的普通人大部分是贵族，对哨兵向导拥有生杀大权，犹如神般存在的人上人。

　　安茹公爵于门口驻足，环视一圈，微笑道：“不吵了吗？”

　　室内无人回应，静寂无声，针落可闻。

　　安茹公爵又问了一遍，“不吵了吗？”

　　许久之后，终于有人应他，然而这人应的不是人话，而是尖叫。

　　一个矮胖贵族指着自己的智脑，指着上面经人工智能评定的精神力等级——未知等级，歇斯底的尖叫。

　　“安茹公爵！不可能！安茹公爵！”他简直要哭了。

　　他这一开头，无数瞠目结舌，胆战心惊，面如土色便接踵而来。

　　除哨兵、向导与舰长外，普通人中间陡然弥漫起一股名为“绝望”的情绪。

　　谁能想到贵族中最高不可攀的大佬居然是一位深不可测的向导？这不是把他们往绝路上逼吗？而且这个向导没有戴颈环！没有戴颈环！没有戴颈环！这就意味着无法控制他。

　　“安静！”安茹公爵忽然眯起眼睛，沉沉地开口。

　　他不习惯，也不喜欢感知人的负面情绪，尤其中间还隐藏着小部分阴毒情绪。

　　他喜欢纯粹的，安静的，阳光的，便如同西尔维斯特。

　　安茹公爵望向舰长，神色不太愉悦地说：“开会。”

　　与之交换眼神后，他又望向尖叫的矮胖子。

　　全场明面上的窃窃私语已经停止，唯独这个胖子，像似要展示良好的肺活量，一直在那儿叫个不停。

　　安茹公爵盯着他。

　　大概只是吐出一口气的功夫，胖子倒地，两眼翻白。

　　安茹公爵：“……”

　　然后人群以胖子为中心，呼啦退出一大片空地。

　　“他怎么了？”安茹公爵冷淡地瞄着矮胖子道：“叫得太久喘不上气？”

　　西尔维斯特在旁边回答：“您刚刚对他使用了精神攻击。”

　　“我？”安茹公爵难以置信地扭头，“精神攻击？”

　　西尔维斯特点头。

　　安茹公爵顿了顿，片刻后，下意识看向退开的人群。

　　人群中有以前极力奉承他的人，崇拜他的人，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始终妄想对他除之而后快的人。

　　如今这些人，不管是奉承他、崇拜他，还是憎恶他，都站得远远的，以晦暗莫名的眼神看着他，露出如鲠在喉的神情。

　　安茹公爵垂下眼眸，一瞬间产生了茫然。

　　然而，也只是一瞬间。

　　一瞬间过去，他抬起头，从容不迫地对人群道：“如果大家都不想死，现在马上举行圆桌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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