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常往事

作者:刘义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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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花豆。


      第六章、花豆。
      自从家里添了母女俩儿,王老太很是乐呵。屯里传来闲话;王家大院风水旺,招财又招人。这些顺情顺理之言,听得她心情舒畅,脸上增光啊。此刻正躺在枕头上,闭着眼睛哼歌呢;“狐天青呀美精灵,孤天刚啊硬汉郎……!”高兴得手舞脚蹬起来,这是跳神自乐呢。“哎呀妈呀!您这是做梦呢,还是通神呢?”不哼了,起来骂他;“你穿得溜光水滑,苍蝇落上劈了腿,蚊子叮上戳歪嘴呢。”“哈哈!妈从狐狸精那学来真功了,吹口气,能把儿子忽悠蒙啊!”“你个浪荡公子,外面耍美了,肚子吃香了。闲得猴挠心,来找老妈取乐啊……。”王甲斌哈哈笑:“今日是初见彩虹,又现金光啊!外出筹粮顺顺当当,回来又听万嫂说,柴兰母女给咱家带来祥云财瑞了。”“她咋讲的呢?”等王甲斌把话学完,乐得王老太拍着大腿:“好啊!这主意吉利呀!从今天起,柴兰改名柴来,艾红改名王红,万嫂改为金嫂。有她们三位住在咱家,金到财来吉祥进宝啊……。”这老太太虽大字不识一个,但讲起话,头头是道合情顺理呢。早饭吃过,王甲斌来到连山屯【靰鞡把街屯】的二姐家,说明来意,姐夫答应帮助筹集粮食。随后他来到董家,见董家大儿媳银凤一个人在院里,编着白菜辫儿。这女人嘿嘿笑戏逗:“哎哟!哪阵香风把王大能人吹来了?”“哈哈哈!是那杨乃武与小白菜俩个,暗送秋波的风浪把我刮来的哟!”她瞅其几眼喳呼:“哎哟大兄弟!这身行装赶上大相公了,变得我快认不出来了。”“嫂子咋一个人在家呀?”“哎呀,小姑子的丈夫病重了,董老大赶着马车,拉上一家人去半截河子了。”“最近没开局呀?”“快了,到时候兄弟来捧场啊!”“嫂子持家一把好手,漂亮赛貂婵,精明可比铁扇公主啊!”跑来一群鸡,叨着绿白菜,她不管了。与王甲斌接着咧嗑儿:“哈哈哈妈呀!你真会说,铁扇公主不如意,叫我貂婵吧。中午别走了,我炖两个菜,咱俩喝几盅。”王甲斌一听,嬉皮笑脸逗着:“院里没有第三人,咱俩桌前眉来眼去一哈哈,那董卓一回来,我脑袋瓜搬家了,死的不如条狗呢……。”嗖!花脖狗跑进来,尾巴后跟进邻居杨七猴。“哎呀哈哈!尿性啊!吕布戏上貂婵啦。我来了,咱们桃园三结义吧。快去炖菜,别发贱了。”“院里有猪有鸡有狗,耗子和猫,又钻来只猴儿,全活物啊!”“别吧吧了!貂婵戏完吕布,再来抱猴儿。董嫂改名了,貂婵出世了!”七猴叨叨得她咯咯直笑。吃过中午饭,王甲斌来到双发屯,见过邢掌柜后,他回到家。
      他忙着筹粮,父亲和兄长们把院墙维修一新。听说闻金有来帮忙了,付工钱他不收。王甲斌很感激,不能占小户人家的便宜。顺手从柜里拿出一顶毡帽,递给汪奎。“把这顶帽子给闻金有送去,补偿帮忙抹墙,谢谢人家。”“好!听少东家吩咐!”他把帽子藏到怀里,走出大门。宁二一看,便问:“汪半拉,你贼头鬼脑,忙忙蹈蹈往闻家跑啥呀?”他嘿嘿笑:“冬闲了,到闻大哥家串个门。”“你小子一上午闻家跑两趟,八九不离十是看上闻家女人了。”汪奎脸红了:“哎呀!宁二哥,你不能顺嘴胡咧呀!我这穷酸相,没有女人瞧得上啊……。”“你多跑几趟,露露男子汉威风,女人就上钩了。”“明天开始,往你家跑,帮忙编筐去。嘿嘿嘿!”“好!来吧!”汪奎二趟进了闻家门,正在喂牛的闻金有将其领进屋。张桂荣笑着问:“你头一趟送钱,二一趟送啥呀?”他将帽子往炕上一撩说:“给闻大哥送顶王八帽……。”她一听便骂:“你喝了婊子尿了,满嘴冒骚气。”说着拧其耳朵加股劲儿,疼得汪奎捂住头说好话:“嫂夫人休发火,这是少东家送给闻大哥,产自包头草原上等羔缄的毡帽,戴上它不像武大郎,像那武都头呢。”“再敢二流朝气,胡言乱语,娶不上媳妇,一辈子打光棍。”“嘿嘿!嫂子言之有理,小弟从此端正自己,下回专给潘美人送礼……嘿嘿嘿!”边说边撒腿跑岀屋去。
      闻金有放下烟袋,拿起帽子扣在头上。趴到水缸照了照乐了:“哎呀妈呀!戴上它我变样了,咋看都像宋江啦。哈哈哈!”媳妇邪他一眼开训:“缩头乌龟穷酸相,连项帽子买不起,还得外人送。嫁给你一辈子受活罪……。”他挺挺胸不服气:“你总是门缝看人,逼篇担说话;这顶帽子,是我抹一天泥墙换来的,不是白送。”“别人家一年到头,吃穿不愁,日子好过。跟上你活得缺食少油,着襟见肘,苦日子不知何时是头。”“听说谁家富有,你就眼红。见到有钱的男人,你就心飘。总有一天,必会丢人现眼。”“人活一生几十年,如能吃得香,穿得美,甘愿舍出这身皮肉乐个够。”听得闻金有生气了,跺了两下脚:“女人若是不要脸,羞得魔鬼躲着走。天高任鸟飞,张大美人如能搂个富豪,挣得财宝。我和黄牛双双跪地,给你瞌头,叫声太姥姥。”她手里的烟袋锅敲得咣咣响,乐了:“有朝一日,本婆娘靠上位如意郎君,一脚踹你进入王八坑里。”骂得闻金有冷笑一声,反讥:“张大美人,别自做多情了,两个孩子的娘了,不是七仙女,如意郎君没有了……。”“呸!发家致富的能耐没有,臭屁话比牛粪还多。”邪了他一眼,搬个枕头躺着去了。闻金有见媳妇生气了,不再言声。到厨房刷锅洗碗,灶台收拾得干干净净。这半小天,汪奎跑来两趟,送来一顶帽子。惹得这屋里,男人叫、女人吵,空气一团糟。猫烦了,狗窝去眯觉。狗厌了,趴到猪窝里去歇脚。快乱套了。
      闻金有坐在厨房,用玉米叶给老牛编套包子。张桂荣炕上缝棉衣。见王甲斌来了,夫妻俩都起身迎按。“少东家来了,快请坐!”她下了炕笑着说话:“哎呀!什么风把少东家刮来了!哈哈哈!”“是那桂花香味,把我诱来的!”她笑容满面,给王甲斌点着烟火。又说漂亮话:“少东家识文断字,金口玉牙,妙语连篇招听啊!”他吐出个雾圈心想?这女人不简单,讲出的话,成语连串,有点意思。笑着回话:“弟妹不但模样俊俏,说话柔声细语,悦耳动听迷其魂儿啊!”她咯咯乐,用手拍其肩膀:“王能人高看了,小户家的女人,吃的粗茶淡饭,穿的土布旧衫。过的日子,与大户家相比,天上和地下呀。”她俩人眉目传情,看得闻金有眼睛花,思绪走了神,套包子不编了。插嘴接话:“是呀是呀!大户人家日子就是好过呢。”乘其不备,王甲斌照张桂荣的屁股上掐了一把。乐得她咯咯笑,喜眉悦脸:“王家是远近有名的富户,少东家一表人才,这样的如意郎君,天上难找,地下难寻呢。哈哈哈……!”听得明白,这张大美人是有意跟自已套近乎呢。手摸兜里的姻脂盒,眼珠一转出了计策:“家里大墙上的土炮,闲置一年了,请金有弟给修理一下。”闻金有乐了:“好!这就去你家修炮,走吧。”俩男人出了门,张桂荣送客随其后,笑着说:“少东家,常来串门呢。”黄牛吽了一声,黑狗摇着尾巴。
      汪奎进屋来:“少东家,你叫我啥事呀?”“你去把这两盒香粉送给闻家。”他瞪大眼睛不情愿,顺口叨咕:“我一个光棍男人,去送香粉,不妥吧?”“你小子长心计了,给闻家送几回东西,都是你去的;今日再去,有何不妥呢?”“少东家有所不知呀,上一次去闻家送东西,被宁二看见了,他说我看上闻家媳妇了,弄得脸红啊。”“外人的嘴堵不住,任他们咧咧去吧。这回送礼,绕过宁家门走……。”“哎呀娘哟!这是害我呀,香粉一掏出,闻金有多了疑,一烧棍打断腿。从此我不但残废,还臭名远扬了。”王甲斌嘿嘿笑:“猫不挠钓魚人,狗不厌肉骨头。是个人不拒上门客,东西一撩,快快走人。别在那发贱得搜儿……。”汪奎没词了,揣上香粉苦着脸往出走,黄狗摇尾巴跟在身后。他没好气:“臭黄豆,不守家门,乘机往外溜,恋搭花母狗。快给我滚回去。”屋里的王甲斌听见训狗,嘿嘿笑。
      汪奎抱着膀、缩着脖东摇西晃,扎进闻家门里。张桂荣咯咯笑:“风吹贵人到,狗不咬呢。”“官不拒拉屎的,狗不咬送礼的。”说完又搧了自已一嘴巴骂:“臭嘴不当家了……。”她哈哈笑:“给我送的啥礼呀?”他掏出香粉递到她手里:“王少东家,感谢闻兄帮忙修炮,送香粉谢礼。”张桂荣手捧粉盒闻着说着:“哎呀妈呀!这味太香了。太好闻啦!熏的我咋困了……。”汪奎一看,这女人高兴得醉了。开始忽悠:“香粉闻着舒坦,抹到脸上漂亮。人的模样,三分长像,七分装扮,嫂子把它糊到脸上又俊八分呢。”闻金有嘿嘿乐搭上腔:“你讲的对呀!戏台上的女人,为啥招人看?窑子楼里的女人为啥招汉子?都是因为擦姻抹粉,浑身上下冒香味呀。哈哈哈!招乐趣呢……。”张桂荣地中间扭了两步,言语道:“擦香粉该有面镜子呀,不照着,抹成花脸蘑了。”“哎呀媳妇,要镜子干啥,多麻烦。对着水缸照人,一清二楚。”汪奎笑了:“告诉少东家,给大嫂买面镜子。叫你越照越漂亮,赶上杨贵妃,超过白骨精呢。”“你小子活吞苍蝇下臭蛆,满嘴吐脏豆。”张大美人动作快,呯!敲了他一烟袋锅子。汪奎嘿嘿笑:“嫂子别急,镜子一到,少东家也就来了,陪着你……哈哈哈!”他笑着走出闻家。
      天刚放亮,王甲斌乘着马车前面带路,紧随其后的是多辆售粮大车。车把式赶车稳稳当当,鞭子甩得嘎嘎响,一路畅通,到了五常。朱会长领来俄国商人,对车上的粮食化验检查,高粱、黄豆等都合格。接着过秤付款,一个上午,粮食交易全部完成。拿到钱款的几位掌柜当家人满意高兴,围着朱会长,说着感激话。种田多年了,头一回买得高价格,真乐呵。
      昨日宴席,王甲斌醉酒了,住到了大舅哥家。这一觉睡得真甜,大院里鸡不鸣狗不吵,格外宁静。走岀屋门,转到后院,咳!房后大变样了,鸡舍狗窝全无了,变成五间新屋子。走近再看,房子中间是灶房,两头几间是住房,搭有火炕。炕上地下呆坐着男女老幼,这些人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无精打采。有两位老人脱下上衣抓虱子,几个半大小孩儿出了屋门,站在房前东张西望。他莫明其妙?朱大哥的孤儿院搬进家门了……。转身回到客厅,问道:“大哥又盖了一处弧儿院?”朱会长笑了:“从关内逃荒要饭的人太多了,不收留给口饭吃,她们咋过这冬天呢……。”“哥哥的豪爽仗义超过卢俊义了……!”“这次外售粮食,小弟做的很好。给俄国商人留下好感,帮了我一大忙啊。”“小弟才书学浅,与兄长相比,差之甚远呢。” “冬闲了,呆在家里也无事做;我给你引荐一人,向他学些智谋吧”。“啥样贵客,使得哥哥如此认可呢?”朱会长微笑慢谈:“……几日前的天近黄昏,走来一位道人。用过斋后,与我唠嗑儿;他左右端祥片刻,手捋长须,徽闭双目,道出挚言;此命虽富贵多善,但好光景不过尊龄五十五,到那时,舍去一切,方保性命,迟疑绝命呼!”这番话,听得王甲斌神情紧张急问:“兄长的财富是多年辛苦付出赚得,无人敢强夺。什么人如此这般乱说呢?”“道人居住旅店,咱这就去拜见,小弟可向其好好学习,必知人间百事呢。”俩人来到旅店,见其道士六十岁左右,正盘腿打做。见来人他先开口:“贪道名号东方真人,来自山西寒门。见到二位贤人备感荣幸,在此多谢朱财主的关照。”朱会长忙摆手:“道家过奖了,吾人做的很不够呢……。”听过二人对话,王甲斌急忙躹躬袘礼:“俗人王甲斌,见到大师真人倍感荣幸,心生敬佩。斌愿拜真人为师,恳请收下!”真人微笑坦言:“贪道才书学浅,身无大德,心无墨文,恐误他人呼!”一听拒收,王甲斌跪到地下了。朱会长与其含喧几句后,东方真人才摆手请王甲斌站起,点头示意收为徒弟。他高兴地住到店里,决心向大师学到真理。
      今年的粮食多卖了钱,收入好与往年。双发屯的邢掌柜心里格外高兴,月亮泡里养的魚,肥又壮,挤破头从冰窟窿往出蹦儿。哥几个捞了半宿,装满三大车,拉到街上卖了大价钱,钱票子塞饱两布兜。双发屯里,邢家双发啊。为筹谢王甲斌,邢掌柜来到王家,进门一问;方知他自去五常售粮,今日未回家中。听说他请儿子下馆子喝酒,王老爷子说:“他住朱会长家帮忙呢,去五常找吧。”邢掌柜离开王家,到了六家子。谢五爷留其共进午餐,俩人喝起酒,边吃边唠嗑儿。“当初答应卖完粮后,请王能人吃馆子看戏,可他住五常到现今未回呀。”“他帮咱把粮食卖到外国去,多赚了钱。等他回来,我杀小鸡炖蘑菇,请其喝酒吃肉。”“我邢老大有五哥这位好友,办事顺、喝酒甜、吃肉香啊……。”俩人越吃越香,越唠嗑越亲乎,吃罢午饭,天色尚早。邢掌柜提出:“五哥!咱俩今日心情好,该去连山屯董家局子练练手气呢?”“妥妥妥!这个兴趣不错。”俩人穿鞋下地,连跑带颠儿,进了董家。董家女掌柜擦姻抹粉,头上插朵红花儿,这样子浪啊!坐在炕沿上,慢条斯理地嗑着瓜籽。见来俩人,笑脸相迎:“嘿嘿!喜鹊喳喳叫,贵人双双到啊!”“哎呀尿性啊哈哈!几日不见,嫂夫人又水灵啦!”说着话的邢掌柜朝她脸上亲了一口。乐得女掌柜嘻嘻笑,回手还了他一巴掌:“你这馋猫,休占我便宜。”谢五爷抽着烟,眯着醉眼,盯着她说道:“董掌柜又丰满了!女中能人呀,干大事的料啊。”董家六间正房,中间开门,西屋两间设赌局,一铺大炕玩小牌的坐满。地下几桌推牌九,这桌赌徒嗓门亮,有人喊输,有人喊赢。今日柴禾烧多了,炕热烙屁股。“貂!貂婵嫂!倒碗水来,渴死了。”“你个猴子精,青枣吞多了,大肠干燥,往出蹦豆。”“你个浪貂婵,光顾美了,中午这顿吃喝,高粱米饭煮硬了,土豆酱咸得齁嗓儿。”一场局终场,张大侠说腰疼,起身回家。董掌柜见牌桌支不起来,红字钱抽不成,咋行啊。笑着扯起谢五爷的胳膊往桌前拽:“五哥上阵吧!老将出马,一匹顶俩呀。”他摆手躺那推托不起来:“今日酒灌多了,眼睛花了,改天定上阵呢。”听罢,她回身搂住邢掌柜的脖子,将其推坐到空位上。他高兴说着:“大嫂人俊呀!脸蛋香啊。哈哈哈!”摩拳擦掌,上了赌场。这时杨七猴又喊:“董貂婵!婵貂董!装袋烟拿来!”她拿着烟袋,提着扫炕苕帚,递上烟袋,冲着其头上搧了一下子。“再给我吱吱乱叫,送你火焰山燎猴毛去……。”谢五爷闭着眼睛探明真象嘿嘿乐逗嘴:“母凤凰啊!啥时变成美女貂婵了?”“……是王吕布戏出来的,王甲斌给她忽悠岀来的呀。”“你个尖嘴猴腮,没你接着,臭屁放不出来呀。”“这名起的好啊!有位美女屋里坐,引得俊男身边绕,招财进宝哇。”“五爷和邢大掌柜来了,咋不把王甲斌领来呀?”“妈呀尿性啊!这帮带把儿爷们陪着,还惦记王浪仙呢。”“一心不可二用啊!钱输多了,拿媳妇顶账了。”“……五爷别眯觉儿,今天咋不把王能人领来呢?”他嘿嘿笑:“自从售粮之日起,他住到五常没回家呀……。”董貂婵闻此言,似笑非笑腾地站起来,大惊小怪:“哎呀妈呀!褶子啦!王浪仙不是包上窑姐子,就是睡进相好的被窝里了,卖粮款要光啊……。”“这闲言碎语是瞎咧咧,说过拉倒,再不准胡掰。不唠了我困了。”眼一闭,打起呼噜睡着了。她把五爷唠进梦乡,便起身站在邢掌柜背后。拍其一巴掌:“邢大官人,手气咋样啊?”“他妈的,今天的红花和小魚都矫情,不往手里跑,去了别家。”“这咋行啊!我给你扇个风助助阵,捞回几把。”说着摇起手帕,扇得邢掌柜嘴里叨的烟儿,面前乱飘直呛眼睛,这顿忽悠,帮了倒忙。一场牌终局,邢掌柜输了二十吊钱。他骂貂婵嫂搧风跑了财气。
      吃过早饭,王老爷子牛棚马圈一通查看,见牛马都膘肥体壮,他乐得咯咯笑。回到屋里,装上袋烟抽着。柴来嘁着:“东家!有人来了!”赵家屯的鲁掌柜来了,见面开口:“二兄可好!鲁弟瞧您来了。”“鲁老弟衣着得体,越来越精神呢。哈哈哈!”“老哥过奖了,五十岁的人了,有些力不从心了。”“再有两年,你的长子该娶媳妇了吧?”“是呀!孩子们一长大,咱们就奔老了。”“你鲁家从老到少人人都端正勤奋,值得屯邻左右学习呢。哈哈哈!……!”好话入耳,谁都高兴。“最感谢嫂夫人,生出个精明能干的好儿子,乡邻都沾光啦。”听得王老太君咯咯笑搭话:“鲁老弟夸奖了,邻里之间要相扶相帮呢……。”鲁掌柜又问:“侄小子不在家,干啥去了?”王老爷子听此言,有些不自然,哼哼着回答:“啊!啊!朱会长生意忙,留他帮着算账呢。”“好好!我改日再来拜谢他。”鲁掌柜一走,这对老两口犯了嘀咕:“老疙瘩不回家,害得我讲话撒慌啦。”“住在五常干啥呢?再有人问咋回答呀,急得我嘴里犯苦哇。”俩人正犯糊涂呢;院子里万金传话:“老东家,贺掌柜来啦!”听得王老太一怔神:“哎哟娘呀!今天啥日子呀,咋老来人呢?”他哈哈笑着进屋便说:“……明天宰只羊,请老疙瘩吃肉喝酒。”“大侄子热诚啊,客套了。甲斌住在朱会长家帮忙呢,没回家。”“好吧!等他回来再请。不打扰婶子和大叔啦。”话一说完,他起身走了。嗵嗵老俩口,炕头一个,炕梢一位,躺下喘口匀呼气,放松放松。门一开,连山屯【靰鞡把街屯】的二闺女手提个包进来了,老俩口脸对脸双双坐起,连着接待串门人。“给妈缝了一身夹袄,给爹缝了一件长衫,过大年穿吧。”“你咋不把孩子领来,叫我看看呢!”“看他们干啥呀!一个比一个淘气。都怕老疙瘩,不愿来姥姥家。”“哎呀,你老兄弟不在家。”王兰英听此话,凑到母亲眼前问:“咋的呀!他还没回来呀?”说完话一缩脖眨白眼,不吱声了。老太太一见闺女的表情,脸白了。急问:“二丫呀,你这一惊一诈的表态,是咋地啦?”王兰英两手在火盆上烤了烤,绰进袖筒里。舔舔舌头,才开口:“老疙瘩咋地啦?您和爹俩不知道哇?”“我俩七老八十了,整天呆在这深墙大院里,知道个狗屁呀……。”“连山屯传遍了,大人小孩儿都知道,王甲斌揣上售粮款,在五常包上窑姐子啦……。”听得王老爷子火了开骂:“这个畜牲,伤风败俗,丢我的脸呢。”老伴儿不相信,邪了闺女一眼叨咕:“别听那些碎嘴婆,闲得屁股痒,瞎胡咧咧。我儿子不会干出那下仨烂、丢人之事。”王兰英一听,母亲护犊子,不敢再多舌。吃过午饭,她回家了。
      吃过晚饭,老两口炕头坐一位,炕尾躺一名。两只烟袋一同冒烟,呛得花猫挠挠鼻子耳朵跳下地跑了。老太太巴嗒巴嗒嘴觉苦,打个咳声叨咕道:“一天没到黑,来了人一堆。闹得我心神不定,眼皮直跳啊。”老伴儿翻个身哼哼着骂:“丢人现眼的混账东西,不走正道。等他回来,打断儿等的狗腿。”见其火气,她开始劝:“遇事不琢磨,先尥驴蹶子。眼见为实,不能听信外人胡言乱语。”“还眼见个屁呀,这几天南北二屯的掌柜人,都来找老疙瘩,明着说是请他喝酒,暗地是前来探虚实的。”“家里出了丢人事,咱俩不能半夜三更死掐架;得想出个法子,把丑事忽悠俊了。”“臭屁整香了,做美梦吧。”“你个犟驴,咬着谷草,给桹麻花不换。明日打发个人去五常,探个究竟,不就结了……。”听得老伴乐了:“老太君!你有道行啊,过了年,我让位你当家,全听你的。”俩人嘀咕半宿,最后决定;明日派人去五常一趟。
      听汪奎回来说,王甲斌再有五天就回家了。老俩口这几天没想别事;白天扳着指头,晚上数着星星,盼儿子快点回家。老爷子打着咳声:“这个混账东西,一天不回家,我就睡不着安稳觉啊。”老伴儿摸摸嘴角上的水泡,劝着:“闭上眼睛寻思咱山东老家,想想莲花山下那片池塘。那鲜艳的花朵,碧绿的荷叶,飞舞的蝴蝶。再想想圈里的牛马驴,和今日的好生活,窝心事不想了。”这套嗑儿管用,老爷子听乐了:“咱俩没少去那地境观花,你恋我、我恋着花,花仙之母把咱俩牵成一家呀。哈哈哈!想起年少时真乐呵哟……。”“若不是你爹多出八十吊钱,我爹眼小贪便宜;今日的我是那张相公之妻,跟上他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嫁给你,我操碎了心呢。”嘿嘿嘿!他乐了:“别睁眼做梦想情郎了,你又刁又丑又哼神,张相公佩不上。没我接着,剩到屋里抓炕席吧……。”她不服气,瞥其一眼:“你家凭借八亩薄田,三塘菏莲,吹大牛皮儿。蒙骗我家,使之上当,害了我黄三妹呀。”他打个呵欠:“老车不行旧辙,新媳妇熬成老太婆。旧嗑不唠了,咱俩快眯觉吧。”“听你倔驴的吧,睡觉……”。老俩口把嗑从关东唠回山东老家,又从莲花池塘,唠到大火炕上。唠得开心顺气,唠来了困意和乐趣儿。
      老爷子换件新布衫,脸现悦色,坐炕沿上抽叶子烟。老伴儿光梳头净洗脸,怀里抱着花猫,屋地下绕着圈,各自心情都愉快,静候老儿子归来。地下扭腾累了,上炕歇歇腿。忽听院外笛笛声,老太太邪起耳朵听:“老头子,这是啥动静?”“这声音象小日本鬼子坐的车子叫唤声……。”大门咣咣响,万金打开门,只见王甲斌一脸悦色走进来。大哥说:“你玩儿出功了,汽车送你回家呢”。三嫂说:“这身穿戴,像那县府的官员了。”汪奎悄悄过来说:“老东家和老太君俩急坏了,天天盼你回家呢,快去见见吧。”他听了,放下行装,毕恭毕敬来到父母面前,施礼带笑:“儿子不孝,在外多日,二老担忧了。”老爷子听乐了:“回来就好!不担忧啦。”老太太则表情严厉:“你不像话呀,外面一住二十多天,闹得屯里人都传说,你睡进窑子楼上了。我跟你爹俩丢脸呢……。”母亲的话,听得王甲斌没了悦意,方知自己在外多日,招来了风言风语。赶快解释:“您别生气在意,坛子嘴能封住,人嘴是堵不住的。不闲累,任其咧咧去吧。”“听说你跟一位道士学法,咱不出家,学法干啥呢?”“跟道士学的是易经,学透学懂此学说,可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明白人间百事之理,大有用途呢。”“哎呀娘哟!有妖精、狐狸精、马猴精等精兴风作浪,又听说易精能成大事,真是活到老、学到老哇。”见父母俩都不懂易经内容,他又细细解说:“这易经是远古帝王伏羲所画八卦图,商朝文王注字解说,成书易经。诸葛亮借东风,是易经六十四卦中的一卦,学通其奥秘,对世间的变化,也有了解呢……。”父亲听乐了:“……这个精是真东西,诸葛亮用它,那定准错不了啊。”母亲烦了,白了老伴儿一眼开训:“你说这易经是真东西,啥是假的呀?老胳膊老腿老掉牙了;硬装孙大圣捋杆爬呢。”话不顺耳,他烦了。“你那黄九灵、狐天青、搬杆子跳大神都是假的。”老伴儿听气了骂他:“你个老倔驴,真能得瑟!儿子面前装年青,耍那狗犊子威风。”一旁的王甲斌见父母俩扛起来了,赶快圆场:“从今往后,爹管好家,妈唱好黄九灵,我学好易经,咱要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儿子的话,她听乐了:“老儿子的话句句落在理上,中听顺耳。你个倔驴,只能推碾子拉磨,跑不远转圈吧”。“老儿子回来高兴,不跟你闲磨牙了。”嗑儿唠透了,迷解开了,老少三人都笑了。
      金嫂与柴来俩人,早早地厨房忙话起来。舀来玉米碴子,高粱米,粳米、小米。红豆、绿豆、黄豆黑豆等粮食。今日是腊月初八,煮腊八粥。金嫂淘着米豆说:“天气寒冷,一碗热粥喝进肚里,驱寒避病好处大。红豆补血宜气,绿豆清热明目,黑豆滋肾生发,黄豆润肤养颜。”她的一席话,听得柴来把其夸:“金嫂是能人呢,干起活麻利通快,烧出的菜尧味香可口,炕上灶上一把好手哇。”晚上这顿饭是腊八粥,粘豆包,小魚豆腐酱。吃得大家伙都喊香,唯有二儿媳妇,称其胃疼,撩下筷子先下桌走了。回到屋里的老太太,拍拍肚子喊着撑。与老伴儿俩唠会嗑儿睛转阴了。“这个于八皮,一肚子鬼心计;把个病闺女嫁给咱,还多收彩礼钱。”“是呀,当初若知道她有心口疼病,白送、也不要哇。”“我这当娘的担心呢,害怕于桂珍再犯病,撒手乌呼呀,扔下两窝仨孩子谁管呢。”“咳呀,外人若知道二小子克媳妇,从此他就打光棍了。”老两口嗑唠到半夜了,鸡鸣二遍,才闭眼睡觉。
      这个冬天,王甲斌过得有节有奏,天明起床,饿了吃饭。然后书房一坐,钻心苦读东方道士给予的【易经学说】,很少出屋。“少东家!少东家!”汪奎笑着进来了,舞着手说:“少东家,我告诉你个乐子事呀!”“看你乐成笑面虎了;定是和王红亲嘴了。”“哎呀呀!你想差了。”“啥事值得我一乐呵呀?”“见到张大美人啦!她比以前又俊了。还问;王少爷咋不露面了?这女人心里在惦记你呢。”听得王甲斌笑了:“哈哈哈!这女人勾魂呀,你讲的是真话?”“哎呀!咋能有假呢,她的男人,与你相比,一个是俊马,一个是山羊。她不恋你,还能想二少爷王申吗?”这几句话,逗得王甲斌撩下书本,走到镜子前照了照,手捋头发嘿嘿笑:“这阵子光顾看书,忘了开心之事呀。”“哎呀娘哟!哈哈哈!估摸着,她天天做梦搂着你呢……。”“哈哈哈!乐呵呀!赤橙黄绿青蓝紫,酸甜苦辣香馊咸,人间百味,缺一不可呀。”汪奎又添油加醋:“有肉吃香,有女人爱,睡梦都甜呢……。”“你人不大,懂的真不少呢。”“闻家媳妇看你的眼神,冒色光啊!”“别站这忽悠了,去办件事。”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面小圆镜,对汪奎说:“去把它送给张大美人吧。”他一听,咧嘴皱眉摇头哼哼着,一脸不情愿。招来了骂:“看你的变态相,定是喝了傻娘们尿了,骚得五官降错生了。”待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笑了。“少东家,我有个注意。”转身把嘴贴到王甲斌的耳朵旁,叽叽咕咕说了几句,听得他连连点头,不停地呵呵笑。“就照你的主意去送镜子,此事可不能叫家人知道哇。”“少东家放心吧,汪奎生得最好的物件是这张嘴,只吃不吐哇。”“你就吹牛吧!”“不吹了,我得喂鸡鸭鹅去啦。”汪奎出去了,王甲斌躺到炕上笑了。
      吃过早饭,王甲斌坐在书房,想着心事。“少东家!老太太喊你!”他答应着进了堂屋:“妈呀!您的事太多了,昨天叫、今天喊,儿子不是孙悟空,上天有路,入地有门呢。”听得毌亲气了:“你书念多了,长智慧了,翅膀长硬了,不分长幼了。”惹毌亲生气,不可以。“哈哈!妈是家里的主心骨,妈是有功之母,有事请讲,儿子听着呢。”“我有什么事呀,咱这大家,人多事多。都是你们这帮小鬼大小事闹腾,若是没事了,也就没气了。”“今天找我啥事商量啊?”“咋夜梦见空中掉下一块大豆腐,吃到嘴里真香啊!嚼着嚼着成肉味了。”“哎呀妈呀!原来是做梦之事,这还得叫儿子听听啊。”“你懂的多,给妈解解;这梦是吉是凶啊?”听得他长出口气乐了。“去问傻瓜二哥都明白,这是好梦吉梦啊!天上掉豆腐,您要增福增寿,吃成肉味,寓意咱家该杀年猪了。”这套解梦之言,听得老母亲咯咯乐。猛然又沉脸说道:“再不能把二小子往赖人堆里推,传出他傻气,我嫌丢面子呢。”“好!好!妈身上掉下的肉,是金条,妈生的儿女是银豆哇。”娘俩的嗑儿唠得顺顺溜溜,一团和气。“少东家,咱俩该走啦!”汪奎急得院里喊。“妈,我今天去连山屯办点事,回来再跟您唠嗑儿。”母亲乐了,冲他一摆手,随之哼起了小曲。唱词离不开黄九灵。
      王老太扒在门缝往外瞅了瞅,回头对老伴儿说:“老疙瘩出去办事,咋没坐马车呀?”老爷子手搓麻绳,用来系靰鞡鞋。头也不抬:“刚下过雪,路难行车……。”她呆会儿又问:“去年腊月十六杀年猪,今年哪天杀呢?”“等老疙瘩回来,叫他去请仙择个吉日。”“今年杀几头啊?”“外甥打灯笼照旧;杀两头。”“年猪一杀,接着磨黄米,蒸粘豆包,办年货、縫新衣。全家老小欢欢喜喜过新年呢!”靰鞡鞋穿上脚,绳带系好。老爷子跺了两下脚,呵呵笑:“托老天爷、土地爷的关照,好生活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哇!”老太太也乐了:“关东的土地肥沃,年年丰收。人也厚道;咱们闯出关,来此居住活的美呢。”“这关东,是座山就长树,是条河就跑魚,是土便成田,人间圣境,长生不老了。”俩人边说边哈哈乐,心情高兴,乐着活、乐着过,乐得仙鹤天上飞,乐得佛祖堂中坐。去又归,不离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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