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千年

　　到底是什么娄子，阮宁还是不晓得，因为织欢娘娘跟她随便唠了几句就把她打发走了。

　　也许是因为她收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也许是因为阮宁今天的打扮跟排场让她很满意，反正就是轻松放过了她。

　　阮宁急于想要回宫换下装扮便抄了近路，从织欢娘娘的宫殿回她的住所最近的路就是穿过暖华台。

　　暖华台满种着栀子花，花香四溢。阮宁行了一会儿，头ding上的发饰过去沉重，她打量了下四周，见是四下无人这便招呼着桑下让他帮着取下来。

　　“啧，乐奴总是爱将这么多物件扔我头上，她都不嫌弃重么？”阮宁这话一出，又觉得自己说错了，喃喃道：“也是，这戴在我头上，她哪里会觉得重，只要能显得出身份便是了。”

　　桑下笑了笑，寻了几只点缀之用的发饰取下。

　　“就这几只？”阮宁抬伸抚上去，又道：“我这头ding还在这么许多呢。”

　　桑下笑着摇头：“公主，这要是取下来，你的头发就散下来了。”

　　“好嘛。”

　　阮宁吐了吐舌头，从暖华台到自己的千锦殿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若然她披头散发回去，少不会撞到旁人，这便不大好了。

　　桑下将取下的发饰收好，便又同阮宁一道朝着回千锦殿的路上走着。

　　行到一处花池旁，阮宁隐隐瞅见前头有人在柳树下抚琴起舞。她又走近了几步，那抚琴的男子是谁她到是识不得，只是起舞的那人身影倒是与三公主有些相似。

　　前头花丛旁立着两个提着香炉的仙娥。

　　左手边的那个轻轻碰了下右手边的那个，道：“看，咱们三公主与浥雨上仙多么匹配呀。”

　　另一个人颔首：“就是，更加难得的还是他们还相情相悦，这若是换了帝君与帝后就……”

　　后头的那那个没有说下去，可阮宁也是晓得她的意思。

　　左手边的那个又道：“帝君与帝后也算是登对，只是……”那人顿了一顿，又道：“大约真是有求得了缘分求不了情分吧。”

　　阮宁听着点了点头，觉得这两人说的不错，缘分确实能求得，但情分就不同了。她思考得仔细，全然没有想到这二人是在说她，只是觉得这俩小仙娥分析得当，颇有点头脑。

　　右手旁的那个叹了口气：“要是月暖姑娘还在就好了，我听从头侍候的姐姐们提过，她生得那个一个好看，说是整个九重天上都无人能同她相较。只可怜，福薄缘浅了些，早早便去了。”

　　左手旁的那个连忙竖起手指禁声：“可不好随便提起这位姑娘，灼华帝君当年可下过死令，仔细让旁人听去了。”

　　那仙娥这么说着，转身查看这便发现了一直站在后头的阮宁，连忙跪到地上。右手边的那个仙娥被她这么一番动作，自然也是惊到了，也连忙跪了下来。

　　“帝后恕罪，奴婢，奴婢……”她们连着说了好几句奴婢，想是慌极了。

　　“这些话下次再讲的时候，就关在屋子里头小声讲，九重天上人多嘴杂，若是让旁人听去了，多生事端。”阮宁的语气丝毫不带怒气，一如平常。“继续侍候你们公主吧。”

　　阮宁又看了眼树下的两人，最后还是调转头绕过暖华台回的千锦殿。

　　换回了自己的常服，阮宁觉得周身舒爽，乐奴端着茶具过来替她煮茶。阮宁拿了卷闲书，桑下站在她身旁，替她挡了些光线。

　　这卷闲书还是她上回去凡间带回来的戏本子，上头说着各种凡间后宫争斗，大抵便是要争权夺位母凭子贵，好生无趣。阮宁翻了几页便看不下去了，端着盏茶喝了半天嘴巴也变淡了，实在找不到事来做，阮宁想着要不就直接回房早早睡上一觉。

　　然而今天似乎是个好日子，一堆人同事都紧赶着来寻她。这头，阮宁刚刚起身，那头院外就有人来报，说是三公主来了。

　　听得回报时，阮宁正准备躺下，想着流烟此行过来多半也就是为了那两个小丫头过来，便让人将她请了进来随意披了件外衫便行了出去。

　　然而这回来的可不止流烟，还有浥雨。

　　阮宁愣了愣，随即转身将外袍系好，这才复转过身去，盈盈一笑道：“三公主怎么过来了。”她一面行着一面道：“浥雨上仙也来了呀。”

　　这位浥雨，阮宁是知晓的，据说他是最像诉凰尊者的一个。从前，她刚入九重天时曾在远处见过一回，确实仙风道骨。

　　所说他原本是天族一旁系分支的少主，幼时有缘得见诉凰被他收为弟子带回了尧光山，这便岁岁年年都待在了尧光山中。他是诉凰的二徒弟，也是与月暖感情最为要好的一个，依着尧光山对阮宁的偏见，她着实不明白，为何浥雨此刻会随流烟一道过来。

　　总觉得，有那么点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

　　虽然浥雨不是黄鼠狼，阮宁也不该如此贬低自己。

　　她招呼着几人坐下，乐奴端了茶盏点心，一盘一碟摆到了桌面上。阮宁端着茶盏轻轻拂了拂，拂去了自己的回想，坐直了身子待着流烟发话。

　　流烟也接过乐奴递上去的茶盏，纤指划过茶盖，指腹在上头打了几圈，这才道：“我殿里头两个丫头胡乱说了些话，我是来代她们向嫂子告罪，我已经将她们打发到下界仙山去了。”

　　“她们也没胡说。”阮宁不以为意：“说的都是实话，三公主不必将她们下罪。”那俩丫头说的闲话算是比较好听了的，更难听的话，她都有听到过。只不过，流烟总归是要摆个态度出来，而阮宁也给了她台阶，顺势下了便好。

　　许是阮宁这番话让流烟不好接话，她端着茶盏坐了好久，都没有再开口。一时间，内殿里头很是安静。

　　阮宁白日里茶水喝多了，本想睡去，不曾想流烟又来此，一盏茶下肚，嘴里已是十分不舒服。

　　她看着面前这两人，淡淡道：“三公主可还有旁的事？”

　　流烟有些犹豫，然后又看了看身侧的浥雨。

　　“浥雨上仙有事要问我么？”瞅着流烟这模样，阮宁现下算是有些明白过来了，原来都是有事登门，这才肯过来的。“若有事，不妨直说。”

　　浥雨站起身子，冲着阮宁俯身行了一礼，道：“肯请帝后相借诛心玉。”

　　又是要这个呀。

　　浥雨对她施足礼数，想来这诛心玉与他当真要紧，只可惜，已经不在她手中了。

　　“你来晚了，帝君昨日便到我族中问我讨了回去。”阮宁并不知道这诛心玉到底有何好处，一个两个都来要它，此物不就是能做些个警示之用么？

　　浥雨愣了愣，显然有些不大相信。

　　“我无需骗你，那物件原本便是灼华帝君亲赐我族作为聘礼之一，昨日帝君到我族中，向我讨回了此物，我便给他了。”说罢，她又对流烟道：“此物是有何旁的作用么？怎么这两天都要来向我讨要。方才，织欢娘娘将我唤去，听闻帝君取走了诛心玉，面上也是有些惊愕神色。”

　　这九重天上的聘礼，想来多半也不会给寻常物件，加之，这诛心玉还是由灼华帝君亲赐之物。只是，她一向便将这物件当作一样寻常法器。

　　“既然如此，我不便久留帝后宫殿，先行告退。”浥雨又行了一礼，随后便离开了。

　　“你不同他一道去？”阮宁瞅着浥雨这模样有些奇怪，可更让她觉得奇怪的，是流烟。

　　对于浥雨的离去，她头也未回，只是依旧安静吃茶，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流烟放下茶盏，道：“他会去与我兄长交涉，我不在场反而好些。”

　　她的话让阮宁听不大明白。

　　“诛心玉到底是个什么物件？”

　　流烟轻笑了声，道：“那是一个开启尧光山另一处石门的钥匙。”她顿了一顿，许是在犹豫。

　　“在尧光山有一处辟青石窟，那里原本只有诉凰尊者才能进去。后来，他故去了，浥雨同他的几个师兄弟们进去过一次，那石窟深处还有一扇门。那扇石门上满布锁魂珠，用法力是无法将其开启，唯有用钥匙才能打开。”

　　阮宁道：“而这钥匙就是诛心玉。”

　　阮宁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日罹言会这般奇怪一反常态来寻她。

　　流烟点头：“诉凰尊者与凤羽姑娘皆是身入混沌之海，他们的尸骸无法从混沌之海中寻得，而浥雨认为，这处石窟既然是尧光山的禁地，那必定会有特殊之处，兴许能在里头找到能使死者复生之法。”

　　莫说是浥雨不信，流烟也不相信诉凰尊者这样一个仙界尊神会如此轻易就死在混沌之海当中。

　　“怪不得。”阮宁喃喃几许，而后笑道：“若当真有法子能让死者复生，那我也可活得自在些了。”

　　若是真有此法，那么月暖便也可以回来，罹言能同自己所爱相伴相守，阮宁的日子想来会松快许多。

　　“法子是有的。”流烟抬头道：“但是月暖的尸身已经被烧毁了，不可能再回来了。”

　　流烟叹了口气，又道：“不然，这一千年来为何他们众师兄弟们都在找寻诉凰尊者的仙体？我曾在上古残卷中见过，里头确实有以命易命之法，但需要神仙的仙体保存完好，若不然即便你十命抵一命，都无法起死回生。”

　　这个术法对施法者要求极高，里头的弯弯绕绕在那卷书册上并没有写明过，但是既然有人提到，那必定是有法可行。依着尧光山那帮人的心态，只要能让诉凰复生，莫说是一条命，十条他们也是愿意。

　　“所以，只能找凤羽的仙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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