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千年

　　修文尊者神色未改，只是收起两个酒埕，道：“她死了，帝后不必执着于此。”

　　说罢，便离开了。

　　原来还是不会告诉她的。

　　阮宁觉得自己有些多此一举，明明这修文尊者与诉凰尊者那般生死交情，哪里会同她讲实话？如今，他没有刻意欺骗已是不错。

　　想了想，阮宁便也放下不少，收起了书册与桑下一道回了族中。

　　因是明日便是千杯盏，族中布置较从前更为细致些，阮宁回到族中正想着要不要寻个地儿坐着看上一卷书，却被人给喊住了。

　　喊住她的不是旁人，正是自己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远房表妹。

　　“姐姐这是去了哪里，怎就垂头丧气回来了？”泠弦伸手挽上阮宁，笑得两颗梨涡十分明显。

　　泠弦的父亲长年在外，泠弦便自小就同阮宁养在一处，两人自小一起上树捉鸟下海mo鱼，性子是实打实相合衬。只是，阮宁自打去了九重天，这性子就变得沉静了。

　　“没什么。”阮宁摇了摇头，这些事总归不好同泠弦细讲。

　　泠弦是ding受不了阮宁这样，明明她从前与自己一般性子活泼好动，可偏生嫁到了九重天上，自那之后她的性子就十分静，都让泠弦有种错觉，觉得自己这个姐姐已经换做了另外一个。

　　都说九重天上好，可到底好在哪里，泠弦是没有看出来。

　　“姐姐这回打算待多久？”泠弦知道阮宁不会同她讲真话，她此时只想将阮宁多留在族中一些时日，这样她陪着阮宁继续无法无天过上几日，好歹能让她开心一些。

　　阮宁摇头：“也许过了千杯盏就回去了。”她原本就是借口要回族中参加千杯盏，一但千杯盏结束，她自是再无借口多留族中，到底身为帝后，有着许多事需要注意。

　　泠弦有些失望：“啊？”

　　阮宁久未回族，难得来一次却只待了这么几天就要去那个牢笼当中，当真无趣。

　　“姐姐不能久留族中。”她与泠弦自小一道长大，自然知晓她的脾气，此番自己回到族中她却不在，直到今日方归，少不得要有一番失落。

　　“可我许久未跟姐姐见面了。”

　　阮宁执过她的手笑了笑，道：“那要么，你同我一道去九重天上，也好与我做个伴。”若是有泠弦陪着，她也不必终日里盯着那满池莲花发呆，寻些事来做也是好的。

　　“我才不想去那个地方。”

　　泠弦很是不以为意，阮宁嫁到九重天之后，这性子就越来越静，一点都不似从前在族里那样好玩，想来九重天上定是规矩繁多，她若要过去岂非如同坐牢？

　　“你呀，下界仙山中多少人都想要入九重天，哪怕是上去做个婢女守卫，偏生你就这么看不上眼。”

　　阮宁拉着泠弦一道坐下，桌子上摆了各色点心，样式精致。

　　泠弦随手拿起一块点心放在嘴里，又道：“可姐姐嫁过去可曾欢喜过？”

　　她的这句话，到是让阮宁哑口无言。

　　确实，她不曾欢喜。

　　“姐姐你也并不欢喜，若不是因为这桩婚事推托不了，姐姐也不会变成如今这事事小心的模样。姐姐，你不如多在族里留些时日，我也好同姐姐多聊聊开心的事情。”

　　这桩婚事是织欢娘娘昔日与灼炎帝君一同定下的，鲛人一族无力推托，况且这于族中也是一桩殊荣，只是可惜了些。

　　阮宁又岂会不知泠弦的意图？只是她此次回来自己母亲便害怕她与罹言闹翻，若是多留几日怕是她又要多想。

　　“我不能久留族中，你若是想我了，便来九重天上找我，也好与我讲讲你最近遇上的趣事。”

　　听阮宁听到趣事，泠水忽然想到了些什么，随即笑逐颜开。

　　“姐姐，如今凡间正好是三月桃花盛开之季，不如咱们去凡间走走？”左右仙界一日凡间一年，千杯盏是明日的盛会，她大可拉着阮宁在凡间好好玩上数日。

　　确实，阮宁已经许久未有跑去凡间游玩了，也不知如今是何模样了。

　　她有些犹疑。

　　“就当陪我玩了。”泠弦才不管这些，拉着阮宁就要走，桑下紧随其后，却不料泠水突然止了步伐。

　　泠弦神色郑重：“你不准跟着。”

　　“你留在这里吧，我同她出去转转，很快回来。”

　　幼时，泠弦便是如此，拉着阮宁外出一向便不准桑下跟着，她总觉得两个姑娘家跑出去玩，一个男的跟在身后十分不自在。

　　凡间确实与她当年记忆中的不一样了。

　　四季流转，星移物换，这仙界的事物都换了一批又一批，更何况是凡间？

　　从前听戏的茶楼已经不在了，泠弦说在这个小镇里正好今日有人家请了当下最好的戏班去别苑唱戏，于是她便拉着阮宁跑到人家院中赠着听戏。

　　这户人家的院中栽满了桃花树，如泠弦所言，花开正盛。泠弦的障眼法使得十分好，她们便这样坐在桃花树枝上看着戏台上的伶人，那两个女旦身量很好，唱得婉转动听。

　　泠弦折下一枝桃花拿在手中把玩：“姐姐，我前些天听说了一桩事。”

　　“什么？”阮宁随口应了声，目光尽数被戏台上的伶人所吸引。

　　“我听说，帝君储在九重天上的那些人，都是与尧光山那位有些相像的？”泠弦没有直言，话语有些委婉，毕竟这是天界之主，她虽是不大喜欢，但也总归需要避讳些。

　　“嗯。”阮宁点头，这本不是什么秘密，阮宁也并不打算花些精力掩饰。

　　“尧光山那位，当真有这么美？”

　　阮宁忽然想起，那个幻境中所见到的人，她生得确实美丽。阮宁没有见过月暖，但据说她与凤羽生得一般无二，想来也是与凤羽一样美貌。

　　“确实很美。”阮宁喃喃回答：“也不知她的父母是何人。”

　　泠弦点点头，想来确实是个容貌无双之人，若不然也不会让罹言这般惦记。

　　戏台上，两个女角已经唱完了一出，台下众人连声叫好。

　　阮宁记得，从前她也爱听戏，不过是同桑下一道在戏园还有茶楼里头听，一边嗑着瓜子，一面听边上的人聊着凡间种种。这些事情仿若昨日，可却离她已经很远了。

　　“嗯，这戏也不过如此。”泠弦是典型的三分钟热度，才看完一出就将阮宁拉到了别处。

　　今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好日子，街市上人来人往，好些人家都在办亲事。阮宁与泠弦一道坐在屋ding，看着底下的人来人往，迎亲队伍伴着喜庆曲子一路而过，大片大片的红色穿梭在街道上。

　　泠水托着下巴看着穿梭的人群，道：“嗯，这凡人成婚也有各自的规矩，无论是有钱还是没有钱，都会行一定的规矩。可是我总觉得这些规矩十分累人，姐姐你说是么？”

　　“确实。”阮宁点头：“这些流程十分繁琐。”想她与罹言成婚之时，光是迎亲队伍便是浩浩荡荡十分隆重，更加不必说那一举手投足间的规矩，一个不小心便会出个洋相。

　　两人坐在屋ding处看了许久，迎亲队伍离去后，街道上又恢复了安静，只余行人来来回回。街道上，一个男子拦住了一个姑娘，他的神情猥琐，言语间满是调+戏。

　　阮宁打量着这两人，思考着等下这个男人会有多惨。

　　毕竟，他敢调+戏九重天上的三公主。

　　泠弦显然也见到了，正想出手，却被阮宁拦了下来。

　　阮宁冲她笑了笑，二人自屋ding跳下，正赶上那个男子大言不惭许下心愿，说会将全副身家都许给流烟。

　　“你要是再不走，等下就走不了了。”阮宁拍了拍那人的肩，着实是替这人捏了把汗，他惹谁不好，非要去惹流烟公主。

　　“嫂子怎么也来了？”流烟正想施法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没眼力的家伙，却不料阮宁突然出现，将其打断。

　　“我妹妹说，此时正是人间桃花最盛之时，便拉着我一道出来走走，不想你也在此。”

　　那男子显然是不满这几人将他无视，正欲再说些什么便被流烟一个甩手，而后消失眼前，只余一只□□在旁。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此时将他变作此等形态也确实应景。

　　阮宁笑着收回眼，又道：“三公主是独自来此游玩的？”

　　“约了浥雨。”

　　流烟对阮宁并未有敌意，只觉得也是个可怜之人。罹言没能跟月暖走到一处，凤羽也离他而去，最后留下的只有阮宁。

　　这尧光山诉凰尊者的两个徒弟都与九重天除不了干系，尧光山众人都不喜阮宁，罹言亦是，流烟觉得在这般情况下，阮宁依旧能安分在九重天上数莲花，性子也算够平静了。

　　“既是如此，那我便不打扰了，我与妹妹还要去城外看桃花。”听闻浥雨是来，阮宁自是不会多留，寻了个由头便与泠弦一道走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可不想过些天回到九重天上，这天界众神的谈资里又要多上一笔。界时，便是‘帝后与诉凰尊者徒弟在凡间大打出手’，想想都觉得不是那么好听。

　　而泠弦也是听过浥雨的名字，自然知晓阮宁这是在躲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拉着她一道出城。城门的桃花开得确实不错，大片粉色花瓣便像仙娥身上的云霞彩衣，着实美妙。

　　阮宁心情大好，正想进到林中折些花枝回去，眼角却瞥到一抹有些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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