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倦

　　姜知倦又上前探了一下月胧神魂，确定是在恢复之中，这才吩咐容玉照顾好月胧。

　　她转身顺着路回到苍穹大殿，刚一进大门，就被阴暗中窜出的黑衣人影抱了个满怀，同时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阿释。”姜知倦无奈地拍了拍怀抱住自己的那双白皙大手，唤道，“伤还没好？”

　　“好了。”肆惊墨这才稍稍松开，语气沉闷：“你说要等我的。”

　　他从无尽深渊出来，找遍苍穹大殿都没见到姜知倦，还以为自己疗伤时间太长，惹她无聊所以她离开了。

　　“我也刚从入定状态出来，顺便去看了月胧的情况罢了。你身上血腥味从哪里来的？”姜知倦皱眉，转身离开肆惊墨的怀抱，认真地望向他的眼睛。

　　“是在无尽深渊疗伤时，魔气与煞气在体内冲撞搞的，现在已经没事了。”肆惊墨一脸冷色，想了想又怕是姜知倦讨厌，耳廓微红：“阿姜等等，我去后殿换衣服。”

　　待到肆惊墨换了衣裳出来，姜知倦便见他又穿回了之前那套黑焰锦袍，一头黑发披散，十分惊艳。

　　肆惊墨拉着她走上台阶，很自然地在王座坐下，大有一副天下我与你共拥的架势。

　　“你体内...被魔气侵蚀了？”离得近了，肆惊墨自然感觉到了姜知倦身体的怪异之处，本就冰冷的神色变得更加骇人。

　　他能感觉到，周遭魔气在以极快的速度往她身体里涌。莫非是在苍穹大殿呆太久，被无尽深渊的魔气钻了空子？！

　　姜知倦摇摇头，冷静解释：“你忘了？我之前告诉过你，在那个梦中的我就是仙魔同修之体。现在不过是在雷龙的轮回因果之力下，提前开启了这个体质而已。”

　　对于姜知倦说过的话，肆惊墨怎么会忘。

　　不过是他从未见过仙魔同修这种体质，并不知道它对魔气的操控是怎样的，所以先入为主以为姜知倦被魔气侵体了。

　　听见这番解释，他安心不少，又问道：“那你现在可以吸纳魔气了？可有负担？”

　　“嗯，我体内仙气与魔气已经融合在一起了，不会如常人那样承受什么两股力量对抗的负担。”姜知倦如实说道。

　　肆惊墨突然眼睛一亮，反手就拉过她光洁纤细的手腕。他指尖魔气环绕，毫不迟疑地在她手腕点了一下。

　　指尖星星点点的魔气进入腕中，却并未扩散到经脉，而是原处化作一枚拇指大小的黑云形状，与白皙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姜知倦好奇地试图运转灵力去触碰那朵黑云，瞬间在黑云之中感觉到一股磅礴魔气。

　　她抬头看向肆惊墨，知道他并不会害他，只是单纯好奇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魔道失传十多万年的一种契约，”肆惊墨微凉的手指又在黑云上戳了戳，语气冰冷无波，“它能让你随时借用我的魔气和力量。”

　　姜知倦先是有些严肃，随即失笑，被他这番动作取悦到了。

　　前世肆惊墨从未给过她这个契约。

　　她知道，倒不是说前世的肆惊墨不想给，只是前世他还活着的时候，她一直是上仙之体，若他强行种下这个契约，怕她报仇心切会被魔气反噬，两股力量在体内冲突从而修为性命受损，所以干脆从未向她提过。

　　今生她提前开启仙魔同修之体，知道对她没有伤害，肆惊墨自然想将最好最安全的保护都给她，这才立刻种下了契约。

　　姜知倦将广袖抚下来遮住那枚黑云印记，才对肆惊墨道：“阿释，我找到那抹善意了。”

　　肆惊墨一怔，立马想起姜知倦说过那个警示梦中，他诞生魔魂之初缺少一抹善意。

　　“在哪儿？”若是补全那抹善意，再杀了东陵观樘，是不是他就不用费尽心思走上成神之路，也可以感知到她的所有喜怒哀乐了？

　　姜知倦薄唇抿起，眸光微闪，最后阖眸叹气道：“容玉...他可能就是你与东陵观樘都缺失的那抹善意。”

　　她不想瞒着肆惊墨。

　　容玉是她的无辜徒弟，前世今生都未曾得罪过她；肆惊墨也是今生她心心念念要携手一生的人。

　　肆惊墨沉默下来。

　　良久，他才开口道：“阿姜不必为难，我也并不是非要这抹善意不可。”

　　肆惊墨不管走那条路，容玉都是必死的结局。

　　他踏上成神之路，神的力量是完美的，所以他成神那一刻就是容玉的死期，他会化作最纯粹的善意自行回到主体之中。

　　他只想恢复情绪和感知，不想成神，那就必须杀掉东陵观樘，然后吞噬那两魂三魄。可这个前提还是他拥有善意，否则根本无法吞噬吸收。

　　这样看来，如果不想容玉死，就只能安于现状。

　　沉默这样久，肆惊墨并不是在纠结作何选择。如果换一个其他人，他当是毫无怜悯之心地对其下手，就像他拿下魔君之位一样，从来不需要选择。

　　可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唯一需要选择的，从始至终一直没变过，只有姜知倦。

　　所以，他永远不会用伤害姜知倦的方式来成就自身。

　　也因此，容玉的名字从将自己口中一出来，他就已经放弃找回善意。后面的沉默只是在揣度姜知倦的情绪，感知她的纠结与难以抉择。

　　“仙途漫长，魔途倒也不差。”肆惊墨斟酌着开口安慰道，“容玉那小子资质不算上乘，待他羽化之时，我再吸纳善意也未尝不可。”

　　现在他的芜姜就在他身边，还知晓他的所有秘密和不易，时刻为他着想，这样的现状已经是他以前不敢奢望得到的。

　　安于现状，又有什么不好呢？

　　姜知倦秀眉紧皱：“可是东陵观樘在秘境中也想对容玉下手，想必...”

　　想必东陵观樘也察觉到了容玉的身份，如果他暗中对容玉下手先行拿回善意，他迟早会发现阿释的秘密。那命运不是又与前世重叠了吗？

　　肆惊墨抬起手，轻轻抚平姜知倦紧皱的眉间，语气颇有些恶劣：“我们虽然现在不能杀东陵观樘，但是不代表不能对他下手。”

　　姜知倦疑惑地看向肆惊墨，只听他继续说道：“我们可以先斩断他的修行之路...比如，抽了他的仙骨。”

　　仙骨是修仙之人的根本所在。活着的仙人被强行抽出仙骨，虽然死不了，但修为会一直倒退，且再也无法吸纳天地灵气。

　　不过活着仙人的仙骨哪有那么好抽？

　　怕是还没抽出来，仙人发现逃脱不了就直接选择自爆了。

　　姜知倦只当肆惊墨是在安慰她，叹了一口气：“找个机会告诉容玉真相吧。事关他的生死，让他防备一下东陵观樘总是好的。”

　　她知道肆惊墨不会骗她，说暂时不打容玉主意，那肯定不会阳奉阴违。

　　现在他们需要注意的，只有东陵观樘。

　　而且这一世的东陵观樘没有一开始就找回善意，做事估计会有些不择手段。

　　“嗯，我替你去。”肆惊墨知道姜知倦的为难，“我与他之间更好说。”

　　姜知倦点点头，没有反驳。

　　“舜殷...他心悦于你？”商定好了这件事，肆惊墨又想到他进入秘境之时看到的那幅画。

　　还身为景释的他为芜姜画的美人图，为何会出现在皇宫，还成了秘境钥匙，这其中缘由并不难猜。

　　姜知倦眸色一动，道：“当年你在宫中被舜颉逼杀之后，我为了报复舜颉，就从其他势力的人手中救下了舜殷，并帮他登上了皇位。”

　　原来如此。

　　浴血奋战的阿姜魅力有多大，当年在漫天黄沙之间也被救过的他最清楚。

　　舜殷会喜欢上阿姜，太容易理解了。

　　正如同他爱阿姜，这股执念让他诞生魔魂一样，舜殷也爱阿姜，却又与修仙修魔无缘，只能另辟蹊径找其他长生之法。

　　舜殷误打误撞以凡人之躯进入那个秘境，而后找到秘术杀死了劫云中与神骨同被封印的那位凡人，代替了凡人的位置，这才与秘境共生，代价是再也无法从秘境中出来。

　　只是他运气不如数万年前那个凡人，百年都还未活到，就再次见到了阿姜，并且死在她手下。

　　肆惊墨垂下冷淡的眼眸，又问：“东陵观樘为什么会在那里？”

　　“好像是他与舜殷达成了什么交易吧。”姜知倦琢磨了一会儿，猜测道，“我的存在是他透露给舜殷的，也是他放出消息，将容玉和月胧引到秘境中去的。”

　　顿了顿，姜知倦加了一句：“我进去的时候，舜殷没有多少意识了，只有本能的执着，所以我并没有套出具体的情况。”

　　东陵观樘，果然是你。

　　肆惊墨冷笑，垂下的眼眸中满是杀意。

　　他之前便有猜测，为什么阿姜会和东陵观樘进入同一个秘境，按照阿姜的性子，怕是根本都不耐烦看到他才对。

　　而且在秘境中还听阿姜说舜殷与这个秘境有关系，他当时就在怀疑东陵观樘。

　　他记得清楚，阿姜那个梦里，东陵观樘说过，那一轮凡尘历练的记忆是他俩都有的！

　　胆敢用景释的身份记忆去算计他的阿姜，这仙骨...他抽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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