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倦

　　与司战殿热闹融洽的氛围不同，另一边的司花殿气氛颇有一些剑拔弩张。

　　勤政殿的人将月胧带回司花殿时，正好遇见东陵观樘过来找她。见是勤政殿的人，东陵观樘颇有几分疑虑，又看月胧睡得正香，不像受了委屈的模样，他只得等一行人将月胧抬进房间床榻放好再出来时，开口问道：“不知月胧仙子去勤政殿做什么？”

　　那日从上古秘境出来，他被芜砚单独留下来询问了如何进入上古秘境之事，他本能地不愿意别人知道红线一事，只得敷衍过去。

　　好在芜砚并未仔细追问，只是说他先与姜知倦求亲，后又带着月胧回来，实在对不住姜知倦，让他去倦归宫道个歉。

　　可感情之事哪有先来后到和对错可言，凭什么说他与月胧相爱就是错了呢？他既然无错，那为何要道歉。姜知倦也入过轮回，受过凡道七情六欲，应该理解他的。

　　他们两个从此形同陌路，姜知倦不要再出现在他和胧儿面前，就已经是对他们俩曾经那段凡缘最好的尊重了。

　　因此他迟迟未去找过姜知倦，更没想过道歉。莫非是因为这个，所以芜砚又找了月胧前去劝导？

　　勤政殿的人倒是不知道东陵观樘心思所想，他们朝东陵观樘拱手行了礼，回答道：“回东陵上仙的话，是月胧仙子今日去了倦归宫，姜上仙托仙君大人将月胧仙子送回来的。”

　　东陵观樘一听倦归宫的名字，英眉猛然一皱，声音都拔高了几度：“可是姜上仙对月胧仙子做了什么？”

　　勤政殿这次派过来的领头人摇摇头：“月胧仙子只是太过疲劳在倦归宫睡着了，我等奉命在司花殿等候月胧仙子醒来。”

　　“另有何事，还需得你们在这里等月胧仙子醒过来？”听到月胧没被姜知倦那个恣意妄为的女人刁难，东陵观樘稍稍放下心来。

　　历来拜师之事都是喜事，并不是什么秘密，仙君大人也没有多加吩咐，因此领头人如实答道：“月胧仙子有了大机遇，姜上仙欲收月胧仙子为徒，这不正巧月胧仙子睡着了，我等奉仙君之命等待仙子醒来，好第一时间询问回禀。”

　　那一瞬间，东陵观樘的脸色变得极度阴沉，他沉默片刻，盯着领头人冷声道：“我替月胧仙子拒绝了，你们请回吧。”

　　领头人被东陵观樘突然爆发的怒气震退两步，皱了皱眉，恭敬拱手道：“我等恕难从命，仙君大人吩咐，是要听月胧仙子的意见。”

　　“滚回去！”东陵观樘咬牙怒喝。

　　那个疯女人，竟然妄想收月胧为徒，以此来阻止他与月胧相恋成婚！

　　亏他还想着与她井水不犯河水，以示他对曾经那段凡尘姻缘的尊重，结果那个疯女人还想揪着他不放，连好聚好散都做不到！

　　领头人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拱手弯腰站着，没有再挪动半步。

　　东陵观樘喘了两口粗气，勉强按捺住自己的满腔恼怒：“回去禀告仙君大人，本仙也意欲收月胧仙子为徒。”

　　若是以前，他相信月胧定然会第一时间坚定地拒绝姜知倦的收徒，不需要他过多操心。

　　可自他和月胧从那个时间秘境出来之后，月胧就好像变了性子，对他没有以前那般爱慕依恋。再加上上古秘境之中，月胧一根筋地认定是姜知倦那个疯女人救了她，还为此跟他吵过好几架。

　　他当然知道这件事应当由月胧自己来做选择，可他不想冒这个风险。

　　“这...”勤政殿领头人显然没想到东陵观樘会这样做，虽说这六道之中，由师徒结为道侣的也算不少，可私下总归都是别人的笑料。

　　东陵上仙与月胧仙子之事本就在整个仙道传得沸沸扬扬，若是此时再结为师徒，更不知会为众仙添多少谈资。

　　就在此时，月胧伸着懒腰从房间内走出来，声音带着睡醒之后特有的懒散：“你们在这里吵吵闹闹地说什么呢？”

　　东陵观樘一把上前抓住月胧的手，警告地瞪了领头人一眼，对月胧道：“胧儿，本君收你为徒指点修行，你搬去观引宫如何？”

　　“啊？这不好吧...”月胧迷迷糊糊地还没搞清状况，但是她能看出东陵观樘的心情非常不好，且急躁。

　　因为东陵观樘已经无意识地将她手腕捏得生疼。

　　这时，领头人也无视东陵观樘的冷眼，开口禀道：“月胧仙子，姜上仙也想要收你为徒，仙君大人派我等来询问...”

　　“闭嘴。”东陵观樘沉声打断。

　　“...月胧仙子是否愿意拜师？”领头人在东陵观樘的威压中，咬牙将话语说完。

　　“你是说...漂亮姐姐想收我为徒？！”月胧惊喜声音响起，与此同时，她手腕的痛楚更甚。

　　她听见东陵观樘在耳边说：“胧儿，拒绝她。她没安好心。”

　　月胧皱着眉扭头望向脸色从未这般阴沉过的东陵观樘，只见他接着往下说道：“若是你答应拜师，就会搬入倦归宫。到时候她定然会想千万种办法阻止我来寻你，阻止你我的情谊，甚至以你长辈的身份压制欺辱你。胧儿，你别犯傻。”

　　还有这种好事？搬进倦归宫？！

　　月胧眼睛更亮了些，她刚刚睡醒一觉，精神前所未有的轻松，也愈发地相信姜知倦。

　　听东陵观樘说完，她直接回头对领头人轻快地笑道：“告诉仙君大人，我答应我答应！”

　　末了怕领头人会错意，她又补充道：“我答应拜漂...姜上仙为师！不是东陵上仙，不是东陵上仙，不是东陵上仙，你回去可千万别回禀错了！”

　　“月胧！”东陵观樘怒喝道。

　　领头人得了月胧的回应，也是松了一口气，毕竟面前这位是司战殿的殿主，更是整个仙道数一数二的高手，他真怕自己今日会死在盛怒的东陵上仙手里。

　　于是他头埋得更低，道：“既然如此，我等就回去复命了。仙子请准备准备，三日拜师礼之后，便可搬入倦归宫。”

　　“好咧！”月胧只觉得手腕处疼痛非常，但她心情雀跃，硬是将这种疼痛压了下来。

　　待到勤政殿的人都走完之后，月胧才开始使劲挣扎，想要将手臂从东陵观樘手中解救出来。

　　“东陵上仙，你弄疼我了！”月胧挣脱不开，反而被疼得泪眼汪汪。

　　东陵观樘这才注意到自己握住她的那处手臂已是绯红一片，他忙松开手，狠狠呼吸一口气，勉强找回了些冷静：“胧儿，就算你跟我赌气，也不必非要拉姜知倦掺和进来。今日你去倦归宫做什么？为何姜知倦突然想要收你为徒？你性子一向单纯，是不是她又说什么哄骗你了？”

　　他每说一句，月胧盯着他的眼神越是怪异一分。

　　待他说完，月胧只觉心中虽受红线牵引不由自主想要投入他怀中安抚，但意识里却再没有其他思绪出来影响她。这种感觉前所未有的清晰，她捧着被捏疼的手臂，压下心中悸动，对东陵观樘道：

　　“东陵上仙，你是怎么做到这般理直气壮地指责姜上仙的呢？不论是在上古秘境，还是方才我去倦归宫找她，她都未曾说过你一句坏话。而你呢？明明是你与我牵了红线互相吸引，将我带上仙道找姜上仙退婚，你不觉得对她心怀愧疚也罢了，还总是三番四次污蔑她，将她说得性情乖张一无是处。若真是如此，依照你的性子，当初你为何会主动求亲呢？为什么会喜欢她呢？”

　　东陵观樘听了月胧的一番话，精神恍惚一瞬，突然想起自己当初在勤政殿当着众仙的面，挑明与姜知倦凡尘情缘之时，也似乎有过一股热切又骄傲的心情。

　　不过很快，他又回过神来：“情之一字，自古以来便难以言说。”

　　他叹了一口气，摸了摸月胧的脑袋，无奈地接着说道：“你也不必总是揪着我曾经求娶过她这件事来吃醋，我现在对你的心意，你应当是最清楚不过的。”

　　月胧震惊地瞪大双眼，他他他...他竟然觉得她刚刚那番指责，是在吃醋？

　　“是，我最是清楚，所以我才不知道为何你总是跟漂亮姐姐过不去。东陵上仙请回吧。”月胧深呼吸一口气，转身往房间里走去，“我愿意拜姜上仙为师，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至于你我二人...”

　　她现在刚摆脱另一个思绪影响，根本还分不清她对东陵观樘的心动是因为红线，还是习惯，亦或是她自身爱慕。

　　而且她在倦归宫睡着了，也没来得及询问漂亮姐姐她探知的结果。算了，还是等拜师之后再去问问漂亮姐姐，她究竟是不是夺舍了月胧这具身体吧。

　　“顺其自然吧。”月胧咬咬嘴唇，只觉得心口一阵绞痛，对东陵观樘压根说不出重话。

　　东陵观樘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胧儿，你若听不进去我也不逼你，我也是为你好，你别生我的气。可你日后在倦归宫定要多加小心，若是受了欺负一定要告诉我，搬来观引宫也是可以的。”

　　冥顽不灵！

　　月胧不想再听东陵观樘对漂亮姐姐的诋毁，直接‘嘭’地一声将东陵观樘关在门外，也截断了东陵观樘的话。

　　东陵观樘在她房门外伫立良久，见月胧没有再开门的意思，他才转身离去。

　　心中自然将这股怒火全然算到姜知倦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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