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倦

　　将姜知倦扶到石头上坐着后，月胧就近蹲在她身边，双手托腮，目光灼灼望向她，笑容甜甜：“漂亮姐姐，你人真好，谢谢你在雪地里救我出来。”

　　姜知倦这才抬起头试探道：“你可还记得进入秘境之境之后的事情？”

　　看她扶着自己的时候肩部活泛，想来被肆惊墨打碎的肩胛骨，应该已经被包裹住她的护体灵气治好了。

　　月胧老实地摇摇头，眉头轻皱抱怨道：“我真的不记得了。我只记得自己进入这个秘境就被传送到一棵藤萝花树下，周围全是藤萝花，又香又漂亮。我本想在那片花海里多逛会儿，结果突然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说到这里，月胧撑着小脸，望向姜知倦的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不过我应该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感觉特别疼，就把我疼醒过一瞬间，然后我就看见你拿着一把特别漂亮的弓来救我。哇，漂亮姐姐，你真的是我见过最帅的女孩子啦！”

　　姜知倦并不想冒领这莫名其妙的功劳，虽说她为了自己说过的话，没想让她死在上古秘境这一趟，但她当时也并没有想救她。若是在那个关头，肆惊墨真的下手重些直接杀了月胧，她也只会冷眼旁观而已。

　　“我不是在救你。”姜知倦打断月胧叽叽喳喳的话，道。

　　月胧闻言，顿了两秒又嘻嘻笑了：“好啦好啦，就当你是在救你自己，顺路带我从雪地出来的，好不好？”

　　“......”本来就是。

　　姜知倦知道，月胧已经认准自己是在救她，她这会儿不管怎么否认，都会被理解成口是心非。

　　何况她也不会为了让月胧相信，就轻易将肆惊墨的存在说出来，只能沉默。

　　月胧又像是想到什么，笑意一收，十分不满地嘟囔道：“那个东陵上仙真是奇怪，我醒过来之后，他就出现了，可不管我怎么解释，他都不信你会救我。真是个没良心的渣男，明明说起来还是我和他对不起你呢，跟你欠了他似的......”

　　最后一句话，月胧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有些心虚。

　　姜知倦闻言，下意识发出一声无意义的低沉嗤笑。就算没有凡尘那场情劫与后来的婚约，她也好歹与东陵观樘就职司战殿这么多年，东陵观樘多少知道些她不爱管闲事的性子，他会信月胧这种明显是自己脑补出来的事情经过才怪了。

　　说话间，姜知倦不经意间瞟到藤萝花海中有一个若隐若现的黑色身影，他静静的站在树后，仿佛除了姜知倦，没有其他人能发现他。

　　姜知倦不禁莞尔一笑。

　　她就知道，依肆惊墨的性子，没确定她醒过来之前，一定不会去找惊蛰。

　　但她现在是仙道姜上仙，与他在秘境之境中才算是初见。因此，肆惊墨纵使因为她那一声脱口而出的“景释”心中有太多疑问，却还吃不准她对他的态度，加上她身边这些小仙人多口杂，所以不敢贸然接近。

　　想到这里，姜知倦收敛了笑意，一边向肆惊墨打了一个隐晦手势，又朝月胧道：“我只是刚好和你落脚点相同，被你拖进秘境之境的罢了。”

　　言下之意，她真的不是特意去救月胧的。

　　“啊，漂亮姐姐你好倒霉！”月胧先是惊呼一声，随即压低声音，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姜知倦，“最后还是靠你不计前嫌把我救出那个大雪天的啊，你果然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么看起来我好幸运。”

　　呵呵，古神转世自然是有气运加持的。

　　姜知倦余光瞥到肆惊墨已经悄无声息离去，也不想再多费口舌，毕竟她寒气未除，此时也难受的很。

　　月胧愿意相信她自己编织的故事，那是她自己的事情。

　　姜知倦解释过，月胧怎么想她都不在意。她冷淡道：“你若不信，那我无话可说。月胧仙子，让我一个人静静。”

　　“啊，对不起！我看你醒过来太高兴，一时给忘了你有伤在身。那漂亮姐姐你休息吧，有什么事叫我，我就在不远处哦。”说完，月胧指了指不远处那堆之前围着议论的小仙队伍，“对了，漂亮姐姐，回到仙道，我能去你的倦归宫找你吗？”

　　姜知倦皱皱眉，看着月胧殷切又信任的目光，直觉她心里还未想通的问题，可能这一世站在她面前的这个月胧能给她一个解释。

　　于是她思虑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漂亮姐姐，你真好！”月胧这才站起身，脚步轻快地跑远了。

　　月胧......

　　姜知倦盯着那道桃红色的背影，明显能感觉到她醒过来后，月胧对她更是亲近了一些，这是不是也算个改写命运的好现象呢？

　　她叹了一口气，盘坐着闭上眼，开始慢慢梳理气息，驱除附着在经脉上的寒气。

　　没有了秘境之境里纯粹的寒意不断侵蚀，驱除身体里的这些寒气虽说是个缓慢过程，但对姜知倦这等修为的人来说并不算难，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东陵观樘除了面对姜知倦的时候，其余时间倒是靠谱，他没多久就找齐了剩下的队员，带着他们一起回到藤萝花海的边缘。

　　也算是容玉这个姜知倦亲自点出来的一队之长引领有方，剩下的队员都在他身边，没有折损一个。且因为此次出行，姜知倦就说过不做决策，给他们的自由度极高，他们几乎各个都找到了对自己有用的好东西。

　　甚至他们汇合之后，还在没有向领队求救的情况下，合力干掉了一个秘境孕育出的大妖兽。

　　这个上古秘境的时间流速比六道稍稍快了些，姜知倦他们在秘境中不过呆了七天，外面就已经过了半月有余。

　　回到仙道勤政殿之后，姜知倦听容玉禀告此次秘境成果才知道，这一次她明明在其他队员身上什么力气都没出，他们却给她挣了好大一个面子。

　　听闻其余几道或多或少都因为上古秘境主人古怪的设计折损了一两个人，唯有仙道全员安全归来。

　　还有队伍里的小仙悄悄问容玉，下次若是再有集体秘境，能不能上奏仙君大人，让姜上仙继续为她们带队，毕竟能自由自在探索秘境的感觉真是太刺激了。

　　姜知倦倒是从勤政殿散会之后就径直回了倦归宫，丝毫没管芜砚单独留下东陵观樘是想干嘛，她只知道她得休养生息，尽快将寒气尽数驱除才行。

　　过了好几天，姜知倦在感应到有人在倦归宫墙外攀爬的时候，才睁开眼睛，缓缓吐出一口寒气。

　　月胧回来之后，发现自己的修为又突飞猛进。明明前不久进入上古秘境之前，她才刚刚应仙初期，这几天东陵上仙老是想找她，导致她左躲右拒根本未曾修炼，却还是步入应仙中期。思前想后，她终于按捺不住性子，来到倦归宫。

　　她知道姜知倦内伤未愈，担心敲门会影响到漂亮姐姐疗伤，因此打算飞过墙头，就呆在倦归宫院子里等待就会稍微安心一点。

　　可是因为倦归宫有姜知倦下的仙力禁制，寻常人等根本无法运转灵力飞进去，月胧只好撸起袖子用最简单也最费力的方式，从墙头翻进去。

　　当她费劲翻上围墙，正准备往下跳进院子里的时候，眼前清风拂过，院子里的树下便多了一个清瘦的焰色身影。

　　月胧不好意思地扬起笑脸，扒拉着围墙停下动作道：“漂亮姐姐，我可以进来吗？”

　　“......”姜知倦嘴角微抽，这一世的月胧...感觉真的好蠢：“下来。”

　　得到肯定回复，月胧利索地翻身从围墙上跳下来，几步蹭到姜知倦眼前，歪着脑袋问道：“漂亮姐姐的伤好完了吗？”

　　“嗯。”姜知倦敷衍地点点头，转身带着她往寝宫走去。

　　其实她还有些许寒气没有排出体外。在秘境之境时，她强行运转灵力，导致这部分寒气顺着灵力流入主经脉，并没有其他寒气那样好排除。

　　不过这点寒气已经影响不到她了。

　　“那就好那就好。”月胧亦步亦趋地跟在姜知倦身后走进寝宫。

　　“找我做什么？”姜知倦让她坐到椅子上，问道。

　　月胧闻言咬了咬下唇，压低声音说道：“其实我也是鼓足勇气才来找你的，因为在这个仙道我只敢信你这位救命恩人啦。漂亮姐姐，你相不相信借尸还魂？”

　　“借尸还魂？”姜知倦眉梢微扬，诧异地看向紧张兮兮的月胧，“为什么不信？凡道所谓的借尸还魂，不就是被他人夺舍？这种事并不罕见。”

　　“我...我怀疑我夺舍了别人。”月胧咬紧牙关，沉默片刻，突然抬起那双水汪汪的眸子看向姜知倦，里面信任和惶恐交织，她肯定地说道：

　　“我夺舍了真正的月胧。”

　　“嗯？”姜知倦脑子里仿佛哪里突然清明一闪，又抓不住那缕思绪，只是略带嘲讽道：“不可能。整个仙道都是芜砚的眼睛，你若是夺舍仙道之人，芜砚不可能看不出来。”

　　月胧像是终于将秘密说出来，松了好大一口气，又说道：

　　“真的，漂亮姐姐。我第一次有自我记忆，是在一个奇怪的地方，身边就是东陵上仙。他说我刚刚渡过雷劫，已经是应仙初期。我不认识他，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那个时候我正准备开口，脑子里却出现了许许多多陌生的记忆，我仿佛只是一个旁观者，将别人的这些记忆装进了脑海，仅此而已。”

　　月胧停顿下来，仿佛在组织语言，双眼微微出神。

　　而姜知倦，已经是一脸严肃。

　　她意识到月胧并非在没事找事说笑，暗自随手在房间之内布下一个隔音结界，然后静待月胧继续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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