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倦

　　姜知倦与肆惊墨并肩走过幽长的洞口隧道，待转了好几个弯之后，才看见洞穴外的光亮。

　　与此同时，一股夹杂着飞雪的寒风呼啸进来。不过是普通寒气，姜知倦刚想抬手遮住眼睛，身边的肆惊墨却快了一步，想也不想直接向前一跨，将她严严实实遮在自己身后。

　　寒风吹过，肆惊墨才又往边上挪了挪，将路让出来，瞥了姜知倦一眼：“你刚受了伤，不宜受凉。”

　　说完，他又想起什么一般，反手将身上的黑色外袍脱下来，双手一扬抖落刚刚沾染上的飞雪，随后罩到姜知倦身上。

　　做完这个动作，肆惊墨的耳际迅速变得绯红，怕被姜知倦发现异样，他开口解释：“外面风雪未停，姜姑娘体虚，应多注意。”

　　姜知倦只感觉身上一暖，看着肆惊墨冷清俊颜上那双认真盯着她的眸子，似乎在辨别她是否在为他冒昧举动生气，不禁眯起眼睛笑道：“那我就多谢魔君大人了。”

　　肆惊墨几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脸上依旧冷冷淡淡没什么表情：“走吧。”

　　他抬脚走在姜知倦前侧，不敢让她看见自己耳际滚烫的绯红已经染上苍白脸颊。

　　姜知倦跟着肆惊墨走出洞口，外面风雪极大，雾气弥漫，只隐隐能看见洞口不远处。

　　她环顾四周，并未看见雪地里有其他人影。不由得微微皱眉，莫不是风雪将昏迷中的月胧遮盖住了？还是在更远、雾气更深重的地方？

　　正暗自想着，姜知倦便听见身边肆惊墨颇为严肃地冷声道：“不见了。”

　　“不见了？”姜知倦眉宇皱得更厉害，她重复一遍肆惊墨的话，扭过头去不解地看向他。

　　肆惊墨抬手指向一个方向，姜知倦顺势将视线移过去。那一处雪地隐隐可以看到一个浅坑，以及蜿蜒进更远的雾气浓重之地、即将被风雪掩盖的一条长长的滑痕。

　　“我刚刚进去之前，那个女人就趴在那里。”肆惊墨道。那个雪地浅坑，就是被月胧趴在那里昏迷时压出来的。

　　“是被什么东西拖走了。”姜知倦言语也严肃了几分。

　　若是月胧自己醒过来，那不管她是过来这边山洞，或是去往雾深之处，都会留下她的脚印。

　　或者她没有醒，是被别人带走了，那人修为不高的话，也会留下脚印。修为如肆惊墨这般高的话，就应该是踏雪无痕。

　　无论如何，都不会是留下一条长长的拖拽滑痕。

　　“应当是我要找的那个东西。”肆惊墨显然对月胧的生死并不在意，他能再出来走一遭，纯粹因为出来看看是姜知倦提出来的。他此时微微偏头，脸上绯红在夹杂着飞雪的冷风下早已归于白皙，“姜姑娘，进去山洞里再细说。”

　　山洞最里面的洞穴里有火堆。加上里山洞弯道众多，寒风吹不进来，她现在为寒气所阻的身体会暖和一些。

　　肆惊墨大概救她起来的时候就探过她体内情况，姜知倦也不拒绝，比起盲目去寻找月胧，听肆惊墨将秘境之境的情况说清楚显然对她目前处境更有利。

　　前世月胧应该是一个人被藤萝花香所迷，进入这秘境之境遭遇了什么东西才失了魂。那样她都未曾折在这个地方，说明这个地方的确如同肆惊墨所说死不了人。

　　既然死不了，那也就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姜知倦点点头，再次朝远处的浓雾之中望了一眼，转身与肆惊墨返回山洞之中。

　　再次回到那个幽暗洞穴，那个小火堆还燃烧着，火光都未虚弱半分。

　　姜知倦心念一动，感叹道：“这秘境之境中天气这么恶劣，难为你还找得到木柴。”

　　“没有木柴。”肆惊墨下意识回答。

　　“嗯？”姜知倦疑惑地停下脚步。

　　见姜知倦驻足回身朝自己望过来，他以为是姜知倦怪他语气太过冷漠敷衍，默了默组织一下言语，才道：“这个秘境之境没有树木，这个...是我乾坤袖中的几样闲置废物。”

　　他说着，指了指火光稳定的火堆，语气似乎有些满意：“还不错，耐烧。”

　　肆惊墨身为魔君，能到他手里，还被放进他乾坤袖的哪里会有废物。

　　就是不知是什么灵木宝物遭了肆惊墨的毒手。姜知倦一阵无奈，能不耐烧吗？难怪她醒过来运转灵力时，火光会被她的灵力吸引，原来是燃烧发出这火光的‘柴’本就蕴含灵气。

　　那想必这火也不是凡火，不然不可能点燃蕴含着灵气的灵木。

　　“你刚刚说，你来这个秘境之境是要找什么东西？”姜知倦扭头几步走到火堆旁坐下，漫不经心地问道。

　　这个上古秘境的秘境之境里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肆惊墨费尽心思想尽办法压制住他身上的煞气，非要亲自前来一趟？

　　前世她并未问过肆惊墨，这一世她自己也身处这个秘境之境中，倒是不得不问了。

　　肆惊墨毫不犹豫地开口道：“传闻中魔神穹狄的陨神链，我在苍穹大殿的无尽深渊里找到了魔道古迹，费了些时间推断出的地点。”

　　他边说边信步走到姜知倦背后，顿了不过一瞬，又侧身走到她对面，与她隔着火堆，也坐下来，抬眸看姜知倦在火光映照下愈发明艳的小脸。

　　姜知倦虽说体内灵力被寒气阻滞，但到底活了两世，感觉敏锐似有所觉，也抬眸看向火堆对面。

　　肆惊墨的视线来不及收回，四目相对，二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变得奇怪起来。

　　最后还是姜知倦先开口打破这诡异气氛：“你确定这里会有陨神链？陨神链是魔神穹狄的武器，我记得传言中魔神穹狄是被众神联手封印的，至今不知道封印之处。若是陨神链出现在这种地方，不就是说......”姜知倦说一句，眉头就皱一分。

　　不就是说，魔神穹狄就是被封印在这个秘境之境中？

　　这个秘境之境又身处上古秘境，这么说起来，那位留下这个秘境的古神...其实是一个变相的看守者？

　　因为神族是不会死的，所以当初神道和仙道损失惨重才封印了魔神穹狄，那他们真的会将他放到一位古神羽化进入涅槃期之后留下的机缘秘境中来吗？他们就不担心前来寻求机缘的其他几道后辈，会被魔神穹狄蛊惑犯下大错？

　　肆惊墨在姜知倦坦荡的注视中败下阵来，他只得将视线转移到火堆上，顺便用余光瞟到她隐在他的宽大玄红外袍下、无意识把玩着裙摆薄纱的手，语气一贯漠然，却对姜知倦没有一点隐瞒道：“魔道古迹称，当日魔神穹狄欲灭世，被困于神道之巅，众神围攻打落武器，毁去神躯，抽出本命神器，而后将元神封印在一个不知名秘境之中。”

　　“意思是，这陨神链就是被打落凡尘的那个武器？”姜知倦明白了肆惊墨的意思。

　　肆惊墨点点头：“不出意外的话。”

　　“刚刚拖走月胧的东西，很可能就是陨神链？”姜知倦又问，“陨神链有灵识了？”

　　这一次肆惊墨却没有立刻回答她。

　　他的神色在火光照耀下晦暗不明，琢磨了好一会儿，不答反问：“姜姑娘很担心那个女人？”

　　姜知倦一愣，猜到刚刚他沉默的原因大概是又在分析她的心思所想，无奈笑道：“也不是担心她。我这人好面子，出发前我可是在一个仇人面前开过口，这第一次带队定然会全员安全返回的。”

　　言出必践，谁都不可以打她的脸，她自己也不行。

　　“仇人？”肆惊墨声音低沉地重复着。

　　“嗯，仇人。”姜知倦点点头。

　　肆惊墨微微低下头，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唇角，尽可能想扯出一些类似于笑容的弧度，他不擅感知，但他知道这是说的东陵观樘。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让仇人看笑话了。”他听见自己平淡地说道。

　　“嗯，所以我要将月胧完好无缺地带回去。”姜知倦眯了眯眼睛，笑意浓浓，说出的话却森冷异常，“然后找个机会杀掉他们两个。”

　　肆惊墨又抬起头将视线移到姜知倦脸上，突兀地说道：“据古迹记载，十万年前陨神链被打落之时并无灵识，不过是普通神器。但这个秘境之境并非想进就能进的，我乃天生魔体，与魔神穹狄气息同源，这才能顺利找到入口。只是不知姜姑娘和那个女人为什么能进来，不过总归不应当有第四个人恰好也知道了古迹，在此时进来。所以思来想去，最有可能的便是那东西在这十万年间诞生了灵识。只是不知它带走那个女人是想做什么。”

　　姜知倦知道肆惊墨的性子，得到了他想要的回答，就会转到正事上继续往下说，她在前世早已习惯他这样突然转变话题的说话方式。

　　只是那陨神链带走月胧做什么，月胧为什么也能进秘境之境里来...月胧她...她是古神转世！

　　想到这里，姜知倦脸色一正，直接站起身来就又要往洞穴外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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