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眉浅

　　下一位进来的人是宋笛。
　　宋笛是个年轻漂亮的女生，皮肤白净，身材修长比例匀称，她看到正襟危坐的楚洵时有些羞怯紧张，双手交握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写满了焦灼与无措。
　　楚洵指了指面前的椅子，神情严肃地说：“宋笛同学，有些情况向你了解一下，请坐。”
　　宋笛看着面无表情的楚洵小心翼翼地抽出椅子，她本来想努力降低存在感每个动作都是轻手轻脚，但或许是手抖无力拖椅子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呲喇”的噪音，她抱歉地抬头看了看楚洵却什么也反应也没看到。
　　待宋笛坐下，楚洵开始问话：“昨天晚上，你去找过陈颂教授？”
　　宋笛支支吾吾地说：“是……不是……没有，我没有找他。”
　　“到底有还是没有？”
　　“我，我本来是想来找陈老师，可是他的办公室关着门，我敲门没人答应，我想他可能已经走了，所以我就离开了。”
　　“宋笛，说实话，不要撒谎，也不要隐瞒。”
　　“我，我说的是真的。”
　　“监控录像拍到了你的画面，9:47出现10:09离开，23分钟的时间不算短，别告诉我这么长时间你一直在陈颂办公室外面徘徊。”
　　“我是在外面等着的。”
　　“可是为什么在办公室里采集到了你的鞋印，而且不止一处？”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陈老师办公室每天早上都会进行清洁，昨天一天你都没有去过，为什么那里会留下你的鞋印？”
　　“我，好吧，昨晚我进去了。”
　　“你进去之后发生了什么？”
　　“开始我敲门没人回应，我等了半天，后来忍不住推了推门，结果门被推开了。我看见陈老师趴在桌上没有反应，不知是睡着还是昏迷，地上有很多花瓶的碎片。我当时惊呆了，也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怕别人看见会误会我，然后就逃跑了。”
　　“你看见血了吗？”
　　“血？没有，他身上没有血。”
　　“你为什么要逃跑，为什么不上前看看他是否出了意外？”
　　“我害怕，真的很害怕，我怕他会突然醒过来。”宋笛的声音有些颤抖，语气中掺杂着惊恐与歉疚。
　　“你为什么害怕陈颂突然醒过来？”
　　“因为……”宋笛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回答我，为什么？”楚洵严厉地追问道。
　　宋笛的身体向后退一下子靠到了椅背上，她发现自己已没有退路，忽闪的双眸失去了耀眼的神采颓然低垂着，“我不想说……我可以找律师吗？”
　　“宋笛同学，你愿意和我单独聊聊吗？”蔺青蕖温柔轻缓的声音响起。
　　箭在弦上的紧张气氛得到了一丝缓解，宋笛求助地看向旁边这位眉清目秀和颜悦色的女人，她像位姐姐让人愿意亲近。“你，也是警察？”
　　“我不是，确切地说，我是个精神科的医生，喜欢研究犯罪心理。”
　　“好吧，只有我们两个人。”
　　楚洵、段沉和做记录的警员先行离开了房间，留下宋笛与蔺青蕖独自相处。
　　蔺青蕖走近宋笛，坐到她的旁边，温言细语地说：“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的秘密我不会对任何人说，但是不要骗我，好吗？”
　　宋笛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蔺青蕖微微笑道：“很好。别怕，现在没有人能伤害到你，陈颂已经死了，无论他曾经对你做过什么都已经全部过去，他再也不能欺负你了。”
　　宋笛喃喃地重复道：“他再也不能欺负我了。”
　　“可以告诉我，他是怎么对待你的吗？”
　　宋笛忽然呜呜哭了起来，蔺青蕖把她搂进怀里轻抚着她的背低声安慰着：“宋笛，你很勇敢，是个坚强的女孩，如果不想说就算了。生活还会继续下去，阴影的背后是阳光，走出来就没事了。”
　　“真的可以没事了吗？”
　　“你把它放下，不再受它影响，就会没事。”
　　“可是，好难。”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不想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一定能做到，也不想说只要你努力就可以做到，这些不是你的错，如何面对是你的选择，我尊重你做出的任何选择。只是，不要把它们都憋在心里一个人默默承受，如果你想要说出来找个人倾诉发泄，我很愿意做那位听众。”
　　“我真的可以说给你听？”宋笛泪眼汪汪地抬起头看向蔺青蕖，她弯弯的眉目中传达着真诚和善意，或许她是个可以信任的人吧。
　　“可以，只要你愿意。”
　　“他是个衣冠禽兽！”宋笛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所有人都说他是天才，只有我知道他是个疯子！从一开始我去考他的研究生就是最大的错误！每天在实验室里累死累活地做实验搞研究，所有成果都是他的。自从我开始准备论文，他就一直威胁我和他发生关系，否则不让我毕业。我，我不能不毕业，我也没有办法啊……”宋笛泪如雨下，蔺青蕖为她擦着眼泪，纸巾湿透了一张又一张。
　　“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没有办法。没有想过告诉别人吗？”
　　“我要怎么开口啊，没有人相信我，他是学术权威，我只是个穷学生，别人会说是我别有用心勾引他。他现在的老婆就是以前的学生。还有，还有我听说曾经因为这种事他的一个学生自杀了，可是谁也没有觉得他有错，反而都说是那个女生的问题。”
　　“舆论总是有所偏颇，因为很多时候人们并不了解真相，只是随意甚至是恶意揣测，然后以讹传讹离真相越来越远。很多人其实不关心真相，他们想知道的只是自己想象的真相。”
　　“就是这样！所以我不敢告诉任何人，也没有人能帮我。”
　　“所以昨晚，你去陈颂办公室，是他叫你去的？”
　　“嗯，他又想，又想欺负我。”
　　“所以你进去看见他晕倒就赶快跑了？”
　　“额……”
　　“其实他后来清醒了，看见了你，你们还发生过打斗。”
　　“你，你怎么知道？”宋笛瞪大了双眼惊诧地看着蔺青蕖。
　　“看过美剧CSI吗，犯罪现场会留下行为和心理痕迹，你的鞋印、指纹还有血迹，我根据这些痕迹来进行合理推测寻找最大可能性，还原犯罪过程。
　　让我来大胆推测一下，你在陈颂办公室逗留了将近20分钟，最初如你所言忐忑不安地来到他办公室门前，敲门没人回应，你推门进入看到陈颂趴在办公桌上不省人事，地上还有花瓶碎片。你呆了片刻，震惊和恐惧让你的大脑暂时当机。
　　这时陈颂醒了，看见站在他对面的你，他当时心中充满愤怒正好需要发泄。他想要侵犯你，把你逼到墙角。他的头部刚刚受到撞击，行动有些迟缓，你趁机取出包里的水果刀刺向他的小腹，然后仓皇逃跑。”
　　宋笛脸色苍白，一副大白天见了鬼的表情惊悚地看着蔺青蕖，“你也在现场吗？你都看见了？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我推测的并不完全正确，哪里说错了？”
　　“不，你说的都对，就是这样的，是我，我刺了他一刀。”
　　“水果刀，现在在哪里，你是怎么处理的？”
　　“我把它洗干净，扔进学校外面的河里了。”
　　“你的衣服上应该溅到了血迹，衣服呢？”
　　“我洗干净，剪成碎片分开扔到垃圾箱了。”
　　“宋笛，我相信你，可你一直都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都是真的！”宋笛音量提高，直直地盯着蔺青蕖。
　　“是因为金太勇吗？”
　　宋笛呜咽着，哭地更加厉害。
　　“抱歉，我需要知道真相，尽管这真相里包含着太多残酷的伤害。”
　　蔺青蕖安慰着宋笛直到她情绪渐渐平稳，她把宋笛送出门外，安排女警为她做笔录。回到临时问询室后，蔺青蕖将刚才谈话的内容向楚洵他们做了详细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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