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妖

　　密林深处，一人一妖缓慢地前进着。

　　被重组的山林地形十分怪异，原本草木茂盛的地面出现大块大块的岩石拼接，更有甚者，粗壮的大树因为地面开裂而被从中撕开，只剩下一半。

　　苏方木将地面贴上符咒，破掉一小处阵法。

　　“呼——”擦了擦额头的汗，苏方木望向身后，源姬在不远处抱着手臂望天。

　　注意到苏方木的目光，源姬看过来，“找到阵眼了么？”

　　“没有。”

　　昨天经历了心魔困境，经源姬提醒，苏方木明白过来这不是简单的毒气所能导致的，先前困住他们的是山王，可能为了拖延他们出去的时间，又将此处施加了阵法，此时找到阵眼也许就能找到出口了。

　　源姬说：“不一定是拖延时间，如果出不来，就会死在里面。”

　　苏方木没有想明白其中的缘由，“不知道他是什么目的，如果要杀了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出来面对我们？还是说想先将我们困在里面，弄清楚我们的实力之后再杀？”

　　源姬问：“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来这里的目的？”

　　“找一只很老的蜥蜴妖，吃掉妖元让你补充妖力和妖身。”

　　源姬点头，“所以你觉得，这个可以撼山且威压持续如此久的山王，是不是我们要找的蜥蜴妖？”

　　心里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苏方木“啊”了一声，“你的意思是，山王是在故意针对我们？但是它怎么会知道我们来是要找它的呢？”

　　源姬眼下红色妖纹一闪，“我叫什么？”

　　苏方木摸不着头脑，“源姬啊。”

　　看着不明所以的苏方木，那澄澈明亮的眼睛里总是有太多的单纯，源姬无奈地摇头，“你知不知道，源姬这个名字，在五百年前意味着什么？”

　　苏方木想起来了，“很久之前，妖鬼都很怕你，被称为妖中的阎王。”

　　“不错，”源姬补充说：“以前我最喜欢吃大妖，在妖界是十分恐怖的存在，所到之处，大妖基本被我吃光，所以听到‘源姬’这个名字，很多妖物的第一反应是逃跑，要么就是躲起来。”

　　“山王如此是因为猜到你要来吃它，可是它从未见过你……”苏方木顿住了。

　　在莽森跋涉的大半个月，他和源姬杀了不少妖，也经常大声呼喊源姬的名字，也许有漏网之鱼趁机逃走，将消息告诉了山王。

　　“如果山王知道我，那也应该知晓我在五百多年前就已经死了。”源姬说：“将我们困在这里，又不直接出手，或许是在怀疑我是不是真的源姬。”

　　苏方木说：“如果这个山王是蜥蜴妖的话，最近这段日子是它临近蜕皮的时间，它要吃人，还需要时间休息，最不希望发生变故，所以将我们这些外来者关起来是最佳选择，因为没有把我们逼到绝路，等我们出去之后，它可能已经蜕完皮了。”

　　“分析得差不多。”源姬点头。

　　“那天那个老翁说他是来找妖的，会不会跟我们目的一样？”苏方木突然想起那个枯瘦老翁。

　　“老翁？”

　　“那会儿你还没醒，我背着你找出口的时候遇到的一个捉妖师。”苏方木一五一十交代了那天的情况，末了还补充一句，“前辈人很好，教给我召唤武器的心法。”

　　原来一直在碎碎念的是召唤武器的心法，源姬看他两手空空，“没准是骗你的。”

　　苏方木：“……应该也没什么理由骗我吧？”

　　“你刚刚破阵法，没有发现这是捉妖师的手笔吗？他是为了来捉妖，或许是想把我们困住自己独享呢？”源姬说：“如果他也是为了捉山王，那我们正好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信息量太大苏方木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或许是他是为了我们的安全所以……”

　　源姬说：“之前我还奇怪为什么妖会设法阵，现在看来并不是妖。如果我没有猜错，毒气是妖放的，但我们之所以被心魔困住，是因为有捉妖师设下了阵法，你现在还觉得他是为了保护你？”

　　苏方木更奇怪了，“他也是为了拖延我们的时间，亦或者试探我们？”

　　源姬说：“可能吧，没有下死手，或许还在观望我们的立场。”

　　闷头梳理一会儿，苏方木想起一件事情，“源姬，你说你中午就醒了，那你遇到了几个心魔啊？”

　　源姬顿了顿，“算是两个。”

　　苏方木疑惑：“算是两个？我三个心魔从早上睡到了晚上，为什么你两个中午就结束了？”

　　“因为第二个一开始我就知道他是假的，然后整个梦魇都散掉了，我就醒了。”源姬言简意赅地解释。

　　“哦，那应该算是一个。”苏方木挠头，又问：“那你的心魔里都有谁啊？”

　　心里有些小小的期待，苏方木想知道源姬的梦魇里会不会出现自己，然而源姬的回答浇了他一头冷水。

　　“岁听。”

　　“他不是杀了你吗？”苏方木心里像倒了一瓶醋一般，酸涩无比，“怎么会是他？你不是恨他吗？”

　　苏方木忽然抬高的声调让源姬奇异，“他杀了我，我的心魔是他，不是很正常吗？”

　　“可是……可是……”苏方木想到自己的三个心魔，全部都跟源姬有关，他还以为心魔都是跟情爱有关……

　　他迅速看了源姬一眼，那张冷艳无比的脸哪怕没有笑容都让他心动不已。

　　他想到自己的第三个心魔，源姬就是现在的样子，而那个梦魇旖旎缱绻，他实在难以启齿，以至于觉得那绝不可能是真的源姬。

　　心魔是不一样的。

　　源姬看着苏方木等他说出理由，但是俊朗挺拔的少年躲避着她的视线，只留给她棱角分明的侧脸，看着看着，源姬发现那耳朵红了。

　　害羞？

　　“三个心魔，都是我？”源姬思索着，“这么说我应该杀了你三次，你心里对我的怨气，很大呢。”

　　“不是！”苏方木解释不清，“反正是我胡思乱想，我没有怨你。”

　　地面再次震动，时不时的地震显然成了常态，但这次持续的时间格外长，从远处的震源处不断传来强烈的震感，那股洪浑的力量暴怒着低吼。

　　那声音浑厚而旷远，惊起丛林里所有的飞鸟。

　　“山王。”
　　“山王。”

　　苏方木和源姬对视一眼，两人都发现了不对劲。

　　周身的威压骤然消失，显然是有外力促使山王无暇顾及此处。

　　源姬抓住苏方木的手臂，疾速赶往地震的源头。

　　“原来呼吸这么轻松。”先前身体像被铅锤坠着压着，没有了无处不在的压力，苏方木只感觉自己跳一跳能飞到树上去。

　　尘土和烧灼的味道逐渐变重，一座大山被斜砍掉了大半山头。

　　大山内部中空，断口处的一圈树林燃烧着烧向山脚。

　　源姬和苏方木落到大山的边缘处。

　　山体内里深处是滚热的岩浆，哪怕是站在几百米的高处都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热浪，地下还有不断的余震，周围的山体垮塌下去，岩浆逐渐被滑落的土层掩盖。

　　脚下仍旧震动，苏方木小心不让自己掉下去，“山王好像已经走了。”

　　“没有。”源姬站着边缘看着下方不断涌动的岩浆，只见那岩浆里缓缓升起一条十几米长的尾巴，不断地甩动着。

　　尾巴的甩动很不自然，源姬注意到那是有人在扯着尾巴尖往外拉。

　　一个健壮的黑色身影张开了巨大的黑色翅膀，将不断扭动着的巨尾往外拉，巨尾猛地将他撞击到山壁上，山体震颤着再次坍塌。

　　“啊——”男人大吼一声，将巨尾从岩浆中拉出，用力甩出了大山内部。

　　“轰！”

　　那并不是一只完整的妖物，男人扔出的只是一条断掉的巨尾。

　　巨尾有几十吨重，落下时地面都在震动，断处有两层楼那么高。

　　那巨尾表面覆盖着光亮的青色鳞片，每一片都有碗口大小，此时不断扭动着，周围的树木都被碾倒折断。

　　巨尾从头顶飞过时苏方木被洒落的岩浆烫破了衣服。

　　“好烫！”苏方木摸了摸手臂，“那人是谁？从岩浆里出来竟然毫发无损。”

　　那男人的背影雄壮而高大，扔出巨尾之后，他悬空在岩浆上空，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再进去一次。

　　“他不热吗？”苏方木隔着很远都觉得脸上很热，不知道那个男人是怎么待下去的。

　　“他怎么会在这里？”源姬喃喃，后退了一步。

　　“谁？”苏方木警觉，“你认识？”

　　阴冷的空气呼啸而来，强有力的黑色翅膀挥出劲风。

　　寒冷而阴戾的霸道威压突如其来，苏方木膝盖跪地之前被源姬抓住了手腕。

　　“感受到你了，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低沉的声音响彻天空，一个健硕高大的黑色身影从天而降。

　　“本想让你等我回去，结果你带着一个小鬼跑了，真让本王伤心。”鬼王阎罗微笑着张开双臂，“源姬，你是特意来找我的么？”

　　“别来无恙，鬼王大人，我只是路过罢了，看看谁在破坏山林。”源姬不动声色地松开了苏方木。

　　苏方木咬紧牙关，心头一股气开始乱窜。

　　阎罗的面容邪魅而具有倾略性，他看向一旁的苏方木，眯起了眼睛。

　　“倒是比之前那个鬼要俊朗不少，源姬，你口味换得可真快。”

　　苏方木刚要说话，天地忽然颠倒，然后反应过来自己被阎罗倒吊了起来。

　　“这张脸我不喜欢，还是毁了吧。”

　　脚上骤然一松，苏方木睁大眼睛，阎罗竟将他扔向灼热无比的岩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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