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魔山

作者:莫然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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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下洞中人(2)


      雾像是一道道帘子,将周围的其他路径一并遮掩住,仅余那条通向树林深处的小道,好像是特意留出来,召唤玄湎前进。

      玄湎察觉到这雾来得蹊跷,乍然升起,浓厚异常,怎么看都像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眼前可行的只有一条路,玄湎又担心素心的下落,当下也没有犹豫太多,拢了拢系在身上的行李,便迈步继续前进。

      如果碰到什么危险,毕竟他还有师叔给他准备的法器,对付一般妖怪不是问题。况且,释迦罗还跟着他的………吧。

      越往前走,玄湎越发觉得奇怪,他好像是在朝主道前进,就是刚才和陈伯赶驴车前进的那条路。本以为小道会引着他前往什么出乎意料的地方,没想到绕了一圈给绕了回来。

      玄湎当下有些放心,也许深林中的雾带着毒性,令他产生了幻觉,脑中回想这陈伯所说之事,便想象出了个素心的影子,难怪刚才怎么也追不到,像海市蜃楼一般。

      他走上了主道,沿着两旁树林蜿蜒的方向前进,雾淡了许多,可以看得清周围的情况。玄湎试图去找驴车留下的车辙印,却发现路上没有车轮的痕迹,稀稀疏疏有几个脚印,看起来应该是人迹罕至。

      玄湎觉得奇怪,这条路应该是村庄通向裴镇的唯一道路,人和车辆来来往往,印痕应该纷繁复杂才对,怎么冷清至此?

      他一路低着头观察,遇到转弯处一抬头,发现眼前赫然有一家客栈,两层楼高,雕窗瓦顶,正门上没有牌匾,门楣上挂着两个纸灯笼,里面的火团明晃晃地在跳跃,饶是白日里,两团火焰还是明亮鲜艳,在门槛处落下一簇阴影。

      看到梦寐以求的客栈就在眼前,玄湎有片刻的高兴,终于可以歇歇脚了,把浑身上下的尘土洗尽。可是忽的又回想起陈伯的话,他说最近的客栈在裴城,并没有提到路上有客栈坐落,如果真的有客栈,陈伯这个土生土长的村民怎么会不知道呢?

      还是说,这家客栈是新开的?

      玄湎抬眼去打量,只见这客栈周身上了层椒粉,看起来纤尘不染,真像是新开的店家。

      秉着事无巨细的探索精神,玄湎向客栈走去,他心里琢磨着: 也许素心看这路上有个新开的客栈,便改变行程在此歇脚了呢?

      走上阶梯后,他来到了打开的大门前,正准备往里走,上方的灯笼里倏地落下一滴灯油,不偏不斜刚好落在他的肩头,渐渐浸没进他的深蓝僧服,玄湎侧头去看,鼻尖一凑近,竟然捕捉到一缕芳香,似是薄荷叶的味道。

      玄湎心里暗暗叹服,这家客栈服务做得真细致,连蜡烛都是薄荷味的,会不会还有烛光晚餐,然后烛光是玫瑰花味的呢?

      这么想着,他迈步走近,映入眼帘的不是整齐的桌凳和跑腿的堂倌,而是空空荡荡的大堂,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件物品! 徒有从窗来透进的阳光和无孔不入的灰尘,细尘在阳光中翩翩起舞。

      玄湎心里一惊,外面做得好看,里面居然还未布置,连个看门人都没有,倒像是荒山野岭的寺庙,可以供赶路的旅人歇脚。

      玄湎在里面逛了一圈,大堂左侧方有个楼梯,可以通向二楼,玄湎又到二楼去看了一圈,果然还是空无一人。他有些失望地返回一楼,快走到头的时候,突然发现楼梯还没有完,下面居然还有!

      地面有一个不明显的开口,楼梯垂直而下,隐没于黑暗之中。玄湎顺着阶梯一步步往下走,发现地面上的开口刚好可以容许一人通过。那段楼梯几乎是垂直的,陡得吓人,稍不注意便可能跌落下去。

      玄湎抓着楼梯的边缘,小心翼翼地往下,好在没过多久,阶梯的弧度变的缓和起来,盘旋而下,木梯渐渐过渡到石梯,两侧是凹凸不平的石壁,壁上每隔数步镶嵌着镂空的石灯,里面有烛火在默默照明,在带水的石梯间镀上一层金光。

      玄湎小心翼翼地往下走,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一面告诉自己前方也许有蹊跷,别入了虎窝,一面又怂恿着自己向前,鼓起勇气去探个究竟。

      他就像个刚出生的牛犊,有不怕虎的胆,却没有不怕虎的资本。但却一样跃跃欲试,不那勇往地直前。玄湎心中逐渐生出一种想法: 素心姑娘应该就在这里!

      怀着不见姑娘不罢休的决心,他走完幽深的楼梯,来到了地下的空间,地下幽暗,全靠墙上地上的石灯撑起光亮,照出石室里的天地。

      玄湎落脚后,还没有打量清楚眼前的景象,一个堂倌打扮的男人出现在他面前,他戴着个直筒布帽,手上挂着个擦桌用的巾布,面上很是白净,眼睛又极小,眨着眨着就要消失了一般。

      他冲着玄湎憨实一笑,微微弯腰,热情地招呼道:“客官,快到里边坐,里面宽敞!”

      说罢他便引着玄湎往里走,拐了个弯,视线便一下子亮敞起来,石室内有星罗棋布的几个石桌,方方正正,周围自带一圈石凳,好像是从地下雕出来的产物,不光石桌石凳,室内的石灯石柱石瓶石花,都像是从一片石头中雕出的,就地取材,巧夺天工。

      玄湎在一个石桌旁坐下,桌上有个雕花石瓶,瓶中插着一朵白花,花瓣质地滑实,竟然像是脂膏雕做成。花蕊间亮着一撮火苗,幽幽燃烧,散发出茉莉清香。

      玄湎心里一乐: 行,不是玫瑰花,茉莉花也不错。

      堂倌提起石壶为他倒了杯茶,道:“客官,您喜欢吃什么,后厨现做。”

      玄湎估摸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银两数量,他摸不准这个世界里物价如何,便试探着问道:“店里最贵的菜是什么价格?”

      堂倌笑道:“客官,我们这儿的菜一律免费,来者都是有缘之人,我们店主请客款待,您们就当是来蔽店赏游一番,让蔽店蓬荜生了辉。”

      玄湎心想他能找到这里的确算是有缘,其他客栈都是在店门口敲锣打鼓地招徕客人,这家店倒好,隐藏在地下,做生意全靠缘分!

      可是再怎么样让人家白请都过意不去,玄湎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你家店主在哪里我得亲自谢谢他!”

      堂倌往里面的一间石洞里望了一眼,“店主他老人家正在午憩,等他醒来我再引您进去吧。”

      玄湎顺着堂倌的目光望去,只见那洞室口垂着个纱帘,无风,纱帘纹丝不动,从里面透出朦胧的光亮。他有片刻的呆愣,望着那洞室口出了神,直到堂倌开始介绍店里的菜食,才回过神来。

      “客官,蔽店有两样拿手好菜,一样名为“绾青丝”,由黄瓜丝、海带丝、豆腐丝、腐竹丝、桔梗丝和柳叶丝凉拌而成,酸甜可口,正好开开胃,另一样名为“玉女尖”,由白果和小猪蹄骨熬制而成,猪蹄骨加上作料后,尾尖有一抹胭脂红,于是得名,我们还送一壶酒,名为“透骨香”,是自家酿造的玫瑰花酒,香气浓郁醉人。”

      玄湎听这些名字好有诗情画意,如果让他来取,指不定是什么“好多丝”“炖猪蹄”“花花酒”,和文艺高雅分道扬镳,简单粗暴地表明这个菜是什么,长啥样,是啥色。

      点完菜之后,玄湎拉住堂倌问道:“请问你最近有没有招待过一个左脸有红色胎记的女客官?”

      堂倌忙点头:“有的,那位客官在这儿住了好些天了。”

      “我现在方便见见她吗?”

      堂倌有些为难道:“她现在也在午憩,同店主一起……”

      玄湎听出些名堂,难道素心和这家店主一见钟情了?这才几天就一起午憩了?

      不过见堂倌为难,玄湎也没有继续打听,点到为止。堂倌道了声“稍等”,便闪身进了厨房所在的洞室。

      室内只有玄湎一个客人,空荡荡的,悄无声息,只留灯火幽幽。他等得有些无聊,打了个呵欠,将两只手放在石桌上,头靠在手上,打起了瞌睡。

      火光照在他的面颊上,他几天没有好好洗脸,遇到河水了便捧一掌擦擦,没有水的时候便用手帕擦擦,风尘仆仆,脸颊周围有灰土的痕迹,鼻尖上顶着一撮灰,饶是如此,火光还是衬的他的皮肤白皙而细腻,像是涂了一层香膏。

      他靠在桌上犯迷糊,上眼皮还没有碰到下眼皮,突然听到头上一声响动,像是有人也打了个呵欠。

      他一惊,忙抬头去看,只见释迦罗横躺在石梁上,一只腿蹬着石壁,一只腿懒洋洋地垂下来,双手抱在一起枕着头,嘴里叼着根细树枝,眼睛微眯,样子懒散而惬意。

      玄湎有些疑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一边打呵欠一边还叼着树枝,树枝难道不会掉吗?

      “迦罗,你来啦?”

      释迦罗乜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没理他。

      玄湎一直疑心他到外面疯野去了,对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他还一路跟随自己,跟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地下,心里顿时觉得热乎乎的,感动地招呼他:“迦罗,你下来和我一起吃饭吧,这家店里的菜听起来不错!”

      不知道是不是室内昏暗看不清,玄湎觉得他瞪了自己一眼,眼神还有些凶神恶煞,就像自己是在邀请他来吃便便一样。

      热脸贴了冷屁股,玄湎有点丧气,不过此刻堂倌刚好从厨房里出来,端来了现做的酒菜,将东西布好后,他笑着招呼道:“客官您慢请,有什么吩咐随时唤我,我就在对面的厨房里打下手。”

      玄湎颔首谢过,便拿起石筷,准备大干一场。早先化的那钵鸡肉饭他没有吃,陈伯在驴车讲故事讲得那么心酸,他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大快朵颐,便将食物孝敬给老人家了,到现在他肚子里还空空如也。

      可是想着释迦罗也饿了那么多天,也许滴水未进,他便耐着性子仰头问道:“迦罗,你看这菜,色香味俱全,你真的不下来尝尝吗?”

      这回他看清了,释迦罗斜着眼睛结结实实地瞪了他一眼。

      玄湎的叹了口气,心里安慰自己:山猪吃不来细糠。便抬起筷子想要夹菜。可是筷子尖还没有碰到海带丝,只听梁上打了个响指,那盘“挽青丝”倏地起了火,转瞬便给烧没了,连灰都不剩。

      玄湎抬头,见释迦罗跟没事人一样单手枕着头,嘴里树枝一颤一颤,看样子嚼得惬意。玄湎心里估摸着应该是他捣的鬼,但也不便发火,便耐心劝道:“你这样是不对的,你不吃也不能糟蹋食物啊,这些都是厨夫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你弹指一下就将它毁了,多浪费粮食!”

      释迦罗悠然得晃着长腿,没有理他。

      玄湎摇了摇头,颇有种孺子不可教也的无奈,他觉得自己如果打得过小魔爷的话,非得拿藤条抽他的手板,抽到他成为一个尊老爱幼、礼貌待人的三好青年。

      玄湎安抚着自己,不和魔二代一般计较,抬起筷子去夹另一碗猪蹄,这次更快,他还没有靠近,碗里就起了火焰,燃得劈啪作响,熄灭后渣都不剩。

      玄湎一脸僵硬,抬头去打量释迦罗,只见他转过了头,眯着眼睛看着他,颇有种恶作剧得逞后心满意足的得意。

      玄湎开始疑惑,小魔爷不是那种没事找抽,随便调戏良家妇女和妇男的人,他几次三番破坏这食物,会不会另有他意呢?

      厨房里的堂倌听着了动静,掀开帘子走了出来,看盘子里一干二净,便笑道:“哎哟客官,您吃得那么快,吃饱了没?要不要再上一桌?”

      玄湎心有疑窦,希望证实,便点头答应。

      释迦罗仍旧自顾自地咬着树枝,闭着眼睛,看样子快要睡着了。

      不多时,菜又上了来,堂倌依旧热情待人,浑像这就是家童叟无欺的正直客栈,看不出任何异常端倪。

      这次他见释迦罗似乎要睡着了,便没有惊动他,自己悄悄地观察,他凑近了菜去夹,却猛然注意到一个问题——菜上没有腾腾的热气,看样子冰凉一片。

      这些都是现做的菜,怎么会一丝热气都没有呢?

      他越想越疑惑,为了保险起见,玄湎安抚住了急不可耐的肚子,从行李包中取出了青瓷瓶,瓶中是师叔给他准备的弱水,取自忘川河畔,滴到眼中可以辩清鬼怪。他将弱水滴入眼中,闭眼片刻容水滴融入眼,然后缓缓睁开。

      周围转瞬变了模样,原先规整的石壁上岩石凸出,参差不齐,好像狰狞的獠牙。整齐的石桌竟然是由成堆的骨头堆积而成,而他自己就坐在一个骨架上。眼前的菜盘里盛着交缠的头发和密密麻麻的指甲壳,而杯中的玫瑰酒竟然呈现出了血红色,在火光下鲜艳刺眼。

      玄湎猛地一惊,手里的骨头筷子掉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厨房里的堂倌和厨夫闻声出来,与玄湎惊恐的双目正对上。

      原先慈眉善目的堂倌诡异一笑,手里布巾一抖。

      脚下的地面忽然破碎掉,岩石如泡沫一般逐渐破裂消失,玄湎站到骨头桌上,望见下方是一个巨大的锅炉,上方无盖,里面炽烈的液体好似岩浆,兀自奔涌澎湃,不时冒着火舌,噬舔着上方的空气。

      不久骨桌也破裂殆尽,玄湎脚下一空,猛地跌落下去,正对着锅炉的中心。他抱着脑袋,眼中映着下方刺目的灼液,一时间想不出可以逃生的办法,心里接近绝望。

      他知道是自己大意了,初进游戏,不清楚世界的设置,以为妖会直白粗暴地正面刚,就像平时打的大型游戏一般,脸上都画着“反派”二字,拿刀提枪对砍。没想到这里妖怪们是拐着弯害人,杀人时防不胜防!

      电光火石之间,释迦罗在梁上轻声一笑,翻身下梁,以飞速降落到玄湎身边,手臂一勾将他揽入怀中,然后一手抱着他,一手驱动着腕上的金圈去泯灭从上方掉落下来的滚烫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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