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魔山

作者:莫然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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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下洞中人(1)


      察觉到自己忘词后,玄湎的内心是绝望的。刚刚还临危不乱的平静瞬间崩塌,转为死到临头的惶恐感。可是他不能让对方察觉,便绷着一张脸不让自己露出紧张的神色,但他向来是喜形于色惯了,现在藏怎么都藏不住,一双眼睛睁得溜大,眼珠仁都在颤抖,饱含着惊慌地盯着小魔爷,像一只看着屠夫磨刀霍霍的猪羊。

      他疯狂地去回想经文,其实经书就在他衣襟里,手一伸进去便可以触到。但他总不能现在拿出来,让小魔爷等一下,等他背完了再开始。

      小魔爷此刻低头和他对视着 浑身上下都泛着凛凛杀气,指节因为握得太紧而发白,仿佛下一秒就会按照传统剧情的发展一拳砸在墙上,或者一拳砸在玄湎的脑袋瓜上,把他的香瓜头变成切开的西瓜头。

      小魔爷墨黑的眼中倒映出玄湎微颤的瞳孔,半晌,他紧绷的身子却渐渐松和下来,往后退了几步,与此同时,玄湎察觉到身后的能量墙消失不见,一切恢复如常。

      他感觉难以置信,不可思议的望着小魔爷——就这么放过他了?他难道是对他念经有心理阴影了吗?那是有要多痛,可以让小魔爷放着按上斩台的猪不宰,任由猪撒欢?

      小魔爷转过身,高大的身子背着光,透着股阴沉之气,虽然他没有动手,但身上的杀气依然未散,缭绕在周身,一触即发。

      “最后说一次,别跟着我!”

      玄湎听出了声音中的愠怒,知道他的忍耐已经接近极限,但他又不能真让他走,一连串任务还在前面等着他呢! 要是没有小魔爷这个神助攻,他只身前去打副本不异于是……一只拔光毛的鸡冲入厨房里烧开的锅里,锅中的榛蘑和粉条已经炖好,万事俱备,只差秃鸡。

      他不想让小魔爷走,但又不敢不让他走,当真是进退两难之地,把他焦虑得都要秃顶了!

      无奈之下,他便悄悄地扯着小魔爷长袍的一个小衣角,像是珍宝一样的攥在手心里,低着头不敢做声,长而密的睫毛垂下来,扑闪扑闪着像是羽毛轻颤。

      小魔爷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攥,迈步便欲离开,却被倏地一扯,力道不大,他稍微一挣便可以挣开,但他还是转过了身来,看着玄湎抓住他衣摆的手,双眉一皱。

      玄湎见他有了反应,便壮着胆子开了口,干脆不要脸了,厚着他薄薄的脸皮道:“你别走,现在我是你的师父,得带着你。”

      然后他就感觉到了小魔爷由内到外的鄙视,纯正得不掺杂其他任何情感。

      小魔爷一扯,一下子将衣角从玄湎手中夺出,转身便欲继续前进。

      “胆”这个东西是可以无限膨胀的,壮大了一次之后还可以继续更上一层楼。玄湎厚着脸皮壮着胆,飞快饶到他面前挡住其去路,真诚地说:“我们现在是师徒关系,所以要一同前行。当然,现在你可能有点不太习惯……”他抬头望着小魔爷,安抚道,“如果你觉得尴尬,我们可以从朋友做起呀!”

      小魔爷墨黑的眼眸含着快要溢出的不屑,从头到尾剜了玄湎一眼,如果目光可以杀死人的话,啊不,他的目光确实可以杀人。

      被快要杀人的目光浸泡过一遍之后,玄湎继续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大业,“你跟着我走嘛,我有任务要完成,如果得了金币和装备,我可以分你一半……”

      他突然察觉到口误,这是古代仙侠修真背景,游戏里的角色应该不知道专业术语。

      刚准备纠正,却见小魔爷看向他,似乎对他的话有了兴趣。

      “什么任务?”

      根本任务是找到罗刹魔的魂魄,然后存封起来交回西天镇压,但玄湎不能把这个直言不讳地告诉小魔爷,罗刹魔是他爹,哪里带着儿子去追捕老子的道理所以玄湎便避重就轻,将直接的副本任务说出。

      “往东行,一路降妖除魔,还人间一个太平!”

      唉,说的好像要他要去拯救世界一样。

      “仅此?”

      玄湎犹豫了片刻,说道:“直接任务仅此而已。”

      小魔爷虚了虚眼睛,脸上少有地带上了审视的意味,冷峻的面庞显有些严肃。他似乎在思考权衡着什么。

      玄湎察觉到他是在怀疑自己的回答,被看得有些心虚,便报之以微笑,掩饰那份焦虑。

      “我需要做什么?”

      “保证我不死,顺便打打怪……”玄湎觉得“顺便”这个词有待斟酌。

      “助你灭妖后,你就可以解开那道咒吗?”

      玄湎沉思了片刻,咒印这东西本来就是镇压恶魂的,会慢慢减弱,最后消失。按照小魔爷的法力强度,要消失应该用不了多长时日,最后会自动解除!

      想着,玄湎点头,“你放心,会解除的!”

      像是达成了协议一般,小魔爷微微颔首,但随即冷冽的目光往玄湎脸上一扫,“如果不履行诺言,你的头会被拧下来当灯笼!”

      玄湎觉得脖颈一凉,他下意识地摸着脖子,去想象小魔爷提着他血淋淋头颅走夜路的那个画面。

      “唔……难道不会臭吗?”

      话音刚落,玄湎便感觉眼前一道杀人的目光射过来,才淡下去的杀气转瞬又起,更加浓烈瘆人!

      玄湎忙摆手道:“腌干了就不会了,迦罗你高兴就好……”

      小魔爷面露不解。

      “你的佛名是“释迦罗”,为了表示和你关系比较亲密,我就直呼你“迦罗”吧,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嗖——”的一声,释迦罗蹿到了树林之间,灵活地躲过密匝的枝桠树叶,快速前行。比鸟却更灵敏,比猿猴更轻盈,若不是特意留心,根本察觉不到其动静。

      玄湎只得背好行李,撒着长腿追在后面,边跑边挤出最后一丝气息喊道:“迦罗你慢些,小心撞了——”

      之后几日都是晴天,玄湎断断续续地走了几百里路,途中有像佛寺外的密林,也有人烟稀少的荒野,路面都是自然的草石泥路,他僧鞋的灰布面都被磨得翻了里子,脚趾蜷成一团缩在鞋尖里,大脚趾在隐隐作痛表示抗议。

      玄湎走起来费劲,便在经过密林时捡了根趁手木棍,上圆下粗,他将自身重量分了一半到那棍上,拄着木拐,头上再顶着个竹篾编的斗笠,远远一看,倒像是孓然独行的世外高人,也无风雨也无晴地行于人迹罕至之处。

      但其实……玄湎好想让释迦罗背他,但他怕万一释迦罗那臭脾气发作,会中途在空中将他扔下去,为了生命安全,他这个肉体凡胎便只得一个人安分地挪动着。

      他背的行李中还有些碎银子,可是因为所经之地多是鸟不拉屎的荒野,银子无处花,他便只有在些乡村人家化些斋饭,一个馒头一勺白饭便可果腹。

      玄湎没有过过苦日子,现实中的生活还算富裕,但乍的过上这风餐露宿的日子,他也没有怨天尤人,谁让他这个小白鼠自个穿进来了呢?谁让他基友把他捏成个“没有技能随时可能被推到的塔”呢?谁让他的大脑中枢莫名其妙地连接不上肌肉中枢了呢?

      人艰不拆,越拆越嗨!

      虽然化的斋饭既寡淡又稀少,但玄湎总会想着给释迦罗留着些,他经常抱着装着食物的瓦钵到处找他,就像是一个贤妻良母在找野疯了忘记回家吃饭的崽。

      释迦罗很难找,因为他行路的时候全是飞,几乎脚不沾地,神出鬼没的,有时候玄湎走一天都没有见过他的影子,还以为他私自跑了,便只得念起佛经。

      但一念经,释迦罗便以光速出现,皱着眉头,冷着一张俊脸,像个杀神降临,笔直屹立在玄湎跟前。

      玄湎无视掉他发自内心的杀气,将瓦钵递给他,“我刚刚化了些斋,都冷了,你快些吃吧,不吃饱怎么有力气起飞呢?”

      释迦罗施舍了那碗白饭一丁点的余光,淡淡扫过一眼后,便将头别到一边,声音低沉道:“难吃,不吃!”

      说完,又以光速起飞,转瞬不见。

      玄湎想叫他,但声音连他的影子都跟不上,只得作罢。他望着瓦钵,担心他一直不吃饭会饿着,便在心里琢磨魔族喜欢吃什么东西。

      AI:【玩家你好,我不是和你说过吗?你如果把胳膊递给小魔爷,他会很乐意接受的。】

      玄湎一惊:“难道魔族喜欢茹毛饮血吗?但释迦罗长得那么高雅,不像是那种吃生肉的人呀!”

      AI:【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jpg】

      之后行路的途中,玄湎没有再为释迦罗留饭,俗话说的话: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也无法喂饱一个不回家吃饭的崽。

      玄湎觉得俗话说得好有道理。

      不过他今日运气好,沿途经过了个较为富裕的村庄,到达的时候家家房上已经飘起了炊烟,香味在土路间弥漫开来。

      玄湎相中了木扉上挂着“福禄寿”三星年画的人家,他相信挂三星的人家,生计条件应该不会太差。于是他抬起左手叩了叩木扉,两下之后,便有人来应了门。

      开门的是个围着布裙的女子,额前留着细碎的流海,脑后随便挽了个团髻,看样子是才放下手里的活计来应门。

      见是青年女子,玄湎有片刻的呆愣,随后微微一笑,单手置于胸前为掌,道了个佛号说,“女施主,贫僧路过此地,见贵舍炊烟升起,芳香四溢,不知可否化些斋饭?”

      这段酸溜溜的话是玄湎东拼西凑,咬文嚼字了许久才想出来的,并且在心里反复练习了多时,不然他可能会脱口而出: 小姐姐,我快饿死了,我闻着味儿追过来的,赏口饭吃吧!

      那女子咧嘴一笑,咧出了两个酒窝,她见眼前这和尚长得又白又嫩,感觉明明不谙世事,却又要装作很成熟很老道的样子一本正经,顿时觉得很是可爱,便接过了他的碗,从锅里舀出足量的香米饭将瓦钵填满,又在煲锅里夹了几块鸡肉和一只鸡腿,把钵钵塞满后,才递回给他。

      玄湎等在门口,心里本来想终于化着了斋饭,已经很满意了,但见端出来那么一钵“山珍海味”,顿时喜不自胜,双手捧过瓦钵后一个劲地道谢,最后嘴像抹了蜜一般甜过了头,“小姐姐,你长得真好看,做饭还那么香,你真好!”

      女子被这么一夸,双颊顿时飞上了红霞,真娇羞着不知怎么作答,却被门前的动静转移了注意力。

      玄湎转头,见一个老伯驾着辆驴车,驴车边挂了个陶镂灯笼,看样子是打算行夜路。

      门内的女子探出了身子,面色有些忧虑,“陈伯,您真的要去找素心呀?我爹不是让您先别急吗?她也许在裴镇留几日就回来了,您何苦这么跑一趟呢?”

      老伯戴着个布帽,从帽缘钻出几缕银白的头发,贴在鬓角显得有些憔悴。他泛黄的眼睛看到了女子和玄湎,拍了拍驴身示意它停下来,回答道:“小满呀,不是我等不及,你说素心她都出去五日了还不见回来,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要是她出了事,她娘非在地下把我咒死不可!”

      小满宽慰道:“您先别急,不是还有大甘陪着她吗?”

      陈伯叹了口气,“丫头啊,谢谢你的关心,不过这裴镇我是非得去一趟,不然我这夜里都合不上眼!”

      玄湎问道:“裴镇是离这儿最近的城镇吗?”

      他已经几天没有洗过澡,很想找家客栈歇歇脚。

      小满道:“对,从这儿走一天一夜也就到了,小长老你若要去便可以搭陈伯的车,路上也好有个伴。”

      陈伯点头,往车板一侧挪了挪,让出足够的位置,将稻草铺平,“小长老,你上来吧。”

      于是玄湎和陈伯道别了小满,坐在驴车上摇摇晃晃的上了路。

      在路上,陈伯想是找到了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把沉积多日的心事向玄湎一吐为快。玄湎静默地听着,时不时点头致意,他深表理解。

      陈伯的女儿叫陈素心,是个独女,陈母在女儿三岁时便病逝了,留陈老伯一个人拉扯女儿长大,他一把年纪了,其实女儿岁数也老大不小,但一直没有嫁出去,因为左脸有块血红的胎记,村里人觉得那是不祥之物,便没有人愿意娶她。

      女儿嫁不出去,陈伯早年还有些焦急,可是后来想通了,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吧,让女儿一辈子呆在自己身边也好。于是父女二人相依为命,好在素心精通针绣功夫,时常做些嫁衣卖给村里的女子,日子过的还算充裕。因为做嫁衣要用上好的绸缎,素心便每个月会带配镇去进购一批绸缎,顺便置办些家用,陈伯担心女儿的安危,便让邻家的大甘陪着一起,一般三日就回来了,可是这次都有五天了,还不见女儿回来,况且最近裴镇出了好几起人口失踪的事儿,有男有女,寻了好久都不见踪迹。这下便把陈伯急得夜不能寐,今日终于忍受不了,驾着驴车要出去找女儿。

      玄湎轻轻叹了口气,看样子是个善良的农户人家,希望素心姑娘平安无事,不然留陈老伯一个人在世间,可真是老无所依!

      玄湎宽慰了老伯几句,老伯与他说了些话后心情好了许多,糟心事多一个人分享就会显得不那么糟糕。他谈着谈着笑了起来,问玄湎:“小长老,你这次到裴镇去是做什么呀!”

      玄湎说道:“想找家客栈去去身上的风尘,行了几天路,身子乏的慌。”

      “离这儿最近的客栈就在裴镇,进镇口不远就是,有好几家,我听素心那家叫“同晨客栈”的会免费送早食,夜里热水也用得舒服。”

      玄湎说道:“既然是素心姑娘推荐的,那我便要试试了……”

      说着他察觉到道路旁的树丛中有窸窣之声,便聚精会神地去看,树中又开始响,但窸窸窣窣地在往深处消失。

      玄湎皱起眉来,握紧了行李里的法器,从昨天路过一片小木林开始,他便一直觉得有什么东西一直跟着他,跟得很紧,即使他时常变换着道路,那东西也跟得如影随形。

      他知道那不是释迦罗,因为他根本不可能察觉到释迦罗的存在,非得念动佛经才能把他召唤出来。

      心下开始好奇起来,玄湎觉得今天有必要去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家伙,居然会跟踪他这么个要钱没钱,要本事没本事的穷和尚!

      打定主意后,玄湎与陈伯道了别,他知道陈伯找女儿心切,不想让他久等,便让他先走。

      驴车走远后,四周安静下来,玄湎便仔细地去捕捉那窸窣声,寻着那声响迈步跟去。

      他一路深入林中,渐渐与道路偏离,在他感觉快要接近那东西之后,声响却戛然而止,玄湎止步聆听了半晌,发现居然毫无动静!

      他愣在原地,正准备往回走,却见一处方向上树木很是稀少,隐隐约约有条小道,蜿蜒入幽处。

      玄湎有些疑惑,居然有条小路,难道那个地方经常有人走过吗?

      正想着,那小路上突然出现了人影,隐隐约约有些模糊,玄湎一惊,揉了揉眼睛,发现还真有其人,便追了上去,看身形应该是个中年女子。

      近了之后,玄湎刚想打招呼,却见那女子突然回头一笑,左脸上的红色印记很是醒目,犹如黑夜里的一簇火光。

      玄湎猛然一惊,这女子难道就是素心姑娘?她怎么不往回走呢?她爹正在找她呀!

      玄湎跟上去想告诉素心陈伯的事儿,他快步追了一阵,却发现素心的身影就像是海市蜃楼一般,明明看着很近,却怎么追都追不上。

      他心下起疑,脚下止住步子,却忽然察觉四周雾霭渐起,逐渐包裹了树林,不辨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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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点提一下,和尚其实是吃肉的,佛家是‘慈悲为本,方便为门’,化斋时人家给什么吃什么,这是方便、慈悲
    总之就是玄湎他吃肉,什么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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