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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联（六）
# 37
太阳已经升起。
金色的光辉从树梢上洒下，鸟鸣清亮，偶尔有几只黑影扑楞楞地飞上天空，留下悠长的音韵。
秋日的气息清爽，露珠在风中倏然滚落，消失在草叶间。
这种天气和环境真是不错，如果不是这群人处于逃亡中，早就搞起野餐准备了。
艾达突然站了起来。
在她站起来的时候，罗莱的表情僵硬了，不自觉开始警戒起来。她心里更加忐忑，但艾达却只是披着兜帽，换到了树底下继续坐，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前来询问信息。
在艾达坐下的那一刻，罗莱不自觉松了口气。
这真是虚惊一场。
但在她放松回头后，被突然凑到眼前的灰色东西吓了一跳，差点没尖叫出来。
心跳鼓躁着，罗莱听见了同伴的声音，这才定神看过去，发现这只不过是一个水袋。
……真是吓到她了。
“喝点水吧。”男人视线是对着艾达的，没留意女人的表现。
他看起来大概有二十七岁，棕色短发中夹着一片树叶，温暖的琥珀色眼瞳宛如蜂蜜般甜蜜诱人。在他笑起来的时候，那张只能称得上是端正的脸变得无比迷人。在他身后，一匹黑色的马正悠然进食中。
这是他们的团长，那个抗下了艾达声音的家伙，安德。
安德的微笑很没有自觉，在罗莱身后一直瞪人的姑娘看呆了下，羞红了脸，却也不忘继续恨恨地盯罗莱，这次还捎带上了艾达。
“谢谢，安德。”罗莱接过水，胡乱地点了点头，仰头喝了一口，立刻就咳嗽了起来，呛得满脸通红，“咳咳咳……”
水滴打湿了她的前襟，再加上她止不住的咳嗽，实在有点狼狈。这模样让安德的眼神收了回来，哈哈大笑了下，用力揉了揉罗莱的头。
后边的小姑娘直接低头了。
“小心点，咱们暂时没事，那群，呃，大概还是不敢追过来。”安德说着，不自觉又看了眼艾达，“你这个救兵真的很厉害，可以给我介绍下吗？”
罗莱扬起头勉强笑了下，面容苍白：“其实……我并不认识她……”
“哦？”男人有点惊讶，“不认识？”
“嗯，我只是认识她的姐姐，但是，”罗莱忍不住舔了舔唇，不安地又看了眼艾达，“但是，我并不认识她。”
所以，她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去继续请人无条件帮忙。到现在，罗莱甚至还不知道这家伙的名字。
“这，”安德惊奇了，“那为什么她，哦，她的声音可真奇妙，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这么说，呃，她的声音真的非常的，美丽，像带有魔力一般。”
甚至比罗莱的声音更为传奇。
“我知道。”罗莱低下了声音，倒没有任何不舒服，只是有点犹豫要不要说出来，“这很正常。她的姐姐……”
话还没说完，有人凑了过来。安德的眉梢轻微的跳了下，但转瞬即逝，谁也没看到他的异样。他摸了摸口袋，笑容弧度小了一点。
“你们在说什么啊。”过来的少女在了罗莱身边的地上，状似好奇地瞅了瞅两人，“我能听听么？”
这正是之前一直在瞪罗莱的少女。虽然口头是在问着，但她已经坐下，罗莱难道还能让她离开？
幸好的是罗莱也不想继续话题，所以只是笑笑：“没事。”然后她立刻沉默了下来，继续关注着艾达，心神不宁。
安德表现得一如往常。
他一揉来人的脑袋，笑着说：“当然没问题，我们可爱的女孩。怎么不去睡，不困吗？老乔尼都睡着了呢。”
因为被压着脑袋，小姑娘没看见他懒得遮掩的眼神。那双本该温暖的琥珀色的眼瞳里只有审视，以及漠然。罗莱专心盯着艾达，也没看到安德的异样。
至于其他人？除了开始煮东西的胡子大叔外，几乎都睡着了。
少女被压着头，有点炸：“我不困。还有！我已经十五岁了，才不是女孩，安德你再这样叫我，我——我就生气了！”
这不甘的反抗没有作用，安德一用力，她的头就被压在了膝盖上。
“好了吉尔，我先跟你罗莱姐姐说点事，先别打断啊。罗莱，既然你们不认识，那她为什么帮助你？看在她姐姐的份上吗？”
吉尔的脸埋在膝盖上，表情又僵住了。她被压着抬不起头，只能听见罗莱迟疑的话。
“安德，我们在这里说话……她应该是能听得到的。”
安德似乎不明所以：“所以？听见了怎么了？”
罗莱加快了语速：“我现在并不想谈这个，总之，她会帮我们的……我保证。”
“保证？你怎么保证？”吉尔的声音有点尖锐，话也有点尖锐。
艾达没有动静，罗莱看着，更加无措。
吉尔的挣扎让安德松了手。小姑娘抬头后就紧盯着罗莱，神色看起来一点也不友好。
罗莱被她看得不安，脸色都苍白起来。
吉尔压着自己没去偷看安德的脸色，快速说了下去：“说到底昨天的逃亡也是因为你！我们差点全被抓了！你知道我们多害怕吗？”
大概是因为太过紧张，这简单的话她甚至还破音了！
这直白的话让罗莱的身体抖了下：“抱歉——”
“道歉有什么——”
吉尔正想步步紧逼，但有人打断了她的话。
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可靠。
安德说：“是啊，我们差点全部都被抓呢。”
这听起来是在支持吉尔的发言，吉尔的脸色一喜，立刻抬头看向了安德；而罗莱的脸色更白了，额头甚至都有了冷汗。
这个漂亮脆弱的女人恐惧着抬头，却发现安德的眼神在盯着吉尔。
吉尔也发现了，还发现了那个眼神并不友好，让她想要发抖。
“安、安德，”小吉尔吞了下口水，有点害怕，“你为什么瞪我……”
“哦，这可真是个误会，我怎么敢瞪你。”安德带着假笑，悠然地说着，仍是紧盯着吉尔，“可是呢，被抓的原因可不仅仅就一个罗莱。当时可是说了，森林歌舞团所有团员都不准离开。小吉尔，你以为他们的目标只有罗莱一个吗？”
“可是，可是，”吉尔咬着下唇，脸上血色开始消退，但她心一横，什么也不管了，“不是只有罗莱是……那种怪物吗，如果抓到她，圣堂抓我们也不会怎样的吧？”
安德微妙地看着吉尔，没第一时间就给出回复；而罗莱猛然回头，不思议地看着少女，看得她直回避，不敢与罗莱对视。
“你，吉尔，你！”罗莱颤抖着，“你——”
怪物这个词，深深地戳伤了她。
“我怎么！我说的有错吗？”吉尔梗着脖子，“你是怪物，用着声音都能杀人，而且本来目标就只有你吧，团里被圣堂发了通缉令的也只有你啊，你是罪人！”
安德这时候才轻笑着问：“所以，因为知道圣堂有她的通缉令，你才去写了告发信吗？”
这句话一出，整个营地似乎都要被罗莱尖利的嗓音给炸了！
“你去告密？！”她气得几乎仰倒，指着吉尔的手指遏制不住地开始发抖，“你，吉尔，你去告密？！去圣堂？你！？”
她只是以为吉尔想要指责她，因为是她将团员带入了险境，但她怎么也想不到，是吉尔……
这消息让她大脑空白，说不出话了，思绪纷乱到了极点。
吉尔没回应她，她正惊恐地看着安德手中的信。
营地里其他人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没听到一样，该睡的继续睡，没人过来凑热闹。
艾达也没听到，但是她睁了眼，有点疑惑地看了眼安德那边。
有人展开了结界，并且这种魔力竟然让她觉得有点熟悉。可是等她再仔细去感觉，就什么也没有了。她重新闭上眼，不多去思考，只以为这只是个偶然。
结界内。
安德慢条斯理的展开了信，对着吉尔的神色还是笑，只是变成了嘲笑：“该笑你天真呢，还是该说你蠢呢，竟然不是匿名信。嗯，字体倒是有进步，可惜没想到你竟然会出卖教你写字的老师呢。”
背叛从来不是一个好听的名头。
“不、不，不是我写的！”吉尔慌乱了，“我没，我没写！”
安德的脸收了笑，端正起来的神色竟然显出了冷酷：“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是罗莱在两年前将你捡回来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罗莱还在失神中。
沉默降临。
吉尔一直看着安德，表情几度变化，原本的红润渐消，最后定格在了苍白上。但安德不为所动，俯视着这个少女。
罗莱的愤怒在消散，悲伤开始蔓延。她看着吉尔，心中渐渐沉了下去。
看看啊，看看她的眼神，为什么从没注意到呢？
这是爱慕的眼神。
吉尔最后还是开口了。她定定地看着安德，眼中含泪：“为什么？”
安德挑眉：“我想，这应该是我要问的吧？”
“你喜欢她吗？”吉尔指着罗莱，倔着脸问道，“她捡回了我，将我当一条小狗一样养着，将我与大家隔离开，每天在我面前虚伪地……”
罗莱何止是面色苍白，她简直都要吐血了！太大的悲伤冲淡了过往的记忆，她突然笑了起来，眼泪开始落下。
“真没想到，”她笑着，捂着嘴，让泪水从手背上滑下，“真没想到啊，你竟然是这么看待我的。我将你当作女儿一样，现在想想，我真是太不自量力了——我怎么敢指望呢，一个被赶出家门的大小姐，会因为我的关心就将我当成她的母亲？哈……”
“闭嘴！”吉尔被她的话刺痛，“你这个——”
安德看着吉尔，又打断了她的话：“好了，你走吧，吉尔。既然你选择了光明，就离开吧，黑夜的怀抱不再对你敞开。”
他的样子高高在上，一点怜悯都没有，就这样下了命令。
吉尔猛然抬头。
“够了！”她声音尖利，面容扭曲，“安德！她才是累赘，她才是罪人，她才应该离开！你要被她带入地狱吗？我们这么多人为什么都要陪着她受罪！”
“给我闭嘴。”安德眉头一下子锁了起来，“请你离开，这样你就不用陪我们受罪。”
“可是我喜欢你啊！我爱你！”吉尔终于还是绝望地喊出了自己的心意，仇恨的眼神几乎想将罗莱烧掉，“她只是一个肮脏——”
一声响亮的耳光。
“呀呀，真是的。”动手的安德毫不在意地收回了手，“知道么，被你这么一搅和，我的身份已经不能用了。我现在没杀你都是看在黑暗神的份上。”
他的眼神何止是冷酷啊，就连罗莱都被吓到了。
安德看着惊恐的吉尔，稍稍偏了偏头：“不过又碰上一个好苗子，这次就干脆回永夜城好了。”
吉尔还是惊恐得说不出话来，捂着脸落泪。
安德看着看着，露出了恶质的笑。
“真抱歉啊，你说罗莱是怪物，不巧，我正是怪物中的怪物呢。我可是魔族哦，传说中要吃人杀人的魔族呢。而你——啧啧啧，可怜的小家伙，你忘记了你是为什么被赶出家的吗？”
艾达又一次睁开了眼，看向了结界内。
安德耸肩：“如果说罗莱是怪物，小家伙，那你也是怪物呢。有着伟大的黑暗神所赐予的天赋，你以为圣堂会让你重回你那可爱的温暖的家吗？哈，喜欢我？真可笑。”
“别忘了，吉拉薇尔·道森，你已经是个死人了，被你的父母亲自下令死去的。难道你不知道，正是圣堂的家伙告诉你父母的么——你是恶魔之子。”
吉尔已经快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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