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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联（一）
# 32
艾达疑惑：“可是我就是啊，朵蜜。”
说着，她还难过地揪了揪自己银色的长发。自从鱼尾也变成银白色后，她再也不是人鱼颜值担当了。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哦，她连海里都回不去了来着，哈，连个人鱼都当不了了。走在陆地上要忍受脚尖的疼痛感，进海里也只能在外围，不能回家。
多么可怜的人鱼啊。
这么一想，艾达的情绪更加低落。
可是不能怪人家朵蜜小姑娘要怀疑，艾达的样子实在是太太太不整洁了。说得更直白一点，她此时的样子简直落魄到了极点。
不说那挂着泥的长发，光这脸上都是干掉的泥巴，将那张漂亮的脸给挡了七八分，只有暗蓝色的眼睛明亮依旧；宽大的男式粗麻衣服遮住了她的身体，这衣服上还有着不少补丁，近了能闻到一股子海水的腥味；一双纤巧的脚裸露着，连鞋子都没。
就冲着这双腿，这姑娘竟然还敢说自己是人鱼？而且人鱼的声音在传说中多么美丽，即使这姑娘声音确实听着不错，但……
反正，不够让人相信她是人鱼。
女仆不信，小姑娘不信，估计出去问马车夫，人家车夫也不信。
魔法生物的外表都没有，声音也没有，两条腿修长有力，也没有什么鱼鳞之类的……而且海里沉了那么多宝藏，如果是人鱼，随便拿点东西就能够得到大把的金钱，怎么可能这么落魄？
艾达的话不知道怎么就戳了笑点，这叫朵蜜的棕发小姑娘直接捧腹大笑了起来，因为笑得太用力，脸都红了。
艾达看了她几眼，不理解她的笑，干脆就不理会这小姑娘。
她忙着呢！刚才打完那群强盗后一时不察，踩空掉进了泥坑里，一身都是泥，现在干了当然要先把泥搓了。
本来就变丑了，再变脏，她自己都要受不了！
搓着搓着，她就想起了造成她如今状况的罪魁祸首。唉，瑞拉真讨厌，下次见到一定扒了她的鳞片，剪了她的头发，然后再把她喂大白！
一切杂念在某个时间点突然清空 。
‘好想布莱恩。’
这个念头突然冒出来，艾达愣了下。
她的手都停了下来，残留的干松土块自己落下，还有一点仍停在发丝上。
‘如果布莱恩在的话。’
如果布莱恩在的话，她不用去海里扒死人的衣服，不用坐在这晃悠的马车中，不用没钱买食物，不用——
很多愤怒都不会诞生，她会一直快乐。
可是，没有如果。
她被驱逐得如此突然，被袭击的如此突然，身上什么也没有带，除了那瓶导致她被驱逐的药水，并且这药水还只剩了一半。
布莱恩的通讯石没带，与祖母联络的水晶没带，还有与大姐联络的水晶也没带。艾丽要来接艾达，可是艾达在海边徘徊了一个月，没有在无尽海滨见过任何人鱼的踪影。
当然，也有她自己的活动范围太小的原因。
这么一想，又一波失落降临。艾达不想失落下去，她讨厌一切让自己不开心的事情。
不开心，就不要去想了。
不要去想差点被海妖吃掉的事情，不要去想被灌下药时候的痛，不要去想诅咒生效时候灵魂的痛。
艾达继续手上中断的动作，面无表情地将头发清理了个干净。
大概是因为她的动作太大，或者是因为她真的太脏，一边的女仆不是很友好地看了眼艾达，又看了看狼藉地面，很是不满。她大概很想说‘请到车下去清理’，但她看了眼棕发姑娘，还是压下了恼怒，只是又瞪了眼艾达。
瞪视无效，皮糙肉厚的人鱼能够在深海活动自如，又怎么会扛不住这小小的眼神？更别说她根本看不懂这女士的眼神——她连看都没看。
心思全然放空，艾达飘着眼神搓完了头发，又开始搓脸。
这次被搓掉的灰仍然到处飞，垫子上地上都是，加上之前头上掉的，这些深色的小土块逐渐堆积起来，搞得这里就跟外边的土地一样，女仆的眉头都要能夹虫子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无视这是人家的马车，将别人的马车搞得这么脏？
当然是什么都不懂的人鱼。
深感不悦的女仆又仔细看了眼自家小主人，却只能无奈。朵蜜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咯咯笑了起来，完全没有任何不开心。既然如此，女仆干脆眼不见心不烦，专心温声细语地叮嘱自家小姐：淑女是不能笑得这么放肆的，即使没有什么外人，也要注意自己的仪态，更是要注意交往的人的身份。
身份当然专指艾达，从之前在海边看见的时候艾达就表现得很奇怪，哪怕现在她们都是被艾达所救，女仆表视还是觉得艾达非常奇怪。
可是小丫头的笑声根本停不下来，也没有任何将艾达赶走的想法。相反，女仆越说，她越是对艾达有兴趣。她才十三岁，正是活泼和不服管教的年纪，不然艾达怎么可能坐在她的马车上？
而且莫名的，她对艾达非常喜欢。
“艾达。”朵蜜突然叫道，“你是塞恩的人吗？现在那里已经开始重建了，你为什么不回去？”
艾达搓着脸，不开心：“我是人鱼，来自无尽海水晶宫，第五公主，我不是塞恩的人类。”
光洁的面容渐渐出现。
“公主？”小丫头愕然，然后又一次捧腹大笑，眼睛都眯成了缝，“天啊！你竟然说你是公主？就这——呃。”
此时，艾达的脸完全显露出来。
她看着朵蜜，微微皱眉：“你为什么要笑？”
女仆已经看呆了。
拂去了灰土的美丽，那踩踏在人类审美边缘的五官组合，在近距离面对时能让人窒息。银发在没了尘土后重新柔顺光亮，完全看不出来之前还是一副纠结的样子；白嫩的皮肤简直像从未晒过日光，而且一点瑕疵都没有，看起来宛如人偶一般不真实；再加上这过份好看的样貌……
愣神的小姑娘只是木然将之前的话说完。
“因为完全不像啊……”
但是现在，什么像不像的，她完全忘记了 。
朵蜜呆呆地说完，一眨不眨地盯着艾达，突然清醒并急急地补了一句，“不过你现在说你是公主，我信哦！”
“嗯？”艾达不懂人类小孩子的思考方式，没闹明白，“哦。”
“真的！我信你是公主！”朵蜜眼神亮晶晶的，“你长得可真好看。你是哪国公主呀……哦对不起我忘记了礼仪老师的课了，请原谅我的无礼！”
说着，她还双手合十低下了头，一副讨喜的求原谅样子。艾达并不懂她在说什么，但这不妨碍她给出回答。
“我原谅你。我是无尽海水晶宫第五公主，人鱼族的。”
饶是艾达解释的非常认真，小姑娘明显不信，可她没现在不准备纠缠这个话题，毕竟比起那个可笑的说辞，明显是艾达的脸更吸引小姑娘的注意。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朵蜜小小雀跃了下，瞅着艾达的脸就不肯转开眼神，托腮笑眯眯地说着话，“天啊，你竟然长得这么好看，之前你竟然一直糊着脸！”
艾达茫然：“之前？糊着脸？”
“就是这样挡着脸啊！啊，我懂了！”朵蜜眼珠子一转，拍手道，“一定是为了保护自己吧？你长得这么好看，确实会有点危险。”
艾达没听懂这句话在说什么，仍然茫然，干脆就保持沉默，又专心清理手上和脚踝上的泥土；而这时候，一边的女仆总算回神了。
“艾达小姐，”女仆有点慌张，她更担心的是自己家的小姐，“您为什么会流落到神罚地？还这么的……”
这次艾达听懂了她问的‘为什么会流落’这点。
“我被海妖偷袭了，”艾达说得非常认真，然后她困惑了起来，“什么神罚地？这里不是塞恩城吗？”
从马车窗看向外边，能看到远处的黑色剪影，城市的轮廓在黄昏的雾气中朦胧着。
“塞恩在前一段时间显露了两次神罚……”
女仆的话被朵蜜抢了，小姑娘立求多跟艾达说话，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也变得好看似的。然后她看着艾达茫然的表情，体贴地决定说得再详细一点。
“光明之神降下了神罚，烧灼塞恩里有黑暗的污浊；海神也在同一时间发怒淹没了塞恩，但海神更仁慈一点，没有伤人命，将塞恩的人都丢到了多潘城。不过现在圣堂的人说这里污秽已经被驱逐干净，开始重建塞恩城了。”
反正这么轰动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位漂亮的公主不知道，可能是因为遭到什么变故没心情去了解了吧？流亡肯定很辛苦，艾达又那么好看，肯定更累。
是的，这就是小姑娘对艾达身份的脑补——如今传送网这么密集，艾达可能来自任何地方，虽然她没有口音，但说不定就是来自那个有名的混乱王国。
穆勒公国的领主们可是个高危职业。
说不准艾达就是某个失势的领主的女儿，失去了一切被送到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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