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主他非要以身相许

　　　　“江姑娘，今天还是老样子吗？”包子铺老板笑眯眯的招呼着玉枕。

　　“对，今日这油饼看起来不错，也包上几个吧。”玉枕伸手拿了一个油饼咬上一口，表皮酥脆，馅料充足，唇齿留香，味道好极了。

　　“好勒！”大主顾又来了，包子铺老板自然是满心欢喜的，手脚麻利的将刚出锅的两大屉包子馒头装进垫了白布的竹篮子里，满满当当的一篮子，然后又用牛皮纸包了十来个油饼，“一共六十五文，给六十文好了，多亏江姑娘你经常来照顾我的生意。”

　　玉枕咬着半个油饼，一手掏钱给老板，一手接过篮子。就在这时，包子铺老板微微倾身，小声对玉枕说道：“江姑娘，我看那边那小子盯着你看好久了，你可得小心点，那采花贼到现在都还没抓到呢。”

　　玉枕顺着包子铺老板的提示，回头看了一眼对面屋檐下站着的灰衣少年，刚要说话，嘴里的油饼差点掉了又立马咬紧牙关，口齿不清的吐出几个字：“噗嗯事。”

　　包子铺老板一听，自然是相信玉枕的实力的，毕竟前段时间玉枕帮李员外家驱除邪祟一事，丰城中人人皆知，可防人之心不可无。

　　姜晏路过包子铺的时候，包子铺老板叉着腰，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想以此来警告姜晏不要作坏事。没成想姜晏只是给了他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包子铺老板顿时就觉得一股不明威压压在了自己身上，吓得他双腿发软，差点没跪在地上。

　　玉枕提着竹篮拐进了一条胡同，身后的人依旧在不紧不慢地跟着，她也没多理会，就在一个拐角处，她跳出来拦住了尾随的人。

　　“呔，打劫！”

　　姜晏似乎是预料到玉枕会在拐角处拦他，一点惊吓都没有，摊着双手问：“劫财没有，劫色的话，我自觉我这副容颜还可一看。”

　　玉枕愣了一下，着实没想到他会顺着杆子往上爬，心中起了逗一逗他的心思，抬起右手一把摸上姜晏的胸膛，贱兮兮的笑着：“那就让我来验一验。”你还别说，这人看着瘦弱，但胸膛肌肉还挺硬实的，也不知其他地方是不是也一样......

　　可还不待她的手再挪动半分，姜晏脸色就微微变了，但他还是强忍着情绪，摁住玉枕想要乱动的手，颇有些咬牙切齿的笑道：“这光天化日的，怕是有些不妥吧。”

　　玉枕瞥了他一眼，被按住的右手反手一抓，揪住了他的衣襟，脸上哪还有半分轻薄之色，厉声道：“老实交代，你一直跟着我干嘛？”

　　姜晏闻言，立马一脸委屈，“也不知刚才是谁在馄饨铺子说要帮我寻亲的，这才一会儿就不认账了，你们玄门之人都是这般不守信用的吗？”

　　玉枕倒是忘了这茬，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松开揪住他衣襟的手，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刚才被馄饨铺那事一打岔，我都忘了你这事了。说吧，你要寻的亲人姓甚名谁，住在哪里？”

　　“玉面小仙江玉枕你可听说过？”姜晏问道。

　　陡然听到这个名号，玉枕警惕起来，神色不善的盯着姜晏，“你寻她做什么？”

　　“看来你认识她，其实也就是受人所托送封信。”姜晏从怀里掏出了一封折了好几道的信，“你能带我去找她吗？”

　　玉枕盯着他手里的信，心有疑惑，“玉面小仙”这个名号还是当初她刚独立行走江湖时给自己取的，后来嫌太张扬了，便弃用了，知道的人不多，也就师父和师姐。难道是师父或是师姐托此人给她送信，莫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此时玉枕也懒得和他迂回曲折了，直接承认道：“我就是玉面小仙江玉枕，你把信给我吧。”

　　姜晏闻言有些怀疑，上下打量着下玉枕，质疑道：“你这样也跟玉面两个字搭不上边啊，怕不是骗我？”

　　玉枕也对当初取的这个称号有些羞耻感，臊着脸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你这信是江听雨还是林芳洲托你带的？”

　　也不知道姜晏是听到了这两个名字中的哪个，他放下了些许防备，“是江听雨。”说着将信递了出去，在玉枕正要接过去的时候又收回了手，再次确认：“你真的是玉面小仙江玉枕？”

　　玉枕一把将信抢了过来，一边拆信，一边说：“以前是玉面小仙，现在是江玉枕。”

　　玉枕一一目十行的看着信，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好半晌才抖着嗓子问：“这信上说的是真的？”

　　“你师父的笔迹你应该识得，落款处也有印记，还能作假不成？”姜晏抱着手嗤鼻道。

　　玉枕又认证看了几遍信上的内容，字迹的确是江听雨的，落款处的印记也是江听雨独有的，这信不假，确确实实出自江听雨的手笔，但是这信里的内容就让玉枕有点不敢相信了。

　　“信是不假，但这里面说的一千两......”

　　“如你所见，我的确是欠了你们一千两。”姜晏有些无奈的说道。

　　玉枕嘴角的笑都快压不住了，“这还真天降横财啊，一千两呢！江听雨那老头居然给我留了一千两啊！！！”

　　玉枕简直欣喜若狂，毫不掩饰心中的兴奋，垫起脚一把搂过姜晏，满脸笑意：“好师弟，来给师姐好好讲讲你跟师傅的仙缘。”

　　姜晏看了一眼玉枕搭在自己肩膀上手臂，状似无奈的说：“几个月前，那牛鼻子老道......唉，你打我作甚？”话刚说一半，后脑勺就挨了玉枕一巴掌。

　　玉枕虎着脸教训道：“什么牛鼻子老道，那是师父，尊师重道懂不懂？”

　　“切，你到底还听不听？”姜晏一把挥开肩膀上玉枕的手，一脸不耐烦。

　　看着姜晏欠揍的表情，玉枕真想上手扭他的耳朵，但为了那飞来的一千两，玉枕忍了，赔出个笑脸：“你继续。”

　　可姜晏却不接着说，反而是指着玉枕手中的竹篮问：“你买这么多包子馒头做什么？”

　　经姜晏这么一提醒，玉枕才想起要做的事，一把拉过姜晏，一边走一边说：“做好事去。你接着刚才的讲啊，唉，师弟，你要吃个包子吗？”

　　“有肉馅的吗？”

　　“有有有。你给我说说江听雨那个牛鼻子老道怎么骗你欠下一千两？啊呸，是怎么借给你一千两的？”

　　嘴瓢了的玉枕顶着姜晏嫌弃的眼神听完了他与江听雨的仙缘，理清了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大概就是江听雨在鹿城遇见了欲求仙问道的富家公子姜晏，本只想随便教几个简单的法术，换点酒钱的。没想到这姜晏是个有恒心的，勤练术法，大有进益。姜家双亲见儿子如此上进，对江听雨更是礼遇，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可天有不测风云，姜家双亲在一次外出行商途中遭遇天灾不幸双双遇难，还不等姜晏守完孝，家中恶戚联合起来，夺了他家产业，更是造谣他是克父克母之命，将他赶出门，最可恶的居然是联合外人将容貌俊美的他给卖入了小倌馆。所幸外出寻友的江听雨及时赶回来，花了一千两将他赎了出来，不然鹿城中又要多一个冤魂了。

　　姜晏想报仇，但江听雨当时身不由己不方便带着他，便让他前来丰城寻小徒弟玉面小仙江玉枕帮忙。姜晏不愧是富商之子，思维谨慎，便让江听雨写信严明前因后果，连为了赎他欠下的一千两也写上，还签下了欠债书，江听雨为了补偿给玉枕带来这么一个烫手山芋，信中言明那一千两尽归玉枕所有。

　　后来，就是姜晏在来丰城的路上被山匪劫了钱财，身上那套锦衣还是江听雨在他身上施了法术才没被山匪给扒走了。然后在小树林遇见玉枕被戏耍了一番，进城后为了温饱只好当了锦衣和白银发冠，当了几两碎银，还没找到师姐，又被几个乞丐给抢了银子，最后饿得晕倒在老杨的馄饨铺子前。

　　姜晏这一路的遭遇，可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玉枕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拍着姜晏的肩膀宽慰道：“以后师姐罩着你，不会让你饿着的。”

　　姜晏闻言，眼神亮了亮，“那你会帮我报仇吗？”

　　“这个等你练好术法再说，报仇这种事得从长计议，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姜晏看着玉枕有些敷衍的态度，眼神暗淡下去，片刻后冷着眉眼道：“倘若你不帮我报仇，那一千两你也别想要回去！”

　　玉枕一听，嗤笑一声，伸出手指戳着姜晏的胸膛：“你现在拿得出一千两吗？臭小子，现在我是你的债主，你得听我的，不然我可以把你再送进小倌馆，丰城的物价可比鹿城高，凭你这个相貌，换个两千两应该不成问题吧？”

　　“你——”姜晏被玉枕戳得连退几步，脸色由红变白，双拳紧攥了许久才慢慢松开，好半晌才长叹一口气，不甘道：“一切都听师姐的。”

　　玉枕仔细观察姜晏的一举一动，见他如此迅速的就调整好情绪，心中赞道还好这小子不是个一根筋，是个沉得住气的性子，日后好生调教，必能有一番修为，至于报仇一事，到时候她看在同门情谊上肯定会帮一把的。

　　.

　　玉枕带着姜晏又穿过一条胡同，走到了另一条街道上。她往街角一站，不一会儿就陆续跑来了七八个小乞丐。小乞丐见到玉枕都欢喜极了，围着她开心地叫着“玉枕姐姐”。

　　玉枕将手中的竹篮递给其中年纪最大的那个，被他们簇拥着又走回巷子里的一座破宅子里，小乞丐们的容身之处。

　　姜晏围着破宅子打量了一阵，发现除了这屋顶破得不算厉害，哪哪都是漏风的，如今是夏日也还算凉爽，要是冬日里，刺骨寒风阵阵，也不知道这些小家伙是怎么生活下去的。等回过神来就发现玉枕早就和小乞丐们围坐成一圈，分吃她带来的包子馒头，而此刻正扭着头齐刷刷的看着他。

　　姜晏有些尴尬：“我随便看看。”

　　一个小女孩怯怯的说道：“哥哥，咱们这里没有好屋子住了，大家都是挤在西边的屋子里的，你可不可以不要抢我们的家呢？”

　　敢情是把他当做是抢地盘的啊，他一个风流倜傥的八尺壮汉，用得着跟一群小乞丐抢破宅子住吗？

　　姜晏正要开口辩解，突然发现自己身上打补丁的旧衣服，才恍然大悟，自己现在扮演的是一个落魄的穷小子啊，不怪小乞丐们会把他当作同类，顿时心情就有点沮丧了。

　　他走过去挤开玉枕旁边的一个小乞丐，一屁股坐在了玉枕身边，伸出手指点了小乞丐们一圈，做出一个凶狠的表情：“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的地盘了，你们都给我去外面睡。”

　　此话一出，小乞丐们慌神了，又急又气的喊道：“凭什么！”“我们先来的！”“你一个大人居然跟小孩子抢东西，不要脸！”

　　“刚才骂我的是你吧？看我不把你……”话还没说完，后脑勺又被玉枕给拍了一巴掌，玉枕虎着脸：“行了啊，当着我的面就欺负我的小朋友们，小心回去罚你抄门规。”

　　“切，就咱们这小破门派还有门规？”

　　玉枕伸手扭着他的耳朵，“那当然，这第一条就是不准持强凌弱。你刚才犯了第一条，就罚你今晚不准吃完饭。”

　　“啊——”姜晏哭丧着脸，趁人不注意从竹篮里抢了一个包子塞进了嘴里。

　　见姜晏吃瘪，小乞丐们都欢呼起来，突然一个小胖子压低声音问玉枕：“玉枕姐姐，这个哥哥是谁，怎么从来没见过呢？”

　　玉枕看向姜晏，颇有些得意，“这是我新捡的小师弟，怎么样，长得好看吧？”

　　小乞丐们视线统一看向姜晏，但此时身着补丁灰衣，头发有些许凌乱，脸色也不甚健康，且眼神迷茫的姜晏，在一众小乞丐眼里着实算不上好看。但吃人嘴短，大家也只好违心道：“收拾打扮一下，应该是好看的。”

　　还是刚才那个小胖子，发出一声喟叹：“我也好想被玉枕姐姐捡回去作师弟啊，这样就不用挨饿受冻了。”

　　“你别做梦了，就你见到老鼠都怕得要死，还敢跟着玉枕姐姐去捉妖吗？”年纪大一点的小乞丐嘲笑道。

　　“二狗子，你闭嘴！”

　　“我就不，你来打我啊。略略略……”说话间，两个小乞丐就追打起来，其他的小乞丐还在笑嘻嘻的起哄。

　　姜晏看着一胖一瘦的两个小孩子满屋子的上蹿下跳，担心他们受伤，用手肘碰了碰玉枕，“你不去拦一拦吗？”

　　玉枕吃着一个包子，笑眯眯道：“没事，小孩子打打闹闹的都是乐趣，一会儿就消停了。”

　　不消一会儿，小胖子体力先不行了，气喘吁吁的回到原地坐下，喘着气对着二狗子说：“看…看我不…不把你的份也吃完……”说着一手一个包子，大快朵颐起来。

　　二狗子见状，立马扑过来：“胖哥，嘴下留情！”

　　一时间，破宅子里笑声不断，气氛融洽极了，明明是一群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居然也能相处得如此和谐。姜晏望着这一幕，心中不由生出些许羡慕。有的人明明血浓于水，却拼了命的要致对方于死地，还真是可笑。

　　玉枕和姜晏在破宅子了呆了许久，直到太阳下山，正准备离开，玉枕却站在门口看了许久，转头问道：“小云儿和小豆子怎么还没回来呢？”

　　小胖子走到跟前道：“他们前几天就离开丰城了，大概是不会回来了。”

　　“什么？怎么好端端的就离开了？”

　　“前几日，我和他俩在一处，遇见了一个自称是他们亲戚的老头子，说要带他们去过好日子，他俩就跟着去了。”

　　玉枕一听不对劲，有些焦急：“他俩爹妈都不在了，那些亲戚也都嫌麻烦，谁家都不肯接受他们，这又是哪门子冒出来的亲戚？小胖，你就没拦着？”

　　“我拦了，是小豆子他俩非要跟着去的，我拦不住。”小胖着急解释道。

　　“莫不是遇上拐子了？那也不对啊，按理说小胖当时也在啊，要拐也是三个一起拐啊，没理由只拐两个的？”

　　小胖：“……”姐姐，你这么说是人拐子觉得我不值钱吗？小胖在心里哭了出来。

　　玉枕拍了拍小胖肩膀，耐心问道：“你好好想想，带他们走的那人长什么样，当时说了些什么？”

　　小胖歪着脑袋努力回忆着：“我们当时是在天香楼附近遇见的那个老头，他有点驼背，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一开始我们向他乞讨，他没搭理我们，后来又回头看了我们好一会儿，应该是看了小云儿和小豆子好一会儿，问他们是不是双生儿，小豆子点头说是，那老头便很激动的样子，又问了他们好些问题，最后拍拍他俩的脑袋，小云儿和小豆子就跟着他走了。我本来也想跟着一起去的，却被那个老头给推开了，他最后看我的眼神好可怕。”说完，小胖还给大家模仿那个奇怪的老头的举动，但怎么看都觉得搞笑。

　　玉枕沉默了，小云儿和小豆子是一对双生姐弟，娘亲在生下他们后，身体亏虚，不久之后就病逝了。而他们那个好赌的爹也在一次醉酒后跌入护城河淹死了。家里的亲戚日子都不怎么富裕，都不愿意接收两姐弟，只能任由他们小小年纪在外流浪乞讨。

　　如今却被一个不明来历的老头给带走了，两姐弟也不知是生是死。

　　一直没有参与话题的姜晏开口道：“报官吧，这算是幼童失踪案了，让官府去调查。”

　　玉枕摇摇头，无奈道：“没用的，他们都是些无依无靠的，官府怎么会浪费精力去搜查呢。”

　　“那怎么办呢，小云儿和小豆子还能回来吗？”小乞丐们似乎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有胆小的已经害怕得小声啜泣起来。

　　玉枕心中焦急，但她明白自己一直以来都是这群孩子的主心骨，她迅速调整好情绪，安抚道：“大家别担心，我会去把小云儿和小豆子找回来的，你们照顾好自己，别到处乱跑。”

　　小乞丐们都懂事的点头，用期盼的目光望着玉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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