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主他非要以身相许

　　天音将早食安排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布置好吃食后，他问道：“公子这般如实相告，是否不妥？万一……”

　　姜晏也洗净双手，现在正左手手肘杵在石桌上，撑着下巴，似乎是在想什么。

　　须臾后，他才道：“坦诚相告，也并无不妥。就这些日子的观察而言，她也并不是一个不问青红皂白就胡乱杀妖的修道者，不然我昨夜怕是已经……”

　　闻言，天音一拂衣摆，单膝跪下，“都是我的疏忽，请公子责罚。”

　　姜晏伸出右手去扶住他的手臂，苦笑道：“干你何事，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天音借力站起身来，一直冷漠的脸上呈现出愧疚，他心知，昨夜若是遇上别人，恐怕姜晏命不保夕。

　　姜晏体内蛊毒发作，如千刀万剐一般难忍，需要用特制的药水沐浴方能减轻痛楚。被蛊毒逼得妖化的姜晏，其实是没有多大反抗力的，一个八/九岁的孩童都可以轻易近身伤害到他。

　　昨夜姜晏蛊毒发作突然，也怪他一时心急，忘了设下结界，这才让去而复返的江玉枕有机可乘。不过说来，也要感谢她，并未一掌劈了姜晏。

　　他想起，昨夜他回到净室时看到的那一幕，已经妖化的姜晏埋首于一人颈边，而背对着他的那人很是眼熟，竟是江玉枕。

　　天音担忧江玉枕对姜晏不利，正欲上前，便被姜晏出声制止了。随即他便看到平日里要忍受妖化所带来的痛楚一个时辰的姜晏竟慢慢恢复了人形。

　　姜晏抬起苍白的脸，双眼依旧赤红，獠牙还未缩回，嘴角一抹耀眼血色。隔着一只木桶，他托着已经昏过去的玉枕，嗓音喑哑道：“把她抱到床上去。”

　　尚在怔愣中的天音回神问道：“公子你……”

　　姜晏无力摆手：“不碍事了，好生照顾她。”

　　天音依言将玉枕抱到姜晏床上，接着赶忙跑去看姜晏。姜晏依旧泡在水中，乌发映着苍白的脸，天音心中一滞，迟疑道：“公子，当真没事了？”

　　姜晏捂着胸口，似乎有点欣喜道：“还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天音不明白他在笑什么，但是从刚才看到江玉枕颈边的伤口以及姜晏如此快速恢复来看，大抵是那江玉枕的血有奇效，能够帮忙压制姜晏体内的蛊毒。

　　他服侍姜晏沐浴完后，又目睹了姜晏神态温和，动作轻柔的为昏迷的江玉枕包扎伤口，然后就这样在床边看了她一整夜，期间还好几次嘴角上扬。

　　说老实话，天音跟在姜晏身边几百年，也不曾见他对何人如此上心过。所以忍不住在想，姜晏是不是打算把这小姑娘养肥了然后做成药引，慢慢吃掉。

　　主仆二人各有所思，全然不闻已经梳洗完毕的玉枕走出房门，待二人察觉时，她已经迈下台阶了。

　　玉枕着一身杏白交领上襦配红色百褶裙，扎着高马尾，神清气爽的朝他们走来。

　　姜晏眉眼微弯，音色清冽中带着笑意道：“玉枕，来。”

　　仅一句话就让玉枕和天音同时浑身一颤，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天音双眼微瞠，很是震惊，果然昨夜他走后是发生了什么，不然，公子的态度绝不会变得如此。

　　玉枕闻言也是脚下一愣，不再往前走了，她蹙眉打量着那个笑得如池中清荷一般的俊美男子，心中生疑：这家伙平时里对待她的态度都是冷冰冰的，恨不得离她十万八千里。眼下这般态度温和，绝对有鬼。

　　玉枕抱着双臂立在远处不动，朝他抬了抬下巴道：“你又要搞什么幺蛾子？别忘了我可是知道你的秘密的。”

　　姜晏挑眉看她：“那你想不想知道更多的秘密呢？”

　　说不心动是假的，玉枕犹豫着，又听姜晏道：“咱们不如坐下商量商量你的捆妖索以及受伤的赔偿问题。”

　　姜晏话音刚落，玉枕已经一阵风刮过似的跑了过来，坐在了他对面。

　　玉枕道：“你说要赔我根更好的，不要耍赖。”

　　姜晏嘴角上扬，道：“咦，难道你不应该更在意昨夜被我吸了血吗？”

　　玉枕伸手拿了一个包子，吃了一口道：“那个啊，没什么的，吸就吸了，你象征性赔点钱就好了，捆妖索是一定要赔我根好的。”

　　“你可真是心大啊，倘若我昨晚吸干你的血，可不是得不偿失？”

　　玉枕道：“你不会啊，昨夜你一直叫我走，说明你本不想伤害我的，既然不想伤害我，那被你吸点血也无妨。”她抬手摸了摸脖颈处包扎处，苦着脸道：“你咬得可还真痛，比香香咬得还痛。”

　　闻言，姜晏微扬的嘴角僵住了，他音色低了几度问道：“还有人吸过你的血？”

　　“有的，香香小时候吸过一次。”

　　“那…还有别人么？”姜晏不曾发觉他声音里带着些怒意，仿佛只要玉枕说还有，姜晏就会爆发出来。

　　玉枕乜了他一眼，略带嘲讽：“你以为我那么好欺负啊，是个妖怪都能来咬上几口？再说了，香香那次只是咬破了皮肤，舔了流出来的血，而你——”她抬手一指，怒声控诉道：“不但那么用力咬我，还吸了好久，我叫你，你都不应我，还捏我手腕！”说着她伸出了两只手腕，只见手腕处一圈淤青，在白皙肤色上格外显眼。

　　姜晏盯着那两处淤青，长眉压眼，低声道了句：“对不起。”

　　乍闻姜晏道歉，玉枕愣了一下，道：“不碍事的，过几天就好了。”然后想到什么，问道：“那蛊毒是不是挺厉害的，我看你昨夜……”

　　不提还好，一提她自己倒是先脸红起来了，昨夜慌乱中她将姜晏搂在怀里，还触摸了他的身体，那滚烫的感觉似乎又在手心灼烧起来。还有那不经意的一瞥，男子露在外面的胸膛上的两点茱萸一览无遗。

　　玉枕突觉自己脸烧了起来，嗓子眼发干，连忙低头端起桌上的小米粥喝了几口，才勉强镇定下来。

　　姜晏将她的变化尽收眼底，心中莫名有些欢喜，却是怕人发现又很快压下那眼底的笑意。

　　他所中蛊毒，发作之时，疼痛期间难以承受，厉害之处在于，就算你被人一掌劈昏，它也会教你从昏迷中生生痛醒，意识清醒的感受着这种折磨。

　　所以，昨夜所经历的一切，他记得清清楚楚，他催促她走，她那透着焦灼的每句话以及动作，他都听得到，感受得到。这般无所顾忌的担心他的生死，除了天音和阿瑶，她江玉枕便是这世间第一人。

　　缓和了心情的玉枕抬眼，正好对上姜晏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那眼中的温柔似漫天揉碎的星光。

　　她呼吸一滞，然后不争气的脸红了，她结巴道：“美人不要这么含情脉脉的望着我啊！”咦，这话怎么有些耳熟，好像什么时候也说过，而且对象也是面前这个人，她脸更红了，心道：“果真是久不近美色，差点又被色/诱了。”

　　姜晏低笑了几声，惹得玉枕抬头看他，“那蛊毒的确厉害，我如今尚无找到办法驱除它，但是我现在发现了一个可以压制它发作的办法。”

　　“什么办法？”

　　姜晏指了指她的脖颈道：“你的血。”

　　玉枕目光一凛，声音冷了几分：“你这是打算把我囚禁起来，用我的血作药？”

　　姜晏摇摇头道：“我可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玉枕翻了个白眼：“你是妖。”

　　姜晏又笑了笑，接着道：“我们来做个交易，我协助你解决魔气，你为我在蛊毒发作之时提供血液，每次一百两，如何？”

　　“你毒蛊大概多久发作一次？”

　　“一月一次。”

　　“如果按照你说的，在你找到解决方法之前，我都得跟在你身边？”

　　“按道理是这样。”

　　“那你还不如直接把我抓住关起来，这样还能省下几百两银子。”

　　姜晏挑眉道：“你愿意？”

　　玉枕撸袖子：“不愿意，所以我们打一架吧。”

　　姜晏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道：“两百两。”

　　玉枕：“……”

　　“或者我跟着你也行，以后你接到的委托，我也一并帮你解决了。”

　　“成交。”玉枕爽快应下，反正每月都有几天要流血。给他咬一口脖子，吸点血就能赚二百两，怎么算怎么划算。

　　再者，多了一个高级妖怪在身边帮忙处理委托，能省下好多力气，真是越想越划算。

　　“我们要不要立个合同之类的，把双方所要履行的责任明确一下？”

　　“你随意。”

　　于是，在天音一脸震惊中，姜晏和玉枕达成合作，然后愉快的吃起了早食，只剩他在风中凌乱，百思不得其解：这人真的是修道者吗？为了钱都豁出去了，大抵也只有她一人了吧。

　　*

　　用过早食后，玉枕把之前搜集的情报和姜晏说了一遍，然后两人便一同出门了。

　　多宝斋小二见到玉枕从院内走出，一脸见了鬼的模样，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也用同样的表情目送他们离去。

　　刚走上街，就见这条街上的百姓都招呼着往官衙方向跑去。玉枕栏住一个小哥问道：“怎么回事？”

　　小哥有些兴奋道：“死人啦！”说完便一溜烟跑了。

　　姜晏不理解那小哥为什么说到死人了竟这么兴奋，一脸疑惑看向玉枕，玉枕解释道：“我在丰城这几年，从没见过发生命案，所以百姓们可能有点……好奇？”

　　丰城民风淳朴，大案件不曾发生过，这下突然出了命案，城中百姓自是兴奋，玉枕觉得他们更加关注的是郑天福会如何破案。

　　“去看看吧。”姜晏提议道。

　　玉枕点头，与他一同往官衙走去。离官衙越近，聚集的百姓越多，大家都聚集在官衙外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玉枕伸长耳朵听到一个妇人说道：“可真是造孽啊！昨日他媳妇还去打了张寡妇一顿，怎么今日就死了？”

　　“听说死相可惨了……”

　　单凭这两句对话，玉枕就推断出，死的那人可能是周大宝。当下心中一沉，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心中冒出：难不成是张寡妇怀恨在心杀了周大宝？

　　不对不对，昨日孙氏欺辱于她，张寡妇要杀也应该要杀孙氏啊，怎么会死的是周大宝呢？

　　一时间，各种猜测纷纷涌来，扰得玉枕太阳穴突突跳，似乎是为了印证她其中的一个想法，围观的人群被一道粗嘎的声音呵斥开：“都让开，别挡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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