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主他非要以身相许

　　多宝斋。

　　屋内灯火通明，姜晏乌发白衣坐于桌前，手执狼毫正在绘画，几笔勾勒，几株挺拔而立的翠竹跃于纸上。

　　门外的鹅卵石小径上，黄大仙垂手立着，讲述着今日与玉枕相处的细节。讲完好一会儿，才见门内丢出了一颗药丸，黄大仙忙不迭的捡起来，就要往嘴里塞，又怕是毒/药，犹豫着。

　　“怎的？”屋内声音冰冷似霜冻，黄大仙赶忙将药丸丢进嘴里，吞下了肚，不一会儿，额头伤口的疼痛减了几分。

　　黄大仙壮着胆子问道：“不知公子可否告知，小的这个任务要到什么程度才算完成？”

　　还是没有回答，黄大仙想着再问一遍，只觉腹间一痛，接着就被人给踢出了院子。

　　天音收回脚，正要往回走，突觉一道气息靠近了院子，不由得警备起来。

　　一道身影灵敏的翻上墙头，来者正是玉枕。

　　玉枕立在墙头，观察了一番，才轻飘飘跃下墙头。刚踏上鹅卵石小径，一阵疾风扫来，她刚闪身躲过，背后又有气流浮动，玉枕提身跃起，直接朝屋前飞去。才飞到一半，左脚踝便被拉住，向后扯去。向后飞去的同时，玉枕抬手拂过眼前，登时双眼明亮几许，将周遭隐藏的气息一览无遗。

　　她匆匆扫了一眼四周，见到了一个青衣少年正向自己一脚踢来，连忙翻转身体躲过这一脚。

　　少年动作迅捷无比，完全不给她反应的机会，一招接着一招的袭来。两人从鹅卵石小径一路打过池塘，再打到竹林。

　　夜风习习，树影晃动。玉枕立在一棵翠竹之上，饶有兴趣的看着立在她对面那棵翠竹上的冷面少年。

　　玉枕赞道：“好身手。”

　　天音完全不理会玉枕的赞美，抬手起势，无数竹叶瞬间飞起化作箭阵朝玉枕射去。

　　玉枕轻抬右手在身前画了一个圈，一道泛着红光的结界张开，尽数挡住飞驰而来的箭阵，同时左手也起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多于刚才箭阵数倍的竹叶腾空飘起，带着一阵火光朝天音射去。

　　火焰箭阵即将到达天音跟前，天音的身影却突然消失了，登时那一片空间出现了一个黑洞，将火焰箭阵尽数给吞了进去。

　　玉枕见状，弯唇一笑，朝着一旁喊道：“香香，交给你了！”

　　隐身于翠竹中的天音闻言，果然上当，朝着玉枕喊的方向戒备着，玉枕抓住这个空缺，动作迅猛的朝屋子掠去。

　　待天音反应过来时，玉枕已经一个打滚，躲过门前那一道结界，滚进了屋子，然后趴在了姜晏桌前。

　　姜晏对于玉枕的粗鲁到来，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继续着手中的绘画。

　　玉枕凑过去看，画的正是玉枕刚才与天音打斗的场景，活灵活现，身临其境一般。

　　玉枕不由拍掌赞道：“美人果然厉害！哎，把我画得再帅一点，对，就是反击的这个动作……”

　　天音处理完外面一片狼藉，回到屋子的时候，听到玉枕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眉头皱了起来，正要上前将玉枕提出门外，就见姜晏执笔在玉枕脸上画了几笔，瞬间就止住了她的聒噪。

　　天音神情微微变化几许，表示他很惊讶，可是在外人看来也没什么两样。

　　天音心道：“公子竟然没把她给掀翻出去，还让她对自己的画作指指点点！公子一定是今晚吃饭吃撑了，没力气动了。”

　　对于脸上被画了墨汁，玉枕只是努了努嘴巴，然后歪坐在一旁，一指已经现身的天音道：“美人身边这位小哥本事不错哦，灵力也充沛，不知美人从哪找来的？”

　　姜晏停下手中狼毫，一抚衣袖，左手杵在桌上，手背撑着脸颊，看向玉枕问道：“你今夜来访所谓何事？”

　　玉枕双腿盘坐好，道：“来跟美人聊聊近日城中出现的魔气。”

　　姜晏道：“不想听。”

　　玉枕：“……”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这让她怎么接下去。

　　玉枕再接再厉道：“目前见到那魔气的也就我们两人，再看今日这小哥身手，想必美人也不是泛泛之辈。”

　　姜晏拿眼乜她，语气冷淡：“那又怎样？”

　　玉枕道：“有力出力啊，身为修道之人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你所谓的‘理所应当’就是用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命？”

　　听他这般说道，玉枕一下子坐正了身子，有些不爽道：“哎，话可不能这么理解啊，身为修道之人……”

　　不等玉枕说完，姜晏便打断了她：“你要逞英雄，别拉上我。”

　　玉枕：“……”我这暴脾气，能不能让人把话说完啊！

　　不理会玉枕此时气得牙痒痒，姜晏又重拾狼毫，才刚刚下笔，手就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一滴墨汁甩在纸上，迅速晕染开来。好好的一幅画就这样给破坏了。

　　姜晏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良久后才道：“天音，送客。”几个字仿佛是从牙关中挤出来一般。

　　玉枕还在给姜晏灌输修道者的义务，冷不防被这么一句透着寒意的话语吓了一跳。

　　姜晏低着头，长发滑落些许，挡住了他的侧脸，玉枕看不清他的表情。

　　“姑娘请。”天音立在一旁，出声提醒道。

　　愣住了的玉枕将那句“没礼貌”压下喉间，不情愿的起身，朝着依旧低头不语的姜晏一拱手：“告辞，改日再来拜访。”

　　玉枕纵是满腔不甘，此时也看出了姜晏心情不佳，不愿听她多言，暂且按捺下心绪，离开了多宝斋。

　　回去的路上，被夜风一吹，玉枕脑子倒是清醒了一些。她一直觉得除魔卫道是修道者本分，遇事自然是站在第一个的。不是她不怕死，相反，她比谁都还宝贝她的小命。可是骨子里的英雄主义，在遇到危险时，自然而然就冒了出来，让她无法坐视不理。

　　可是，别的修道者就不一定是她这般想法了，再说也没规定修道者一定要尽除妖卫道的职责。

　　“你所谓的‘理所应当’就是用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命？”姜晏刚才的话回想在她脑袋里，玉枕突然觉得自己真是蠢到家了，硬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懊恼之余不由抬手拍了几下额头。

　　长叹了一口气，玉枕抬头望着天上如圆盘的明月，想着过不了多久就是中秋了，右手不自觉的摸向腰间，想要摸摸腰间乾坤袋带上的流苏，这一摸却摸了个空。

　　玉枕脑子空白了一下，低头去看，腰间只挂了那只蓝底白花的荷包，而那只玄色挂着红色流苏的乾坤袋却不见了。

　　玉枕绕着原地找了几圈还是一无所获，便沿着青石板一路找回了多宝斋。既然不是掉在路上了，那有可能是刚才跟那名叫天音的少年交手时不慎跌落了。

　　想着，玉枕提身一跃，再次翻进了多宝斋。

　　*

　　姜晏靠着椅背，闭着眼，右手成爪捂着胸口，左手抓着椅子扶手，指甲都快掐进木头里。那张平日里俊美得过分的脸一片苍白，额上不断有冷汗渗出，牙齿也死死咬着下唇，似是在忍耐极大的痛苦。

　　一向不喜多言的天音，此时也一边手忙脚乱的往净室的木桶里倒进滚烫的热水，一边喃喃着“这次怎么提前发作了”。待水位到七分满的时候，他又从一旁的檀木盒子里取出了一个黑瓶子，将瓶中的粉末尽数倒了进去。水中顿时一阵翻滚，冒起许多水泡。水泡消散后，木桶中的清水变成了黑色且还散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臭味。

　　天音赶忙去扶姜晏，帮他褪去所有衣物后，姜晏泡进了桶中，黑色的热水漫过了他胸脯。姜晏似是累极了，头向一侧歪去，竟是昏睡过去了。

　　天音见状，又忙不迭的去将香炉中的熏香给换了，然后出了房门朝厨房去添新的热水。

　　玉枕翻进多宝斋，怕再次被天音察觉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收敛了周身气息，在竹林里找了一阵，无果，又想着去屋里找一找。刚到门口，就闻到了一股很浓的冷檀清香。

　　刚才在屋内与姜晏说话时，虽也燃了熏香，但味道极浅，而现在屋内的熏香已经浓到立在屋外都可以闻到了。

　　玉枕虽好奇，但还是忍下了，礼貌性的敲了敲门，一敲，门没关紧，开了一条缝。

　　门一开，更浓的冷檀香味便弥漫了出来，呛得玉枕直咳嗽。她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推开门，心道：“这是要熏死人吗？也不怕中毒。”

　　进门后，案桌旁没有人，那幅被破坏了的画依旧摊在案上。

　　玉枕在厅内寻了一圈，终于在案桌脚边找到了那枚玄色乾坤袋，她将袋子往腰间挂好，正打算悄悄退出去，却闻到浓郁的冷檀香中掺杂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恶臭味。

　　像是各种草药混合的味道，又像是尸体腐烂发出的臭味。

　　本来打算离开的玉枕，脚步一顿，鬼使神差般沿着气味散发出的源头——姜晏内室隔壁的净室走去。

　　净室的木门紧闭着，却也隔不断那散发出的奇怪味道。玉枕站在门外，心跳如鼓，仿佛一个秘密即将被她发现。她用灵识探了探，却无法穿透木门，自然也探不出门后是否有妖邪之气。

　　抬起的手停留在与木门一指处，玉枕想了一会儿还是收回了手，这是别人的隐私，不可侵犯。

　　提脚转身就要走，门后突然传出一声低吼！

　　玉枕身体一瞬间像绷紧的弓弦，她猛地一回头，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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