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主他非要以身相许

　　姜晏每日沐浴完后，都会看一会儿书才入睡，今日虽落了水，但他依旧捧了一本话本看得津津有味。

　　屋内烛火明亮，姜晏靠在软塌上，墨发倾泻在月白色里衣上。烛光将他的侧脸染成一片金色，浓翘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男子鼻梁高挺，薄唇微翘，坐姿随意，偏偏也叫人觉得赏心悦目。

　　姜晏看到有趣的地方，忍不住笑出声来，叫过天音来一同观看。

　　天音凑近一看，将那段文字来回看了好几遍，也没发现笑点在哪里，只能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看着姜晏。

　　姜晏将书一卷，笑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天音翻了个白眼，心里想着：“公子你看小黄书，不厚道，我要举报你。”

　　姜晏依旧在笑，将将起身，笑意却瞬间收敛，声色清冷道：“看来有客人了。”

　　天音接过姜晏手中的话本放回书架，又给他倒了一杯茶，才听到姜晏说：“好好招待下这位深夜来访的客人。”

　　“是。”天音木着脸，活动着手脚应道。

　　*

　　黄大仙最近日子过得很舒坦，不不不，应该说自从与李员外“和解”后一直过得很滋润。

　　相比之前瘦不拉几的模样，如今的黄大仙长胖了好几斤呢，连带着皮毛也油亮许多。

　　它在丰华山上修炼，山上灵气充足，又得李家香火供奉，修为增长喜人。

　　可是这黄大仙是个实心眼，它心中一直想着要报答玉枕，想来想去，便回想起上次与她最后一次见面时，听玉枕骂人骂了许久，想着被骂之人定是让玉枕恨得牙痒痒的，于是它就想着教训那人一番，给玉枕出出气。

　　奈何那日从玉枕的言辞中，它也只知道了惹玉枕生气的那人叫做“倾城公子”，其他一概不知。

　　丰城虽灵气充足，但山中之主刻意压制灵气，是以山界范围内修炼的妖物皆不能保持人形太久。再加上黄大仙修为也不高，它趁着每天能化成人形的几个时辰里，好好打听了一番这位“倾城公子”。

　　今夜，黄大仙趁着夜黑风高，潜进了多宝斋。关于倾城公子在多宝斋内的住处，黄大仙也是花了一两银子向多宝斋打扫的婆子打听到的。

　　黄大仙变回原形，翻过一堵又一堵围墙，越过一个竹林，一个池塘，来到了多宝斋内唯一亮着灯的屋舍前。

　　它扭动一番身子后，变成了人形，身上依旧是件不合身的黄袍。它抖了抖双手后，踏上了屋舍前的鹅卵石小径。

　　左脚脚尖还未落地，一阵疾风迎面扑来，黄大仙还未反应过来便倒退着飞了出去。

　　黄大仙揉着胸口惊恐的东张西望，周围一片寂静，只余阵阵虫鸣。它慌了一阵便静下心来，摆出了防御的姿态，胸口的痛意做不得假，须得小心。

　　黄大仙从地上爬起来，才站稳，突觉左侧一阵疾风袭来，它有所防备的侧身躲过，刚要得意一下，右侧腰上一痛，接下来，黄大仙便见自己从池塘上方飞了过去，冲着竹林而去，倒栽葱一般摔在一丛长势茂密的竹子旁。

　　哎呦声还未出口，黄大仙朝天的双腿便被外力向后折下去，双脚插在了地上，身体形成了一个弯曲的姿势。

　　黄大仙痛苦得喊出声来：“神仙，饶命啊！”此时，它感觉再这样下去，自己骨头都得折了，“砰”的一声，变回了原形。

　　原以为可以就此逃过一劫，没想到一个箩筐兜头罩下，紧接着又一阵天旋地转，箩筐口朝上，黄大仙被装在了箩筐里，不待它反应过来，箩筐就快速的转了起来。

　　箩筐转动得极快，黄大仙只能在箩筐里缩成一团，随着箩筐运动。渐渐地箩筐转动的速度慢了下来，黄大仙忍着快要炸裂的脑袋和腹中的翻江倒海，刚将两个爪子搭上箩筐边沿，冒出一双耳朵，便又被一木棍给敲了下去，紧接着箩筐又快速转动起来。

　　如此反复了小半个时辰，箩筐才完全停止转动，黄大仙在箩筐内晕头转向，身子摇摇晃晃，往旁边一歪，箩筐立不住倒在了地上，黄大仙也从筐内滚了出来。

　　口吐白沫，翻着白眼，舌头伸长，黄大仙四肢疲软的趴在了地上。此时它什么也思考不了，脑袋里还是不停转动的小星星。

　　姜晏倚在门边看着天音这一番“招待”，并未出手制止，反而似是在看一场杂耍一般，面上神情淡漠。

　　黄大仙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神智，眯着眼费力抬起头来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它还什么都没做呢，怎么就被打了一顿？让它又惊又怕的是它根本连打它的人的影子都没看见！

　　莫名被揍了一顿的黄大仙终于想起来自己是只妖啊。根本没必要怕，胆子一下子就大了起来，凶狠道：“是那个不长眼的敢打你黄大仙爷爷……哎哟……”耍狠的话还未说完，黄大仙只觉脑袋被一脚踩在了地上，脑袋上的重力还使劲碾了几下，生生把它的脑袋踩进了土里一寸深。

　　吃了一嘴土的黄大仙就算再笨，此时也反应过来了，那位传说中的倾城公子不是个好惹的。
　　想着大丈夫能屈能伸，趁早请罪，说不定还能留条小命，报复什么的它是不敢想了。

　　黄大仙四肢撑地用力，好半天才将脑袋从土里拔了出来，用力过猛，一下子便往后栽了去，身后又恰恰有根枯树枝，于是倒霉的黄大仙的菊花便被插得提前绽放了。

　　黄大仙捂着开花的屁股叫唤着，蹦跳着，这样的情景惹得一旁看戏的姜晏噗笑出来。

　　“可还满意今夜的招待？”男子清澈带着凉意的声音突的响起，吓得还在痛呼的黄大仙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声音就算化成灰，它也是识得的。黄大仙惊悚得抬起头朝声音来源处看去。

　　身姿挺拔修长的男子立在门旁，屋内亮堂的烛光在他背后绽放，在这浓浓夜色中，好似谪仙一般。

　　不不不，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为什么没人告诉它倾城公子就是它躲也躲不及的煞神啊！

　　哦，也是，黄大仙直到此时也不知道姜晏的真名，更是没有将“倾城公子”与姜晏联系在一起，怪也只能怪它太蠢。

　　黄大仙看清是姜晏后，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四肢着地趴了下去，瑟瑟发抖道：“公子饶命啊！”

　　姜晏冷笑一声道：“哦，你做错了什么，要我饶你一命？”

　　“小的…小的……”黄大仙脑中一片空白，它自是不会说自己是来替·人·出·气的，懊恼自己没有打探清楚就行动的同时扯了个谎：“小人路过。”说完连自己都不信，谁路过会路到别人院子里啊！

　　当下也只能期待姜晏能被糊弄过去，放过自己。

　　“呀，路过啊，真是凑巧呢，最近我们多宝斋也路过了一只大狼狗，正好你们俩可以交流交流心得。”

　　如果此时黄大仙抬头看看姜晏，就能看见他脸上虽笑意浅浅，一双桃花眼也微微弯了起来，可眼中却是一片冰霜。

　　黄大仙再怎么迟钝也能听出姜晏的言外之意，连连磕头告饶。额头砸在白色的鹅卵石上，不多时便有血迹渗出，染红了黄大仙脑门上的毛发，就连鹅卵石上也沾染了点点血迹。

　　砰砰砰的磕头声不停断，直至黄大仙糊了满脸的血，姜晏才开口道：“哎呀，你这妖也真是，怎么一言不合就磕头，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闻此言，黄大仙又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才战战兢兢道：“不不不，是小的自愿的。”

　　见黄大仙如此惊恐的模样，姜晏忍着笑意道：“算了，饶你一命。”

　　“多谢公子。”如获大释的黄大仙依旧趴在地上不敢抬头，额上依旧冒着血，也不敢抬手擦一把。

　　姜晏看了它一眼道：“处理一下伤口，看着怪恶心的。”说完看了一眼仍旧隐身立在黄大仙一旁的天音，天音意会，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白色瓷瓶扔在了黄大仙跟前。

　　面对姜晏态度突然的缓和，黄大仙愣神了，捡起地上滚了一圈的白瓷瓶开始两眼婆娑，它心里想着：“这位公子真是太好心了，竟然还给自己伤药。”可它却忘了上一刻它还被面前这位此时在它眼中散发着善良光辉的公子的手下揍得半死。

　　黄大仙怀揣着一颗感恩的心将白瓷瓶中的药粉胡乱抹在伤口上，又用衣袖将此前鹅卵石上的血迹擦干净，抹了一把脸才跪坐在一旁看着姜晏。

　　夜风徐徐而过，公子披散的墨发缓缓浮动，衬着月牙白里衣，便好似一副流动的水墨画。
　　姜晏拢了拢衣袖，淡声道：“我这有两个选择，任选其一，做到的话，便免了你今日擅闯我院子之罪。”

　　黄大仙身子抖了抖，脑袋里思绪转了千百遍，也不知道这公子又要做什么妖，只能颤声道：“公子请说，小的万……尽力而为。”它本来想表一表决心，说万死不辞的，可转念一想，万一他让自己去害人呢，这它可做不到，便及时刹车，改口了。

　　姜晏也不计较黄大仙的小动作，开口道：“我听说丰华山中有镇山之宝——星之盘，你去给我弄来。”

　　黄大仙一听这话，惊得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它连忙去看姜晏，疑心自己是不是听岔了，待看见姜晏一本正经的样子，就知道他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它听岔了，姜晏是真的要它去偷星之盘。

　　丰华山乃整个丰城地界内的群山之首，山中有山主统辖群山。山中灵气充沛，除却地域的原因，还有镇山之宝的强大作用。

　　黄大仙虽在丰华山中修炼，但它也只是在前几年山主大人带着手下巡查百山的时候，远远见过山主大人的仪仗从山中而过。

　　至于镇山之宝，它这种身在最底层的小妖怪怎么可能见过。姜晏这不是为难它嘛。

　　姜晏见黄大仙半天不说话，微眯了眼，冷着声道：“怎么，有难度？”

　　黄大仙不说话，心里却狂点头，难度大了去，还不如干脆杀了它好过。

　　“嗯？”姜晏又是一字询问，黄大仙这才僵着脖子看向他，小心翼翼问道：“公子不是说还有第二个选择吗？我选第二个。”

　　“哼，你倒是会投机取巧。”

　　“呵呵，公子谬赞了。”

　　姜晏瞥了它一眼，“说不定第二个选择难度更甚于第一个。”

　　黄大仙“啊”了一声，抬眼看见姜晏嘴角似有似无的冷笑，心头有个不好预感，可是已来不及反悔了，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公子如此宅心仁厚，定不会让小的为难。”

　　黄大仙也不知道自己的马屁拍对没有，总之它在听到姜晏的下一句话后，额头冷汗簌簌而下，混着血水又糊了它一脸，辣得它眼睛都睁不开。

　　姜晏说：“那你便去追求你的恩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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