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肝宝贝

　　鹿沥的身体出了问题。
　　他觉得身体四肢无力，开始盗梦，只要一躺下，就是阿波罗号沉船事故的灾难情形，一遍遍的在他的梦境里重现。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死了，可睁开眼时，他正满头大汗的在自己卧室的床上。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他死了无数遍，那梦魇折磨着他，只是短短几日，就让他心力交瘁。

　　海市的中心医院为鹿沥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但是得出来的和南海的地方医院一样的结果。
　　他的身体状况是正常的，出问题的也许是精神状态。

　　为鹿沥检查身体的医生建议鹿卫海给鹿沥找一个心理医生。
　　鹿卫海听了后沉着脸，他本就是不苟言笑的人，这两天更甚，大儿子的身体状况让他都快愁白了头。

　　他听着医生的建议，点了点头，刚想说什么，这时候鹿亥推着鹿沥走了过来，鹿卫海便抿着唇，没再说话。
　　他看向自己的大儿子，鹿沥刚才又抽了一管子血，这会儿脸比之前更白了。
　　他整个人看上去比几天前又瘦了一圈，眼窝下陷，一张脸小的可怜。

　　鹿亥低头，看着他哥哥的肩膀，那里没有什么肉了，夏天的衣服松松的贴在肩上。
　　鹿沥见鹿卫海朝自己走开，抬起头叫了一声“爸”。
　　鹿卫海走到鹿沥身边，压着声音对他说：“走吧，先回去再说。”

　　回到鹿家后，鹿沥就先回房间睡了，鹿卫海一个人去了书房，应该是去给鹿沥联系靠谱的心理医生。
　　鹿亥则被他母亲岳秀蓝给叫了过去。
　　鹿亥听佣人说他母亲在二楼客厅，鹿亥去了二楼，岳秀蓝正在看电影。

　　二楼客厅就是个小型影厅，岳秀蓝现在没事就喜欢在这里看电影，她看到鹿亥来了，面上一喜，把他呼到自己身边。
　　鹿亥坐在他妈妈身边，岳秀蓝涂了淡粉色甲油的手指捏了一颗樱桃塞给鹿亥吃。
　　鹿亥吃了，他撇过头，扫了眼那幕布，上面正放着《无极》。

　　鹿亥没兴趣，他的手指拉着裤子边，看着盘里的樱桃，问道：“妈，你叫我过来做什么啊？”
　　岳秀蓝眨了眨眼，她拉着鹿亥的胳膊，表情有些兴致勃勃，她问着，“你哥他身体怎么了？我怎么看他一直不出屋，连饭都不怎么吃啊？”

　　鹿亥不是很喜欢他妈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耐，“你问那么多干嘛？我哥身体挺好的，今天去检查，医生说没事。”
　　岳秀蓝“哦”了一声，一听到没大事就兴致缺缺了，她咕哝了一句，鹿亥听了，皱眉道：“妈你别在想那些不可能的事情了，这个鹿家我是不会和我哥争的。”

　　岳秀蓝听鹿亥说这句话耳朵都快出茧子了，她挥挥手，把鹿亥赶走了，“小没良心的你快走吧，我要看电影了，我为你好，你还不识相。”
　　鹿亥心里长叹，觉得和他妈妈真的没法沟通，他站起来，走到门口时，还说了句，“那我先走了，您慢慢看电影吧。”
　　岳秀蓝盯着他的背影，被气了个大喘气。

　　鹿亥从二楼小客厅下来，走到一楼，目光一转，视线落在了一楼边上的那间房门上。
　　鹿沥本来的房间是在三楼，整个三楼都是他的，就这件事鹿亥都听岳秀蓝说父亲偏袒他哥，说了好一阵子。

　　不过自从鹿沥从南海回来后，身体不大好，住在三楼就不方便了，鹿沥就先住在了一楼。
　　鹿亥看着房门，他站在外面没敢敲门，这会儿鹿沥应该在休息。
　　早上去体检的时候就看他精神不济的样子，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了。

　　鹿亥这样想着，耳朵就贴在了门上。
　　这时候大门口那边就传来喧闹争执声，鹿沥一愣，直起身子，转过头看去，几个佣人拦在大门口，有三个人正要进来，发生了一些纠缠。

　　鹿亥走到大门处，看向那三人，又皱着眉问佣人，“怎么回事？”
　　袁薇薇拨开拦在自己身前的手，她拿出证件，鹿亥瞥了一眼，就听袁薇薇说：“我是海市刑侦组特别调查组一组组长，来这边，是要来调查阿波罗号沉船事故的”

　　鹿亥蹙眉，这回是仔细的看了那证件两眼，袁薇薇拍那警官证上的照片时一百二十斤，比现在胖了整整三十，现在瘦的就跟个猴似的。
　　鹿亥又望了袁薇薇两眼，袁薇薇收起证件，说道：“现在可以进去了吧。”

　　这边佣人一松手，路烨就冲了进去，他站在大厅里，鹿亥拦都拦不急，他就指着刚才鹿亥用耳朵贴过的那扇门，“就是这，那个人就在这里面，快点……要来不及了。”
　　琅森先动了，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气，走到门前，踢腿一踹，随着一声巨响，那扇门晃了几下，门锁就被踹开了。

　　鹿亥都傻了，他呆了好几秒，看着身边同样呆滞的佣人，指着那三人，“你说，这是警察？”
　　佣人也不敢随便接嘴，鹿亥也不和他较真，他见那三人进了他哥房间，就立刻跟了上去，他一边走一边说：“你们究竟要做什么，查案子吗？也不是怎么查的吧，你们这是暴力执法，我可以去告你们的。”

　　袁薇薇他们理都没理他，鹿沥房间窗帘拉的紧实不透一点光，路烨一进屋，就把视线放在了床上，鹿沥正睡着，这么大的动静都没让他醒过来。
　　鹿亥这才意识到出问题了，他走上前，蹲在床边，摇了摇他哥的手，鹿沥也没有反应。

　　这时，袁薇薇拿起了桌边的药，“这是什么，一瓶都空了。”
　　鹿亥抬头看了眼，他也不知道他哥吃的是什么，可路烨却一把拿了过来，看着标满了外文的瓶身，“这是安眠药，一瓶都空了，快把他抱起来送去医院。”

　　变故只是一瞬，鹿卫海听到动静从书房里出来，便看到自己的小儿子抱着大儿子，一脸焦躁慌乱，身边还跟着三个陌生人。
　　“怎么了？”
　　鹿卫海沉声问着。
　　鹿亥头也来不及回，一边跑一边说：“大哥吃了药，现在要去医院洗胃。”

　　他没有说安眠药，鹿卫海却一下子想到了，鹿沥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失眠症，这点他曾在家庭医生那里听到过。
　　只是曾经忽略的事，如今都成了致命的伤。

　　鹿沥送到医院立刻就被推入了手术室，鹿亥茫然失措的看着应声关上的手术室大门，他比鹿沥小了八岁，其实也还是个不知事的少年。
　　那时“阿波罗号”沉船事故发生时，他正在刚刚放暑假，计划着和他哥拉进些关系出去旅游的事情。

　　谁能料想，这短短数日，他们就经历了那么多生死。
　　好不容易从船上死里逃生的大哥竟然吞了一瓶安眠药自杀，这种事情，鹿亥一想到，就觉得毛发都在打颤。

　　鹿沥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冰窟窿里，他浑身发冷，心脏有气无力的起伏着。
　　他被梦魇折磨着，那一次又一次的噩梦让他的精神恍惚，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翻出那瓶安眠药的。
　　那是他之前失眠时吃的，还剩下数十里，鹿沥手打着哆嗦，一口气全部吞了下去。

　　之后他躺在床上，终于有了踏实的感觉。
　　那药物似乎是神奇的，让他恍恍惚惚的一会儿，而后四肢变的沉重，头晕目眩直至昏睡。
　　这感觉其实还是奇妙的，就好像还在人鱼怀里，在海水里沉浮。

　　远在深海处的人鱼安静的躺在人鱼的墓冢里，四周全都是碎石，那是之前岩壁崩塌后残留下来的，几株食人花的尸体夹在碎石缝隙里正逐渐枯萎。
　　言钰原本只是躺着，墨绿色的鱼尾偶尔散漫的晃动一下，突然他抬起头，看向海水浮动的上空。
　　有种熟悉的味道，那是鹿沥在哭，他在痛苦他在恐惧。
　　言钰变的焦躁，他的指甲滑过地面，勾起了碎石子落在了一边。

　　他好想鹿沥，他想去看看他，可他没办法，言钰看向自己的鱼尾。
　　好想成为人，变成人就能去找鹿沥了，人鱼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这种想法是从未有过的坚定，而后，他绿色的鱼尾突然光芒大胜，言钰只觉得尾巴一疼，下半身似乎是被割裂成了两半，那是他从未体会过的疼痛，他在坚持和退却里恍惚。
　　最后只想着等变成了人找到了鹿沥一定要在他怀里好好撒娇一次。

　　鹿沥是在两天后醒来的，在他昏迷到期间，袁薇薇已经和鹿卫海出示了自己的身份，希望他们配合自己调查。
　　鹿卫海只是个商人，虽然家产颇丰，可在政府面前还是低了一等，他与鹿亥通通去了特组接受调查。
　　鹿卫海一边心里感叹特组环境简陋，一边和她们说了自己自己接到鹿沥电话的事。

　　“鹿先生你是接到了您儿子的电话所以才去南海的？那你之前也并不知道您儿子是怎么从阿波罗号逃出来的吗？”
　　袁薇薇蹙眉写着调查报告，鹿卫海喝了一口白水。

　　这些话他都说了很多遍了，鹿卫海揉着太阳穴说道：“我的确是不知道，但我想我儿子是吉人自有天相，他福大命大，就逃出来了。”
　　袁薇薇笑了，她往后靠，想从鹿卫海脸上看出什么破绽，不过鹿卫海也的确是不知道，她就算瞪出洞来，鹿卫海也是说不出个所以来。

　　她转着笔，“啪”的一下拍在桌上，“好的鹿先生我想了解的就这些，您先回去吧！”
　　鹿卫海朝他点点头，他站起来，打开门时，在另外一个房间的鹿亥也走了出来，见到他爸立刻走上去，“爸，他们问了我好多，我都说不知道了，还问，烦死了。”
　　鹿卫海拍拍他肩膀，“走吧，去医院看你哥哥。”

　　鹿卫海和鹿亥到病房时就看到那个特组的小个子正坐在鹿沥床边上，另外一个高个跟门神似的站在门口。
　　鹿卫海推门，琅森一眼扫过，鹿亥跟在他父亲身后，冷不丁的觉得后背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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