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妄想

　　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见修筠如此生气，漆黑的眼底全是戾气，周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猛兽，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在叫嚣着他的愤怒，就是呼吸都带着迫人的寒意。此刻，他看着我，眼里一片冰凉，再也不是我熟悉的修筠。

　　不是我记忆里那个温文尔雅的修筠。那一瞬间，我很怂地别过脸，故作轻松：“修筠？”

　　他不说话，头往下低了低，温热的触感擦过我的嘴，骤然将我推开。

　　修筠的力气很大，散打和健身器材练就的力量，裹着火气我根本不是对手。往后趔趄了几步，我勉强抓住洗手台站稳，心脏仿佛也忘记了跳动，怔忪不已。

　　他刚才吻了我？

　　“学弟。”艾丽的声音骤然响起，紧跟着洗手间的门也被推开。

　　她抱着手臂，懒洋洋地斜倚着房门，左腿微曲，下巴抬得有点高，表情玩味。

　　走道里的冷气灌进来，我脑子清醒过来，若无其事地抽了口烟吐出大团白雾，眯眼看着她。“这儿是男厕。”

　　修筠没动，他背对着艾丽，额上鼓起吓人的筋脉，像似在平复火气。

　　“我认识字，中英文都认识。”艾丽挑眉，嘴边露出大大的笑容，径自走了进来。

　　修筠偏头看她，我看不到他的眼神，只听到一声细细的轻嗤，眼前的高大身影便走出了洗手间。

　　艾丽耸肩，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凑过来在我耳边低笑：“亲爱的学弟，我好像忘了跟你说一件事。”

　　我夹着烟的手抖了下，表面上仍保持着平静。

　　艾丽的笑太过阴险，甚至有几分看戏的戏谑意味，还有几分怜悯。

　　“我知道你是同……”她踮起脚尖，在我耳边说轻声说了句，扭着腰大摇大摆地走出洗手间。

　　外边有人要进来，看到她出去忍不住吹了声口哨。我扭头瞪了那男人一眼，捻灭手里的烟，佯装平静地走出去。

　　艾丽知道，那她为什么要缠着我？

　　回到我定的桌位，艾丽跟修筠语笑晏晏，聊起盛世中标的事。

　　我面色如常地坐过去，见江念璇的果汁已经喝完，叫来侍者给她添了一杯。

　　点的菜也在这时送了过来。艾丽仿佛忘了刚才在洗手间发生的一切，很热情地跟江念璇讨论餐厅都有哪些招牌的菜好吃。

　　江念璇笑得很敷衍，她好像知道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我发现她看修筠的眼神并没有爱意，反而有点冷，屁股底下的椅子好似瞬间铺满了针尖，扎得我坐立不安。

　　心里有个可怕的，但又让我兴奋莫名的念头，隐隐破土而出。

　　艾丽知道我是同，所以她肯定也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修筠，那刚才在洗手间里修筠……

　　“盛总？”江念璇忽然靠过来，笑盈盈的要求加我微信。

　　我抬眼望向目光阴鸷的修筠，有些犹豫地把号给了江念璇。艾丽晃着酒杯里的红酒，似笑非笑。

　　江念璇加了我的好友，不过没有发消息过来。

　　大家说笑着继续用餐，吃到一半，我把艾丽拉起来，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平静开口：“我承认我是，所以你的好意我没法接受。”

　　“他是谁？”艾丽一点都不吃惊，眼里反而多了几分兴奋：“是修筠对吧。”

　　我陡然一惊，力道很重地抓住她的胳膊，将她压到墙上整个人覆身上去，咬牙警告：“你动他或者泄露消息，我会要你的命。”

　　修筠妈妈下跪的画面，成了我的梦魇，只要我闭上眼就反反复复出现。

　　这一星期，我几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睡过一觉。

　　所以当艾丽说出修筠的名字，她眼里的那一抹兴奋，顺利勾起我心底的黑暗面——凡是威胁到修筠的人，我都想弄死。

　　我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力气，直到艾丽的眼泪落下来，我才松开了些许力道，但依旧没放开她。

　　“你真可怜。”艾丽幽幽吐出一口气，妆容精致的脸还扭曲着，看起来十分的难受。

　　“我是认真的，你想客死他乡的话我随时奉陪。”我松开她，低头整理了下身上的衬衫，头也不回的离开。

　　周末，修筠的自驾活动没能成行，我不知道具体原因，他也联系不上我。

　　我按照我妈的要求继续去相亲，这次见面的姑娘是个中学老师，很清纯的长相，笑起来会露出可爱的小虎牙。

　　她跟我聊她的工作，聊她的父母，聊她平时的喜好。

　　我心不在焉，偶尔附和一句，视线落到店外。

　　江念璇跟朋友逛街，估计是逛累了她们停下来商量着什么。修筠没陪她，这个发现让我有点难以言喻的兴奋。

　　更多的是负罪感。

　　江念璇忽然扭头望过来。看到我，她似乎愣了下，拎着满手的战利品快步穿过街道。

　　我隐隐有种直觉，她有话要跟我说，于是打断相亲对象的喋喋不休，告诉她对她毫无感觉。

　　相亲的姑娘有点意外，忽然就爆了了粗口：“麻痹，你不早说，我也看不上你。”

　　我：“……”

　　姑娘走了不到一分钟，江念璇坐到我对面，似笑非笑的眼神：“女朋友？”

　　“嫂子好。”我淡淡的应了声，放松靠向椅背，“嫂子找我是不是有话要说？”

　　江念璇含笑点头，跟着招手叫来侍者点了杯咖啡，又要了一份点心。

　　侍者走后，她撩了下侧披的大波浪，红唇勾起嘲讽的弧度：“有件事想要跟你求证下，你是修筠最好的哥们，肯定会知道答案。”

　　“嫂子有话直说。”我坐直起来，心怦怦直跳。

　　这些年为了抢项目，我早就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也只有在修筠面前才会偶尔暴露出我的本性。

　　“修筠是同，你知道的吧？你知道他喜欢的人谁吗？”江念璇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然而眼中却无丝毫的悲伤，只有怨恨。

　　猜想意外得到证实，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麻木摇头。

　　修筠跟我一样，他有喜欢的人？

　　“我跟他在一起是两家老人的意思。”江念璇嘲讽的笑了笑，“可我是真的爱上了他。”

　　“可他居然爱着个男人！”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我他妈输给了个男人！”

　　江念璇什么时候走的，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坐在车里反反复复回想她的抱怨。修筠为何答应跟她交往，我无从得知，只记得江念璇走之前跟我说，她如果找到那个男人，非把他千刀万剐不可。

　　零零碎碎的抱怨拼凑起来，指向一瞬间变得清晰——修筠藏在心底的人，应该就是我。

　　我说不清自己是高兴还是难过，开着车漫无目的地转了圈，鬼使神差地开到修筠那套小公寓楼下。

　　我有钥匙，门锁十年没换。

　　修筠说，那地方小不适合住，所以东西都没动过。可钟点工阿姨会每个星期过去打扫，公寓里的东西至今都只是我和他的。

　　乘电梯上了楼，我掏出钥匙开门。

　　世界上没有时间倒流一说，也从来不存在任何的假设。我默念着这句话，僵在门口，冷静地看着坐在沙发上，仿佛在等我出现的修筠。

　　他慢慢抬起头，神色从容而平静，“来了？”

　　“路过，顺便上来找找我的手表是不是落在这边。”我收回已经迈出去的半只脚，若无其事地往后退，“可能是落在别的地方了，你好好休息。”

　　“盛景丞！”修筠“嚯”的一下站起身，一阵风似的冲过来抓着我的手将我拽了进去。

　　人有时候挺贱的，越是得不到的越在乎，也越想摧毁。

　　我被修筠抵在门上，他低眸看着我，眼里的光分不清喜怒。

　　无数的疑问涌向喉咙口，然而没等我问，外边突然传来修筠妈妈的声音：“修筠，我是妈妈。”

　　修筠脸色微变，摁着我肩膀的手松开，下一瞬立即把我往里推，警告的语气：“上楼。”

　　我反应过来，脱掉鞋子光着脚飞快冲上楼。

　　修筠也在一瞬间穿好了外套，开门出去：“怎么找这来，我这就回去。”

　　“念璇说你在这。”修筠妈妈的嗓音温柔依旧，只是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透着冷意：“她还说看到景丞在也在这边。”

　　“他来这干嘛？”修筠轻嗤一声，紧跟着房门关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我走下楼梯，伸手挑开窗帘，静静看着修筠搂着他妈妈的肩膀上车离开。

　　江念璇是故意的……

　　下午的时候，我妈给我打电话，接通就说修筠跟江念璇要订婚了，婚礼下个月举行。

　　我妈还说，修筠妈妈邀请我们一块去参加明天的订婚宴。

　　我挂断电话，在窗边站了一会转头去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夕阳西下，修筠家所在的方向笼罩在红色的夕阳下，一点点变得模糊。

　　不知站了多久，可视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我甩了下发昏的脑袋，走到门口一看瞬间酒醒了大半，慌忙接起，“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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