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商贾

　　清晨煦日高照，贺骄抱着婵婵用早膳。婵婵有些心不在焉的，冬哥儿搬到外院去了，婵婵留在玉照堂陪贺骄。

　　她想哥哥了。

　　贺骄只好净了手，吩咐杏倩道：“中午把冬哥儿也请来用膳吧。”

　　杏倩到了声‘是’。

　　婵婵立即眉开眼笑，吃饭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贺骄看的感慨万千，感到很有意思。难怪老人常说，女人要有个孩子才有个盼头。她现在天天在家里，除了看书下棋就是和丫鬟们踢毽子，跳百索。时间长了，的确挺无趣的。

　　贺骄商量过冯掌柜媳妇后，把婵婵接到玉照堂照看。原是为了打发时间解闷，和孩子相处后，才发现小孩子真的很有意思，时时刻刻都是新鲜主意。

　　贺骄摸着自己腹部，有些遗憾的想。她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吧。

　　迅速摇了摇头，站起来出去走走。不让悲伤的情绪淹没自己。

　　杏倩建议贺骄养只狗，“小狗又热情又乖顺又听话，还能看家护院，保护主子。”

　　贺骄想了想，眼睛一亮。冯小哥立即道：“庄子上大黑刚生了一窝小狗，黑的黄的都有，四小姐若喜欢。我明天就捉来两只给你。”

　　婵婵心有余悸道：“才不要！四小姐怎么会养那么凶那么大的狗。”

　　二叔庄子上的狗长的像狼，又不是狼。体型巨大，不知道是什么狗。但长大后有小马驹那么高大。

　　冯掌柜媳妇也道：“看着怪吓人的。还是不要养了，四小姐要养就养只小京巴。又温驯又乖巧，还能随时抱到怀里。”

　　贺骄则很感兴趣，“真的会长到小马驹那么大吗？”那是什么狗啊，居然能长到这么大，想想都威风。

　　这边正热闹着，门外新采办的小童，皱着雪白的脸，困惑的跑进来道：“四小姐四小姐，外面有好多掌柜要见你。”

　　杏倩立即道：“长盛我是怎么教你的。”

　　“哦！”长盛不甚利索的行了一个礼，退到门槛外，恭恭敬敬对贺骄道：“四小姐，东街十三行先前六个大掌柜要见你。”

　　贺骄有些于心不忍，对杏倩道：“长盛今年才十岁。慢慢教，别把孩子逼的太紧了。”

　　杏倩苦笑：“小姐，奴婢也是苦过来的。怎么可能对孩子严厉，不过是稍微教他点规矩。”

　　冯小哥很支持杏倩，他道：“杏姑娘说的对，四小姐如今单独立府住在外面。府上的规矩也要慢慢立起来，以后家还要请更多的护院、小厮，丫鬟仆人。现在开始教，对长盛以后有好处的。”

　　长盛也道：“四小姐，杏倩姐姐对我很好的。她晚上还会偷偷来看我，给我带点心吃。怕我半夜饿肚子。”

　　贺骄哭笑不得，她本是好心。现在到成她里外不是人了。

　　索性作罢，也不管了。在外院厅堂设屏风会见几位掌柜。

　　原是不用摆屏风的，只是贺骄不想别人欺负她年轻面嫩，而且她也不想直面这几人。用屏风隔开她会更自在些。

　　几位大掌柜是来找贺骄求情的。之前他们不满贺骄接手铺子，集体请辞。导致东街十三行关门十余天，如今各商铺都有二掌柜顶替接手。

　　这些二掌柜草包私心也好，精明能干也罢，总之东街十三行的铺子已经支起来了。

　　离开容易，回去未必那么容易。

　　稍微懂点经商之道的，都会在这些大掌柜老人面前给三分薄面，恭恭敬敬请他们回去主持大局。

　　但贺骄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她就是在瞎搞，瞎玩，一门心思想要玩死东街十三行。

　　事实上这两天东街十三行已经乱成一团糟了，现在还没有对外表现出来什么。

　　但这些大掌柜再不来找贺骄，她顶多撑七天。

　　贺骄在屏风后仍摆傲气道：“本店庙小容不下诸位大佛。既然几位掌柜先前觉得我拿不起，扛不住。只管在外面看我笑话就是了，这时候找上门来。求我让你们回去，未免太可笑了些。”

　　东街十三行大掌柜脸上宛如打翻了调色盘，青一阵紫一阵的。他们可没贺骄这么狠心，现在回去一切都还来得及！真等贺骄玩完了，再想回去力挽狂澜就难了。

　　王掌柜拱手作揖，一副汗颜惭愧的样子道：“是我们几个老家伙倚老卖老，竟忘了少东家是贺家当家人的掌上明珠。坊间又有财神爷的美誉。尔等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四小姐大人有大量，给我们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

　　贺骄声音清脆的从屏风后传出来，无辜又光棍道：“可是我已经各个铺子的二掌柜给提拔上来了。这才几天，朝令夕改就把它们撤下去不好吧。”

　　王掌柜立即道：“老奴有证据。要举报玉器行二掌柜以假冲真，替换籽料。还把上好的玉石籽当做便宜顽石赌玉卖给自家亲戚。还把自己的小姨子，表哥，表妹，妻子长子全都叫到铺子来混吃帮工。”

　　许掌柜、赵掌柜几人也纷纷上前狗咬狗。将如今正在铺子里当家的二掌柜，咬的狗毛也不剩。

　　贺骄断了一早上官司。把六个来致歉的大掌柜全都恢复原职，继续经营。

　　另外七个在外观望的，不来致歉的，贺骄也不急。

　　又过了两天，米行来报，说仓库的大米被老鼠蚀了，现在所有的大米全部都要拉到场子上翻晒重装。

　　贺骄冷笑，哪只老鼠能吃一百斤大米。——但这是她自己作出来的用人不慎。

　　贺骄不打无准备之仗，她‘发疯’‘撒泼’之前，就做好了真的有铺子会被自己玩死的准备。

　　贺骄当机立断，把米行关了门。照样吃吃喝喝，无动于衷。还去了趟乡下，专门看了看传说中体型巨大，像刚出生小马驹那样的大狗。

　　庄子上的看家狗喂的极其肥实，加之其的确体型巨大，獠牙锋利，十分威风凛凛。

　　大黑对主人倒是很温驯，主人顾念着它这几天在奶崽，给他喂肉。大狗都是用舌头卷着吃，从来不上嘴上牙。

　　大黑长相很普通，黑背黄毛大狼狗，脖颈处有两撮白毛。他生了五个崽子，大多都是三色相间，只有两个是亮色的。一个黑白相间，一个黄白相间。

　　黑白四只肥爪爪全是白手套，头上有一小撮白色的小卷毛，看起来十分绵软可爱。一摸它的耳朵就嘤嘤嘤叫个不停，挣扎着把小脑袋往人掌心里蹭。

　　黄白相间的长的像它娘，后颈一圈白毛。奶里奶气的，闭着湿漉漉的眼睛。偶尔睁开眼睛眨一眨，黄色的长吻，黑鼻头。十分地可爱。

　　贺骄左看看右看看，哪个都喜欢，哪个都舍不得。

　　庄子上的人家笑道：“要不四小姐两个都抱回家养吧。它们快两个月了，能吃能睡，再喂下去我儿子一年到头都吃不了几次肉了。”

　　贺骄把两个小家伙搂在怀里，小奶狗十分热情的往她腋下钻，兴奋的直摇尾巴。她决定道：“好！我两个全都养了。”

　　贺骄给黄的取名叫黑云，黑的叫黄谷。

　　婵婵有些混乱，懵懵的问贺骄：“四小姐为什么黄的不叫黄谷，黑的叫黑云。要反着叫呢？”

　　贺骄笑的眉眼弯弯，“我乐意啊。”她一想到今后叫黑云、黄谷时，有人会下意识把狗认错，就觉得十分好玩有趣。

　　冯小哥抱起婵婵，无语半晌才道：“算了，四小姐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大黑狂吠起来，叫个不停。主人训斥了两遍都无果，冬哥儿趁机小声附和妹妹，“就是就是。你看大黑都不满意小姐你给孩子取的名字。”

　　大黑猛的挣脱主人的手，像一道黑箭一样弹跳过去，猛的大树后的一人扑倒。呲牙咧嘴的吐着白气。“汪！”嘶声十分凶狠。

　　庄子上干活几户人家立即拿着铁锹铁叉冲了过去，质问地上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你是谁，干什么的。”

　　地上那人捂着头嚷嚷道：“我是东街十三行米行的大掌柜。我是来找四小姐的！别打我，别咬我。”他惊恐的不行。

　　贺骄招呼婵婵和东哥儿上前来，把黄谷和黑云交给他们，朝那人走去。

　　婵婵小声对哥哥道：“大黑不是不满意孩子的名字，它是看见坏人了。”

　　冬哥儿很委屈的说了句，“大黑看见坏人了，我又没有看见。”

　　婵婵忙哄哥哥：“那是，大黑这么高大威猛。它最厉害了！”

　　冬哥儿哇了一声，举着手里的黑云道：“它以后也会长这么大，变的这么慢威风凛凛吗。”

　　婵婵肯定道：“当然了。它们是大黑的崽，肯定会长的和大黑一样的。”

　　冬哥儿一下子对自己手中尚且奶气的黑云爱不释手，举着它的黄爪爪教它扑人，“你快点长大啊。”

　　贺骄在冯小哥的家里会见了米行掌柜。

　　米行掌柜是来找贺骄道歉的。他实在受不了贺骄这么玩下去了，可惜一直拉不下面子登门。

　　眼睁睁看着当时商议的其他六人，一个个都官复原职，心里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本想悄悄跟着贺骄的马车，趁无人时磕头道个歉。这样等他回城，还是体面的大掌柜。

　　谁能想到，出了这么大事，贺骄居然到城外来看狗。

　　……她果然是想玩死米行！

　　米行掌柜内心血泪，再次确认这一点。这货根本不是会经商的，她就是想玩死范家铺子。

　　听说是范家做了对不起贺骄的事，贺四小姐才拼死拼活和范家和离的。

　　米行掌柜再也坐不住了。亲自前来认错道歉，却险些被恶狗咬死。

　　他心里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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