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风流

　　一大清早，洛小瑶便毕恭毕敬地在大门口等候长宁公主和易水扬的大驾光临。说是早晨就过来，可直到晌午时分，等得洛小瑶望穿秋水，饥肠辘辘，才见到公主的车马姗姗来迟。洛小瑶憋了一肚子的火，可还得耐着性子恭迎二位进府。待公主进了迎客阁，她才想起文渊嘱咐的事情，急忙放出袖袋中的符鸟。
　　长宁公主依旧戴着面纱，美目盈盈，身着九凤浮云金丝广袖裙，窈窕动人。而易水扬自进府起就没闲着，一对鼠目不住地打量着府中的一切，神情不屑，想必这小小的状元府在他眼中自是寒酸破败，不值一看。
　　“自上日一别，长宁对洛公子甚是挂念，不知萧公子的身子好些了没？”长宁公主温婉端庄地问道。
　　“回公主，下官没事了，能跑能跳，不知道多好。”洛小瑶抓抓脑袋，有些受宠若惊地答道。
　　“哼——”易水扬冷哼了一声，目光中满是轻蔑。洛小瑶见状气得牙痒痒，他就一小白脸，靠卖身得势，竟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洛小瑶撇过头，懒得理他，心里默默腹诽，要是真把爷惹毛了，看爷怎么收拾你！
　　“公子，茶来了。”喜月端着茶盘走了屋子，随手把房门带上。洛小瑶摆摆手，让喜月把茶依次送上。
　　长宁公主撩起了面纱的一角，喝了一小口茶，含笑向洛小瑶点了点头。易水扬则懒洋洋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立即皱着眉头吐了大半，撇撇嘴咒骂道：“这种东西也敢给本大爷喝！”
　　气得直胃疼，洛小瑶索性转头喝茶，眼不见为净。茶水刚下肚，洛小瑶忽觉四肢筋骨松软，竟连茶杯也端不稳了，慌忙朝公主和易水扬望去，两人也俱是浑身无力的模样。怎么回事？莫非茶中被下了毒！这府中慕景烨设下的暗卫也不少，今儿怎么会疏忽至此？洛小瑶心绪万千，不得其解，只得有气无力地说道：喜月，快去找总管。”
　　却见喜月慢慢从茶盘下抽出一把锋利的短刀，目光愤恨地朝易水扬走去。易水扬起初惊恐中带着迷惑不解，待渐渐瞧清楚了喜月的模样，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立刻变得煞白，结结巴巴地说道：“你……是你……“
　　“喜月，你干什么！”洛小瑶大吃一惊地喊道，忙暗自调息祛毒。
　　喜月转过头看着洛小瑶，含泪说道：“爷，对不起，但灭族之仇不可不报！待手刃仇人之后，喜月听凭公子处置！”话音刚落，寒光一闪，喜月挥刀便向易水扬刺去。说是迟那是快，从窗外飞来了一颗小石子，精准地砸中了喜月的手腕，结果刀一下刺偏了。“乓——”，门猛地被推开了，文渊冲进了屋子。
　　喜月吃了一惊，但立刻反应过来，挥手又是一刀刺向易水扬。转眼间鲜血飞溅，可伤的却是文渊，是他挡在了易水扬的前面，刀刃硬生生地刺进了文渊的胳膊。
　　“文公子！”喜月惊呼了一声，颤抖着松开了紧握短刀的手，泪水如雨下。
　　“别让元熙后悔救过你。“文渊面不改色地拔出了短刀，盯着喜月冷冷地说道。文渊素来待人谦和，即便是厌恶之人，表面也能做的滴水不漏。可此时此刻，洛小瑶分明感受到了文渊难以抑制的骇人怒气。
　　“我……可是……”喜月攥紧了拳头，柳眉紧蹙，不甘心地说道。
　　“皋陶部族的最后一丝血脉今日要断送在此么？”文渊冷笑着问道，鲜血顺着伤口一滴滴地流下，染红了水澜色的锦袍，他却好像丝毫没有察觉，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喜月。
　　喜月摇摇头，无力地跪倒在了地上，捂着脸抽泣不已。自喜月入府以来，虽不爱说笑，但待人和气有礼，做事恭谨细致，洛小瑶从未想到这样一个花季豆蔻的女孩身上竟背负着血海深仇，见她伤心至此，竟一时间有些感同身受，更多了几丝怜惜。
　　易水扬见危机已过，又恢复了先前趾高气扬的模样，恶狠狠地威胁道：“你们等着，我一定禀告皇上，让你们满门处死！”
　　“咻——”的一声，一枚玄冰符打进了易水扬的胸口，他立刻倒在了地上，痛苦地抽搐挣扎。经过刚才的一番调息，洛小瑶所中的软筋散之毒已逼出了大半。自从那次伤好以后，不知为何她的内力提升了许多，真气凝聚在丹田，似是无穷无尽。
　　“只要你敢多说一个字，我保证你死的很难看！”洛小瑶凶狠地警告他，见易水扬吓得不敢吱声，转头望向文渊，关切地问道：“你怎么样了？伤重吗？”
　　“没事，不打紧。”文渊捂着伤口淡然地说道，适才的怒气也消散了大半。但他那因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却叫人难以放心。洛小瑶和喜月一道把他送到了客房，吩咐洛总管去请大夫，留下喜月照顾文渊，自己则回到大厅，看到易水扬依旧躺在地上不停地哆嗦，不过阵痛已经停止了。长宁公主只是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一切，波澜不惊，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
　　“生死符的滋味不错吧。只要你什么都不说，待你回到鄢国，我保证派人把解药送到你家。不然，恐怕易大人不能活着离开沁轩国了。”洛小瑶威吓道。其实以她的功还使不出真正的生死符，不过吓唬吓唬易水扬还是可以的，到时候随便给他一颗吃不死人的药丸子就行了。
　　“是是……”易水扬唯唯诺诺地答应了，真是个外强中干的无耻小人。
　　“公主……那你……”洛小瑶不由地望向公主，若公主执意要向皇上说出一切，洛小瑶也真的无计可施。
　　长宁公主盈盈一笑，轻柔地说：“为了易大臣的安危，长宁也不会说半个字的。今日多有打扰，我们还是先告辞了。”
　　“多谢公主。”
　　大夫替文渊包扎好了伤口，所幸伤口不深，休息几日便可痊愈。大夫临走前，文渊再三叮嘱，不可将他受伤之事对外人吐露半字。
　　“爷，对不起……”喜月跪在了地上，眼睛又红又肿，低着头抽抽涕涕地说道。
　　“别，别，你赶紧起来。”洛小瑶赶忙扶起了喜月，问道：“你到底是谁？”
　　不及喜月开口，文渊已幽然说道：“她是鄢国皋陶部族的灵女，叫偃喜，也是下一任的大祭司人选。皋陶部族世代隐居在鄢国与沁轩国交界的曲阜灵谷内，与世无争。不知为何竟遭来灭族之祸，一夜之间，全族四百五十六人除了偃喜，悉数被杀。她若不是那时年幼，躲在木桶中随谷中溪水飘走不引人注意，又被恰巧路过的元熙相救，怕也逃不过那些人的追杀。 若无那场变故，以偃喜灵女的身份，你一个外族人想见她一面可谓难于登天。”
　　“可你如何肯定是易水扬干的？这家伙不像会武功的样子。”洛小瑶不解地问道。
　　“我认得他的声音！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事发前几日，他曾带人入谷，与大祭司大吵了一架。当时我就在屋外，他气冲冲跑出来的时候还推了我一把。后来他带着一堆杀手又回到了曲阜灵谷……想不到这个人的心肠竟这样歹毒！阿爹他们……”说到最后，喜月已是泣不成声。
　　“当初元熙将她藏于你的状元府，一来可避人耳目，当年事后，曾有人不断在边境打探偃喜的下落，似要斩草除根，而元熙身边各家的眼线太多，一举一动都受人监视，跟着他反而不安全；二来偃喜灵力卓然，若有巫蛊魇术相害与你，她可相救。可今日这一闹，偃喜的身份怕是藏不住了。”
　　“那怎么办？”洛小瑶担心地问道。
　　“怕是等不到元熙回来，我就要将她送走了，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文渊说完面色又凝重了几分，全然不见平日浪荡贵公子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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