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风流

　　洛小瑶被即墨凌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拎到了春喜楼，找了个角落坐下。洛小瑶也不跟他客气，点了两碟酥点，一壶香茶，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尼……尼招偶……啥似？”洛小瑶嘴里塞满了刚出炉的豆酥饼，口齿不清地问道。
　　即墨凌嫌弃地瞥了她一眼，身子往后退了些，怕被饼屑溅到，皱着眉说：“你能不要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么？”
　　“那好，你等我吃饱了再说。”洛小瑶说完喝了一大口茶，继续跟点心奋斗。
　　即墨凌被她气的彻底无语了，耐着性子等她扫干净两碟茶点，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之后，才问道：“你昨晚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昨晚月晦带我去观星楼看星星，累了就睡那了呗。”洛小瑶坦率地答道，并未觉得有丝毫不妥。
　　“你知不知道，听说你夜不归府，元熙担心会出事，带着侍卫找了你半宿，淋了一身雨。若不是后来黎王传来消息，说你在观星楼睡着了，怕是这一晚上，整个临安城不会太平了。”
　　“能出什么大事？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说，他会那么好心？那个小肚鸡肠……哎呦，疼！”
　　即墨凌毫不客气给了洛小瑶一记毛栗子，打断了她的抱怨。洛小瑶捂着脑门，恼怒地盯着施暴者。
　　“魂笑还在临安，不可不防。若换了旁人在你如今的处境，早就安安份份躲在家中了。我知道你还在为了华太傅的事抱不平，但此事绝无你看到的那般简单。华太傅的确是个好官，可华太傅之子华虎乃是宣王的心腹，手握二十万蔺关重兵。虽然不及我手下的三十万铁骑军骁勇善战，但终究是个隐患。元熙原本只想借采花贼一案逼华虎交出兵权，同时削弱华太傅在朝中的威信，但不料邓超竟会是暗夜行者，那元熙势必要斩草除根，牵扯之人一律诛杀。如今邓超虽死，华虎的兵权却无法革除，今后必成大患。”
　　“可其他人是无辜的啊！华太师是个好官，我不想看到华家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洛小瑶小声地嘀咕道。
　　“萧瑶，只要和暗夜行者扯上关系，元熙定会赶尽杀绝，莫要怪他……这是元熙的大忌，无人可触碰……”即墨凌的声音里透着无可奈何。
　　“为什么？就算他明知这些人罪不至死，也要杀？”洛小瑶疑惑地反问。这是什么道理？她虽不是什么正义之士，却也明白冤有头债有主。而慕景烨，他会不懂吗？
　　“当年锦王叛乱，暗夜行者便是他手下的重要杀手。被暗夜行者所害之人不计其数，甚至有数座州府城池不肯叛投，而被满城屠尽。平息叛乱后，所有涉案之人及其家眷奴仆一律斩首，灭其三族。元熙亲自监斩，几十名刽子手同时动手。三万颗人头，整整用了两天两夜才砍完，午门的地面都被血浸透了。其中又岂止一半是罪不至死，甚至是是清白无辜的。”
　　洛小瑶惊呆了，三万颗人头，慕景烨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落下，他的心难道是铁打的？
　　“锦王叛乱差不多是十年前的事了，元熙当时才多大啊！”
　　“十六岁，却已显露王者之气。”即墨凌语气凝重地说道：“若非元熙用重刑，沁轩国不会如此快地恢复太平。”
　　洛小瑶沉默了，才十六岁，未及弱冠，却已经手握他人生死了……
　　“去看看元熙，他为了找你淋了一夜的雨，受了风寒，身子本来就不好，眼下又病了。”即墨凌拍拍洛小瑶的肩膀，一切也只能言尽于此了。
　　洛小瑶拎着两包点心，忐忑不安地到了睿王府门口，既担心慕景烨的身体，又怕他还摆着那张臭脸让自己吃闭门羹。轻轻扣了几下大门，一名家仆开门一见是洛小瑶立刻恭敬地打开大门将她迎了进去。睿王府中的布置十分清幽雅致，绿竹葱葱，古藤缠绕，不见丝毫奢靡之气。园里竟然还养着几只仙鹤。大抵因为喂养的太好了，一只只圆滚滚胖嘟嘟的，都快赶上塘里的大白鹅了。王府管家领着洛小瑶绕过曲折的回廊到了慕景烨的居所，地处僻静的退思园。园中有小楼一座，古朴沉静，此外还有凉亭一座和一汪碧潭，颇有世外桃源的意境。
　　推开黛雪阁的墨竹门，洛小瑶一眼就看到了慕景烨病怏怏地靠在窗边的竹塌上，手中摊开着一份奏折，枕边还放着厚厚一沓卷宗。他身上仅穿着一件白绸真丝内衫，面色苍白，容颜憔悴，一副病美人的柔弱模样。数日不见，慕景烨似乎又消瘦了几分，唯有眼角眉梢的风情依旧。见到洛小瑶进屋，他眼眸微垂，放下奏折，撇过头故意不看她。
　　哼，装模作样的家伙，我忍！洛小瑶凑近竹塌，扬了扬手里的点心包，讨好地说：“新出炉的豆酥饼，香喷喷的，想不想吃啊？”
　　慕景烨不理她。
　　我再忍！洛小瑶耐着性子，弯着腰继续讨好道：“英明睿智的九王爷，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看一眼小的吧……”
　　慕景烨依旧不理她。
　　可恶！小气吧啦的臭男人！洛小瑶气愤地想着，瞅见塌边的竹茶几上搁着一个九龙白玉碗，碗中泡着嫩叶，茶水翠绿诱人。刚才走得匆忙，又费了半天口水，正是又累又渴，洛小瑶于是端起玉碗就想喝两口。
　　慕景烨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起身，“啪”的一下打翻了她手里的玉碗，破碎的白玉渣滓溅的满地都是。洛小瑶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半天没说话，只是喝口茶，至于这么激动吗？
　　“这是男人喝的东西，你不能喝。”慕景烨又躺回了竹塌上，低咳了两声，缓缓地说道。
　　“男人喝的东西……”洛小瑶忽然想起以前曾听侍卫们说过，慕景烨从来不去青楼。是个有钱男人的都会去的地方他居然不去！莫非……洛小瑶的目光不由往慕景烨的下半身瞥去，怪不得他男身女相，原来是有隐疾！
　　“你在看什么？”慕景烨顺着洛小瑶的目光朝自己看去，一张俊脸立刻涨的通红，好似抹了胭脂一般，气恼地问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男人嘛，十有一二会不举的，没什么的……”洛小瑶好心地安慰他。
　　“我没有问题！”慕景烨气急败坏地辩驳道。
　　“我理解，我理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这病会好起来的。”洛小瑶接忙托辞开溜，这些男人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等下。”慕景烨一声令下，洛小瑶不争气地停住了步子，转过头狐疑地盯着他。
　　“你落了样东西。怀雪，去把笼子拿来。”，慕景烨慢悠悠地说道，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的洛小瑶心里只打颤。
　　不一会儿，一名美婢走进屋，手里提着一只铜笼子。笼子里似乎关着一团白乎乎的东西，正扑腾地厉害。
　　洛小瑶定睛一看，竟然是雪蝠，急忙抢过笼子，打开笼门。雪蝠“倏——”地一下飞了出来，绕着洛小瑶飞了两圈，才停在在了她的手掌上，一个劲地撒娇，小眼睛眨巴眨巴，泪眼汪汪的。
　　“你抓它做什么！”洛小瑶气恼地吼道，瞬间化身河东狮。
　　慕景烨见洛小瑶恼了却一下乐了，故意慢慢悠悠地说道：“这家伙每晚必定扔些死耗子在我房门口，想来是你指使的吧。”
　　洛小瑶愣了一下，扔些死耗子什么的确实是雪蝠的爱好之一，怪不得最近自己府里不见了这些东西，原来……发觉自己理亏，洛小瑶立马收回了刚才凶神恶煞的模样，冲他吐了吐舌头，大而化之地说道：“这是雪蝠喜欢你，分甘同味嘛！”接着转头抚摸着雪蝠的小脑袋，柔声细语地安慰道：“好可怜哦，那个坏蛋有没有欺负你，你怎么这么笨让他逮住了呢？”
　　“养的这么胖，一张淬了麻药的细网足矣。”慕景烨阴嗖嗖的声音飘来，直中要害。
　　“哼，比不上你院子里的肥鹅胖！。”
　　“你——”慕景烨气噎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娇小的身影迅速溜掉了，只得无奈地苦笑一声。相识这么久，这丫头脚底抹油的功夫倒是越来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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