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风流

　　“王爷，你好点了吗？”
　　“阿瑶，你的伤如何？”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问道，四目相对，忍不住都笑了。
　　“我休养几日就无碍了，阿瑶你呢？”慕景烨先做了回答，眸中笑意融融。
　　“公主给的药特别好，我睡了一晚，便又能跑能跳了。再说行走江湖嘛，这点伤不算什么。只是可惜了那个金簪，怕是修不好了。”洛小瑶挠挠头，有些遗憾地说道。她是真挺喜欢那个点翠金簪的，阳光下泛着雪青色的光泽，艳丽却不失雅致。
　　慕景烨看着洛小瑶一脸惋惜的样子，心中莫名有些触动。那支金簪的做工与临安城中寻常首饰铺的饰物相比都相差甚远，也就在培林这种小县城才勉强可以一观。这样一支断簪，这丫头却念念不忘。自己不过略为亲近，她就愿意以命相救……笑容微敛，慕景烨声音低沉地说道：“我会找人修好簪子的。阿瑶，以后你唤我元熙吧。”
　　“可……”洛小瑶有些犹豫，慕景烨毕竟是皇子，这样称呼他似乎太过亲密了。
　　“救命恩人的话你也不听吗？”慕景烨突然一脸严肃地问道。
　　“好吧，元熙。”洛小瑶笨嘴笨舌说不过他，只得乖乖投降了。
　　“阿瑶，你能替我束发吗？”慕景烨望着洛小瑶说道，眼眸清亮，带着几分期待。忽然他又似想到什么，有些失落地说道：“我忘了你胳膊也有伤……”
　　“没事，我胳膊上的伤一点也不疼，我帮你。”洛小瑶大大咧咧地说道。
　　慕景烨在镜前坐下，洛小瑶拿着檀木梳替他慢慢地梳理头发。慕景烨的发丝乌黑顺滑，在梳齿间如丝绸一般滑过。人长得好看，头发也生的好，果然有些人生来就是让人羡慕的。
　　“这是我第一次替人束发，要是弄疼了你，你要告诉我。”洛小瑶一面仔细梳着，一面对慕景烨说道。
　　“嗯。”
　　洛小瑶小心地把发丝在掌心聚拢，然后拧成发束，用发冠固定，最后插上黑玉发簪，头发便束好了。
　　“好看吗？”洛小瑶有些得意地问道。
　　慕景烨看着镜中的自己，笑着点点说：“阿瑶果然贤惠。”
　　果然不能指望他说出什么好话，洛小瑶自动屏蔽了贤惠二字，又好奇地问道：“元熙，你今日又不出门，干嘛非要束发？”
　　“身为皇子，行为举止衣着打扮皆要端庄得体，不可随意而为。”慕景烨语气平淡地说道，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了。尽管身上有伤，他还是起身穿上了一件轻薄的黑色深衣。
　　“公主身边的那个男子是迦傛吗”洛小瑶一边帮慕景烨整衣，一边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慕景烨略感意外地问道。
　　“我闻到他身上有很好闻的沉香味，跟寺院里的一模一样，一定是经常礼佛的人身上才会有的。之前我在迦傛墓前也闻到公主身上有同样的味道，但是非常淡。我想那个男子一定是公主的亲近之人才会把身上的沉香味沾染到了公主身上。像公主那样痴情的女子，如果认定了一个人，哪怕他死了，也绝对不会跟第二个男子如此亲近的。”洛小瑶特别认真地分析道。
　　慕景烨听了抿嘴一笑，说道：“不错，你猜对了。当年迦傛受了一百戒律棍确实快命不久矣，是我请来了恩师曲凌堂救了他一命。我告诉迦傛，若他选择继续留在思过堂悔过，以我姑姑的性子，定会搅得朝堂天翻地覆也要救他出去。若他狠心与姑姑诀别，老死不再相见，姑姑绝对会以一命相逼。迦傛心里放不下姑姑，更怕她做傻事，所以假死脱身，改头换面陪在姑姑身边。”
　　“曲凌堂？是药王谷的曲神医吗？”待慕景烨说完，洛小瑶有些激动地问道。
　　“是的，正是家师。你想见他？”慕景烨好奇地问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有些体寒，想找他看看。”洛小瑶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慕景烨忍不住笑了，道：“女子体寒十分常见。我虽不及师父，但也熟悉医理，不如我替你看看。”
　　“不用了，不用了，我怎敢劳烦王爷您呢？”洛小瑶赶忙摆摆手，笑嘻嘻地拒绝道。
　　慕景烨见状无奈摇摇头，便也不再勉强了。
　　洛小瑶和慕景烨在公主府休养了几日才启程回临安。期间嘉瑞公主总是找洛小瑶过去结伴出游，还想把洛小瑶的衣服扒了换女装，把洛小瑶吓得够呛。洛小瑶只得时常躲在慕景烨那里，让他帮忙拦着公主。
　　回到临安后，洛小瑶住进了刚刚整修好的武状元府，在府中又休养了几日，终于到了该去上朝的日子。才四更天，夜色浓郁，管家洛贤便来敲门催促洛小瑶上朝。洛小瑶打着哈欠慢悠悠地下了床。待她抓起朝服，才发觉这件衣服实在太大了，要提着衣袍才能不被衣服的下摆绊倒，一时半会也来不及改小了，只得先对付了今天再说。打开房门，几名婢女已经等在门口，洛贤领着她们进屋为洛小瑶梳洗束发。这个洛总管，年纪约莫四五十岁，模样敦厚老实，稳重干练，笑眯眯的眼里却透出几分精明，站在一旁事无巨细地告知洛小瑶进宫要遵守的规矩。待一切准备停当，洛小瑶看着镜中武官模样的自己，还真有几分英武之气，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轿子上下颠簸，一摇一晃，洛小瑶本就没睡饱，这下倚着车壁几乎又快睡着了。过了好久，轿子终于停住了。
　　“萧状元，宫门到了。”轿夫提醒道。
　　“唔……好困……”洛小瑶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走出了轿子，发觉自己正站在宣德门前。晨曦微露，清早的微风拂过，带着些许凉意。四周陆陆续续有大臣们的轿子过来，大家都赶着上朝。洛小瑶提着衣摆乖乖地跟在众人身后，进了宣德门，又过了谨武门，再走过了长长的麒麟道，终于到了朝房。这时里面已站了好多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咬耳朵。洛小瑶再往里一瞧，慕景烨正一人独坐在雕花太师椅上悠闲地品着茶，金丝盘龙绣缎袍，玛瑙琉璃冠，恬静如水，风华绝代。阎王脸即墨凌一身武官打扮，抱着剑，靠在一旁的梁柱上，一言不发。洛小瑶没敢往里走，独自站在门口吹着冷风，顺带让自己清醒清醒。
　　“上朝。”一个太监手持拂尘来到朝房传旨。大臣立刻自觉地站成了两排，走出了朝房。洛小瑶也不知道该站哪边，站在门口干愣着。慕景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小声地说了句：“跟着谨轩。”洛小瑶立刻心领神会，乖乖地插到了即墨凌身后，跟着大队走到了神武大殿。
　　文官武官分站两边，金灿灿的龙椅上，老皇帝含笑看着众臣。慕景烨的模样长得很像老皇帝，尤其是双眼睛，清明闪亮，看似纯良，却让人看不透。
　　正当洛小瑶胡思乱想的时候，感觉屁股上被人用力踹了一脚，还没来得及喊个痛字，她已跌跌撞撞地出了行列，一不留神踩到了衣摆，顿时一个五体投地趴在了大殿上。
　　“武状元何须行如此大礼？”老皇帝被洛小瑶逗乐了，笑的眉毛胡子都跑一快去了。四周的朝臣不敢笑出声来，一个个憋得辛苦。
　　洛小瑶回头狠狠的瞪了即墨凌一眼，他却斜着眼，挑衅地看着她，不以为然。
　　“皇上万岁。”洛小瑶迅速爬起来，尴尬地说道。
　　“萧爱卿这次擒贼有功，朕定要好好赏赐。自古美女配英雄，像萧爱卿这样的少年英才，身边是该有个佳人相伴。朕的云玥公主今年年芳十六，与萧状元很是相配。”
　　“公……公主？！”洛小瑶大吃一惊，皇帝这是在乱拉红线啊，吓得自己舌头都打结了，“我……我……”
　　“怎么？萧爱卿认为朕的云玥公主配上不上你？”老皇帝神色渐凝，不悦地反问道。
　　洛小瑶顿时汗如雨下，觉得背后凉风飕飕，赶忙解释说：“微臣不敢，但是微臣年纪尚轻，又无在朝中建功立业，恐配不上公主的千金之体。”
　　老皇帝闻声脸色才渐渐多云转晴，摸了摸胡子，笑道：“无妨无妨，萧爱卿年少英伟，武艺过人，何必妄自菲薄！”
　　洛小瑶这下没辙了，看来这个老皇帝是铁了心的要把女儿嫁给她，正犹豫着要不要骗皇上说自己身染绝症。慕景烨忽然走到了她身旁，恭敬地说道：“父皇，您可问过烟儿的意思？烟儿的脾气自小就倔的很，若不是她看上的人，任是谁劝她都没用。这一点，她真是像极了嘉瑞姑姑。”
　　老皇帝叹了口气，说道：“还是烨儿想的周全，是朕太心急了，此事容后在议。”说完他摆摆手，示意洛小瑶退下。
　　洛小瑶松了口气，脚步颤悠地走回朝列，真是千钧一发，自己险些要当沁轩国的女驸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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