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笼之守护者

作者:叶尖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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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之序灯火


      喷起数米高的烟尘渐渐散开,被保护在结界后的观众们却目不转睛。甚至包括不在场馆内的转播观

      众都不敢眨眼。

      比分牌跳为“2-1”的瞬间,现场沸腾了。

      “一——锤——定音!”

      观看傀儡格斗赛事是堤丰城人民必不可少的假日娱乐,就像登山一样重要。

      “恭喜来自南麓区‘崖角’俱乐部的法使选手…”

      风尘仆仆的黑发男子埋头绕过人头攒动的人群,在乱发与破烂围巾的包裹下只露出一双灰色眼眸的形象,脏跑了浑水摸鱼的小偷。

      “现在是七月二十一号上午八点三十,我身处的位置是赛巧尔(Psytroler)堡的佣人食堂。在四天前,震惊全大陆的灭门屠杀案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购物广场前,男子找了个没有警卫的地方,凑近正在播放新闻的屏幕。自这半个月来,第一次知道了现在的时间。不过,这显然对他找出自己的身份没有什么帮助。

      他只知道:交流没什么障碍;爬树抓只松鼠不怎么费劲;第二大的月亮从右边的树顶移到左边的树顶,一天只要睡这么长的时间就够了,这么多的信息。

      “究竟是谁做出这么残忍的事!”看过了保护完好的现场,男子前面的妇人不禁摸着脖颈感叹,紧闭的双目流露出如同身受的哀痛。

      “他们的佣人都是外头捡来的,”捂着妇人的手,丈夫一双眼中装满了自己的妻子,再也容不下别的什么,“真是可怜啊,还是活不下去。”

      “希望女神能让他们投胎到好一点的人家。”

      “诶!老婆你就默默祈祷吧,这话啊,用不着说开。”丈夫像是烫着了舌头一般眉头忽皱,转身马上就盖紧了妻子饱满的肚子。此时,他身后男子灰暗的身子就像灰尘一样飘进了他的眼睛。

      “滚远点脏东西!”他使劲一转,像商场的旋转门一样把妻子护到身后,抬脚就踢。看见家里的老鼠时他若能这么敏捷,也就不用整天向怀孕的妻子抱怨要换房子了。

      男子感受到敌意,提身后退一步,这仓促的一脚不但落空了,差点失去平衡的“模范”丈夫还把自己的宝贝老婆箍得血直冲脑。

      在妇人的痛吟和男人的叫骂诅咒中,罪魁祸首拉起破布围巾掩面逃走。天罗地网下,他已被这座城市的法眼注视。

      窜逃在峭壁上狭窄的行道上,没有计划的男子不觉得惧怕,连迎面的寒风都吹不起他的颤抖。远离敌意,他只是在做一个生命最简单的自我保护。不知是不是命运女神的垂怜,有这么一次,他在山洞中避风,前脚刚走,后脚两头身形是自己五倍的熊就拖着几具狼尸进去,而没有感应到危险的他,在远处毫无概念地看到了它归巢。

      堤丰城虽然没有全然笼罩在恒温结界之下,依旧是一城踞南北的要塞教城。北方吹来的干冷山风,并不能阻拦马车与浮游车的穿梭。三分之二以上的谷底平地覆盖着各种车道,有着错综复杂的立体交通的堤丰城并不是对旅人友好的都市。不说进入立交通道必须验证身份证或暂住证,支在峭壁上的人行通道狭小又破旧,踩上去木板嘎吱作响,估计比这座城市年轻不了多少。

      他的直觉若有人形,一定是一名百步穿杨的射手。在听到前方拐角后传来的警戒声后,他心头一动,当机立断,抓住栏杆一个侧翻,扒住木板边缘后,双腿一荡,抽出木刀——他似乎没注意到眼前的是峭壁,不是泥墙,但是这把几天前才磨好的木刀真就这样深深扎进了岩石,就像立于断崖之侧的松树那样坚韧。

      上方木道的穿出乱石砸落般的脚步,震下的灰尘撒在攀岩者轻薄而纤长的睫毛上,细小者甚至从中筛过而落进其下,那双瞳孔扩大的灰色眼睛,但这种种刺激,都没法让他停下逃亡的杂技:他抽出一直带在身上的短刺刀,一手一刀开始侧向朝左攀爬,在右边的脚步声刚远去之时,他已转身翻到了拐角的另一边,那里有直达地面的阶梯。

      “咔!”他的膝窝勾住中转台下的楼梯的栏杆时,还插在坚岩中的木刀崩成数段,放大到如黑珍珠大小的诡异瞳孔急剧收缩,血与痛觉缠绕上双臂,沾血的短刺刀他已无法握紧。可是脚步一刻不停,两阶一步奔逃而下,转弯时还忍痛用手拉扯栏杆。疼痛已临近满溢,男子却不可思议地觉得,渐渐没有那么难受了。挤满了痛苦泡沫的脑海里,从海面荡下了波动,又有声音自深处传来。

      “重逢的时刻不远了。”那声音刺耳如金属的摩擦,又带着少女温暖的语气,“你不丢下我,我当倾力回报。”

      “Mirrc…”谁的名字?停下脚步的男子觉得自己的念头就像断水的画笔,每回想一次,那轮廓就被描绘得更清晰一点,但始终停留在模糊的印象。一时不能自拔的他,甚至都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停下来——楼梯下传来了强烈的意识波,渴望着升职的警卫正扑食一样靠近着他。

      “不要动!双手抱头跪下!”黑洞洞的枪口被更加空洞的瞳孔吞没,看到逃犯这副被“吓傻”的样子,领头警卫的脸色又红润了些。

      “不想死就照我说的做!”

      忽而一阵大风吹过,仿佛要卷走人的灵魂,然而只卷起了男子的围巾。当这块饱蘸风尘的布落下时,警卫们看到了,那高挑瘦削的躯干顶端,在结块头发的缝隙中,探出了男子尖可刺骨的目光,。

      然后,胸口忽然就没有知觉了,随后是四肢、口鼻、始终没能再次睁开的眼睛。这是没有喜悲,没有知觉,没有伤痛,而瞑目的死亡。

      #

      “人生真是有趣,”指挥司机停在快速通道上,独占了一列车道,整个堤丰城,也就仅有城主一人可如此恣意了吧。“在我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在城里亲手抓住一只满身猪血的老鼠。”

      神色并没有语气那样漫不经心,倒不如说,如风*法慕春(Rooform*Framtune)怒上眉梢,尖刻的眼眶中刺出狠利的眼神,像霜月的山风,让仅仅在一旁侧瞟的管家都感觉脸被剐了一层皮。

      “联系监控中心,不在半个小时内给我个像样的东西,年薪减半!”

      “把那些设计师的都叫来,让他们看看苍蝇有多大只!”

      “让那群治安局的猪猡马上给我个交代!真当一群猪穿制服吃肥肉就能当警察了?”

      距离上一次约莫十五年,管家以为,少爷在那时就已经把一辈子的气愤都拧干了,直到这个偷渡进堤丰城的不速之客凭空出现,用不属于自己的血液,染红了这片遗产的土地。

      “哼…”因陷入一时化为流沙的路面,窒息至昏迷的闯入者,完全成为了如风的沾血沙袋,想要发泄的时候就揪住头发,提起来打上几拳,感到不屑时就随手一抛,像一堆垃圾,连同脏了的真皮手套也扒下扔在他身上。“带回去弄醒了。”

      结元素的女神,苷泽,今日不慎将一粒灰尘融入了她的属城。

      #

      “不想^@&具身&*...”

      支离破碎的一句话,像毒蜂的尾刺一般惊心。

      不,根本就是像正被失去家园的蜂群…

      男子突然意识到自己刚从昏迷中痛醒,每一寸皮肤上粘附的痛苦让他舌头发麻,连挤出一声喉颤都做不到。

      “#真不%机会$!.”

      揪住了全部可控的神智,男子发现,这声音的源头…是角落那只白猫?

      “啪!”头被一股力量打歪到一边,短暂的晕眩后,男子看着面前放下的手掌。

      大概是他打了我一耳光吧,透过粘结着血与尘污的长发,男子瞥见眼前的人。

      “没注意我讲话吗,算了,至少注药后还有神智,”男人用防护服将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就连头罩上也没有透气孔,只有一对透明视镜,可能在衣服里备了压缩空气吧,“就按我说的做,看看这个家伙是个什么货色。”

      手脚被穿刺而钉在墙上,在全身的刺痛感消失之前,囚犯是无法分神想如何逃脱的,事实上,正聚集全部神志于抑制痛苦的他,对于接下来的款待也丝毫没有知觉。

      直到完全从刺痛中抽离自身,刑犯才注意到了自身的改变:

      最初发觉不对的,是手脚完全没有因被穿刺而感觉到不适,稍微用力,却只有掌中心附近受到挤压的感觉。

      随之发觉,左脚上可以弯曲的部件,似乎只有四个了?可是并没有感觉到伤口。

      为什么?虽然是这么昏暗的场所,但依然有黄色的灯光勉强照明,可是没法目估眼前两个人的距离…右眼睁不开了吗?

      “没有任何阻力。”

      “真是令人失望,”话未半述,男人已转身离去,“把他身上的肮脏与他结合。”最适合的结局,他想着。

      男子没有挣扎的想法,没有感受到敌意的他,并不能理解这句话代表着多严酷的处刑,他只是在想着恢复如初的办法。

      “碌讷失道本(LonerStaub德语:游离的尘埃),以死亡为起点归怀吧!”

      “要#@到什&时*$”

      在术士吟诵着组织的处决宣言时,末路的囚徒看到了那只白猫,它嘴中蛰伏的眼球,那注视,激发了力量。

      刽子手经历了一瞬的休克,他的意识似乎结成了一大块固体,其中的信息分门别类地凝固在不同的位置。随后整个意识体被以精巧的力道敲成一个个完整的碎块,在关于“元素术”的一部分消失了一会儿后,重现的知识与记忆如同瓢泼大雨浇到支离破碎的意识结晶上,它们逐渐融化,最后混合成最初的湖泊。

      “你...”术士不敢相信刚才的遭遇,他的意识好像被送上了验尸官的解剖台,而更难以置信的是眼前这个完全没有精神力护体的受刑者:他的身体恢复成了施法之前的状态,被融合的左脚两指、右眼上下皮分离如初,连本该永远与钉刺长成一体的手脚,出血也返回了施法前那一瞬间的程度。

      是来自秉礼付教国的反元素师?不,术士卯足劲回忆起关于这种教国秘密武器的情报,他们通过干扰元素与精神力的交互,废除元素师的魔法能力,但他们自身是不能沟通元素的,更不可能进行术式逆行,这种几乎只存在于论文上的技巧。而且燃与离产生的改变是没有可逆性的…

      选择性地读取他人的记忆,收敛精神力令他人无法察觉,“荆棘之根”的情报部总长有了一个猜测,若命运的指针转向了那窄若发丝的区域,组织将会获得一名不得了的人才!

      不过无论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必须得先从理事长那获得赦免,人只有活着才能进行更近一步的验证。但作为如风身边第二了解他的人,代号“黑曜”的杀手极度担心,这个数年来第一次令城主动怒的人能否逃过杀机。

      “咳咳!...请问...”目视着地板的沉思被咳出溅落的血渍打断,黑曜从眼前这个破落浪子的语气中,发现了不符常理的温驯,“我要被钉到什么时候?”

      这人出手便屠杀了一个二十人的警卫队,这可是一个地方分局的全部常驻警力,而且配有真枪实弹。而现在,他似乎在以人畜无害的态度与我交流?黑曜想着想着又埋下头。

      男子等了半晌,对方还是没有回话。他不想催动那个不知道是什么,或者说想不起叫什么的力量,来解放手脚,因为一用脑袋就痛得像要炸开一样,相比起来目前手脚穿刺的痛楚还在可接受范围。眼前这个人至始至终没有散发出敌意,排除那些奇怪的法术,应该是一个可沟通的对象。

      就在他这么想的同时,一旁的白猫笑得翻倒,露出了肚皮。

      “你不怕吗?”黑曜总结并提问了最异常的一点。

      “怕?”依稀想起这么一词,尘封在知识的角落,似乎有人跟他描述过,怕是遭遇危险时想要逃离的情绪,而现在他不觉得有危险,就是不怕吧。

      “不,附近又没有敌人,为什么要怕?”

      一年笑不了几次的杀手不担心今年一次也笑不出来了,他的笑意已经漫过了惊异而占领了他的表情。

      “不...我难道不是敌人?”黑曜甚至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有点和蔼可亲。

      “我没有感受到你有敌意啊。”男子的语气虽然虚弱,但是没有一点犹豫,这让对方打消了“他在耍花招”的怀疑。

      不过还是需要一点事实依据,转瞬之间,常年只进行审讯的刽子手,凝起他放置已久的杀意,试图做出他最熟练的正面刺杀动作。只要手指一动,袖剑便能弹出,速度之快足以穿刺大部分魔兽的甲壳。

      “喀!”然而就在他产生弹出袖剑的念头时,一股蛮力就将他压制在身后数米的墙上,他几乎都听见了自己的骨骼在嘶吼。

      黑曜听到了死亡的尖啸,但狂喜却冲破了他的控制,在脸上溢出扭曲的笑容。

      没有流、结元素的支持,便能隔空施力,令物体移动,这绝对是精神术士的本领!

      但不等他做出什么示弱的行为,反抗者就头一歪,昏了过去,估计是头痛得真的炸开了吧。

      “异沙凝生岛,槐桑今为漠。”吐出一句堤丰城的俗语,黑曜些微感叹人生的奇妙,随后一边打理要引荐的奇才,一边开始构思报告。

      因为必要而点起的灯火,照亮了这阴暗许久的刑房,一切丑恶与希望,都被描摹出歪斜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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