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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面
冰冷夜风拂开帷帐。
细长娇软的玉手探出，巴掌大的白毛小狐狸不知从哪儿滚到了其掌心。
手指猛然攥紧。
那毛发柔软光亮的九尾小狐狸化作一阵轻烟消失。那手里只有一张薄如蝉翼的绢帛，将手收回，两根手指展开绢帛，殷红妖瞳在夜色下透着冰冷诡光。
‘无令出则为叛教。火云宫门对截关。’
白可眼底透出笑意。
商族……
完了。
**
姜尚前往昆仑的行为是明智的。
事实证明，张桂芳不过是商族征讨周族的序曲。
闻太师出身截教嫡系，当然不会浪费自己这身份。而通天教主虽有令谕下达，却并未清晰限制传令时正在商廷做官的门人，对一些长久疏离于教统的外门弟子，约束力就更差了。
其中，九龙岛四圣就属那般外门弟子。
因此当闻仲略一请他等出山，这哥儿几个就极痛快地应下了。
许是忧心闻仲为他等被算为叛教而内疚，这哥儿四个中的老大王魔还拍着胸脯对闻仲说道。“太师莫要烦恼，咱们四个说到底都不是修道那块料。只有幸在老爷座下听了几天讲，勉强混到如今罢了。您看上我等的本事，那是给咱们脸，咱们哪儿能不接着！”
就这样，王魔兄弟四个就带着闻仲的一纸推荐，风风火火地去西岐送人头了。
不过这事儿暂时还未落下帷幕，我们就暂且不说他。
却说当闻太师从九龙岛返回朝歌时，刚巧在朝歌城郊撞上件令他怒火中烧的事——面色凝重地从墨麒麟背上下来，闻仲紧蹙着眉，翻看了一下那躺在地上，肚腹被剖开的女人。
那女子的死状着实很像是被野兽袭击。
但见她赤.身.裸.体，类似于后臀与大腿外侧，还有乳.房等肉质肥厚鲜嫩的部位全部不翼而飞，一道狰狞的裂口从颈间直裂到小腹，两扇肋骨向两侧翻开，心肝全无。还有些被啃得颇为干净的白骨被弃置一旁。
眉心不觉锁得更紧。
闻仲拾起那女子的骨头，仔细端详了一下。
这是一节肋骨，能够轻易咬动的软骨已被吃掉，骨髓也被吸走，只有咬不动的部分留了下来，其上还残存了一些颇为深刻的牙痕……
“怪。”
握紧了那无辜百姓的骨头，闻仲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
虽然一提起妖族，人族都会喜欢性地将之称为妖精或者妖怪。
但实际上，这种叫法其实十分不严谨。
因为，妖族分为“精”“怪”两类，通常情况下，为兽类化形而成的“精”在进食时，都会化作本体。会仍旧保持着道体状态吃人，还吃成这个不讲究德性的，只会是本体非兽的“怪”。
反手在地上轰出个土坑，闻仲埋葬了那无辜的女子，反身骑上墨麒麟，就追着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妖气追寻而去。
然而出乎闻仲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是，他追着那气息，一路追进了王宫。
深宫寿仙，外人免进。
仿自仙界的王宫亭岚，潺潺细水划过弧度优美亭顶，连绵而下，朦胧了隐藏其中的两道倩影。
“……”
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闻仲的手按在佩在腰间的古剑上，冷峻眉目间透出隐忍的怒色。
血腥味儿，即使隔着一层水幕，都能被他隐约嗅到。藏在怀里的、用来探测妖物的法器微微发烫，也证明了这亭中确有妖物。他可以笃定的是，刚才吃了那无辜妇人的妖怪就在亭中。
但是……
他只能感受到一只妖怪的妖气。
继王后妲己。
还有，王夫人。
不知道她们两个里谁是妖。又或者，她们其中的一个，可能是一只连自己都惹不起的大妖怪。
事到如今，已经不再是有妖怪胆大包天在王庭食人了。
商君最宠幸的两名都是妖。
不……
想到先前帝辛新纳的喜媚夫人，闻太师更觉一阵毛骨悚然。
他心想：‘只怕那位喜媚夫人，一张美娇娘的皮子下，隐藏的也是精怪之身！’
这如若让那些镇守边疆的仙人们知晓，便是足矣颠覆帝辛通知的大事！
闻太师虽是阐教弟子，但在拜入阐教火灵圣母门下之前，却也是镇守边陲的仙人世家出身。他太清楚那些整日直面妖兽的人，对妖族的痛恨了。
这件事传出去，即使是他的亲族也不可能容许帝辛继续做现任的人族共主！
帝辛，毕竟是他的弟子。
心中思绪百转间，那边亭中已有动静。
“闻太师。”
轻轻媚媚的嗓音悠扬婉转，尾音就像是小钩子似的，一下下钩动着听者的心魂。
年方“二十有五”的继王后披一席赤红，盈盈而来。
走过水幕，却并未沾染一滴水珠。白可整理了一下衣袖，满眼笑意地对闻仲略一颔首，轻声慢语。
“妲己在此，有礼了。”
“敢这么出现在老夫面前……王后娘娘，胆量不小。”
闻仲开口吐露的话语中隐藏着试探。
白可却轻叹一声，抬起一只手，纤纤食指轻轻勾了勾，还在亭中的玉诡便乖巧地走了过来——慢慢走近的翠衣女子令闻仲目光中不觉透出杀机。
看得出她是逃回白可身边的。
那原本整齐的发间有不少凌乱的的发丝支棱出来，一双瞳眸中还隐约透着翠色妖光。女子窈窕的娇躯包裹在碧绿长裙中，大片鲜血沾染在她前胸和裙摆处。
是那位妇人的血。
“小妹莽撞了，是该向太师道个歉。”
仿佛抚摸爱宠一般，白可伸出右手，轻柔地抚摸了一下玉诡的脑袋。她这么说着，转头望向闻仲时，猩红的眼底却绝不是“妲己”这样普通少女可能有的。
“是小女的错。”
原本面对修为超越自己一个大境界还多的闻太师，玉诡身体一直在不自觉颤抖。
然而，当白可的手拂过她头顶时，这种颤栗却在瞬间便消失不见。
有姐姐在。
这个认知让玉诡无视了闻太师与自己修为间巨大的鸿沟，上前一步，端着一贯清雅的姿态向闻太师福身——“还请太师体谅则个。”
“阁下在王城如此，欺我商廷无人？”
“嗤，太师说笑。”
嗤笑一声，大妖染作鲜红的指甲抵在唇畔，用极其嚣张的姿态面对闻仲道。
“商廷……有人？”
白可的话一语双关，既讽刺了商朝倚靠截教立国、为大多人族修士所不喜，又点出如今商族已经被人族历代先贤抛弃、不，严格地说，是被人族历代先贤所厌弃的事实。
闻仲的呼吸有瞬间停滞。
下一刻，他沉默着转身离开。
他不知道眼前这位假托人类之身的大妖身份为何，但其修为远超过他是绝对的。在这种情况下，他需要评估出她具体的修为，再作打算。
看来，是时候回一趟师门了。
眼瞧着闻仲的身影消失，玉诡松了口气。
她满眼感激地望向白可，正想对自己这位姐姐道谢，还不曾出口的话在下一刻就被截断了在嘴边。“好了丫头……去把你一身的血腥儿洗一洗，换身儿衣服。”
白可这满载嫌弃的话语，大概也只有在玉诡听来才会是关切了。
送走了玉诡，白可回到亭中，端起刚才温上的佳酿小饮一口。
想到刚刚离开的闻仲，白可眼底流露出些许无趣之色。
在夜里收到她三姨婆发过来的信件后，白可就尝试着对帝辛使用了法术。而且，结果是令妖满意的——至少，本意是想在她这里过夜的帝辛老老实实地去找了饥.渴的稚衣。
人皇帝气不再庇佑帝辛。
或者说，人族的列位先贤已经彻底不在乎商王庭。
属于人族的气运往周王室那边倾得厉害。
对于白可来说，这消息来得当真足够及时。这让她再不必将闻仲放在眼里，毕竟对方再如何也就是个天仙，跟她修为之差何止云泥之别？
闻仲在她眼中，不过是只蝼蚁而已。
嗯，顶多是只有点儿背景的蝼蚁。
想来，这次闻仲离开后也会去请师门长辈出手对付她罢。
但截教弟子有其教主的那一条禁令，有能力的绝不可能亲身下界，撑死也就是派来具身外化身，打起来十有八九不是她对手。而就算是强过了她，也必然因她娲皇宫下属这层身份而投鼠忌器。
来一趟也好。
慢慢地将一盅酒饮尽，白可心想。
让闻仲死心，也省得三天两头来试探。今日闻仲的话，其实让骨子里生了副傲骨的白可很不舒服——若是闻仲有姜尚那样的美人儿脸也就罢了，一张冷硬的脸，就算不丑也不是她的菜，让她完全没有怜爱的想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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