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后[洪荒封神]

　　心里打定了主意，姬发就将武吉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区区一个樵子，还不至于让姬发上心。他在朝会后留下来，是有更重要、且不能被他人听到的消息要传递给父亲。

　　而姬昌也清楚爱子的性格，故而见姬发不走，便非常自然地收拾了案上的奏简，抬手对儿子招了招。“来，发儿过来坐。有何事要说与为父知道？”

　　此时正是二月，春寒未褪之时。

　　议事大殿中满是凉意，只有作为首领的姬昌身边点着个暖炉。

　　而姬发身子骨一贯不好，受不得累也受不得冻。故而此时他身上仍穿着微厚的棉衣，站时间长了腿就不免发麻，背后虚汗直冒，脸色也愈发苍白。

　　姬昌向来心疼姬发。

　　而在伯邑考死后，他似乎更加无法忍受自己其他骨血遭受任何怠慢。

　　于外人面前或许还要顾及顾及，撑撑礼法威严，于私下里他却全然将此事抛诸脑后。

　　见姬发走过来，姬昌挪了挪地儿，将最舒适的位置让给了儿子。

　　对父亲的一腔爱护之情了然于心，姬发便也就没有迂腐地抓紧了礼制不放。另外……他要与父亲说的事情，对他们、乃至于对周族，确实非常重要。

　　“父亲，云川丞相要离开了。”

　　姬昌闻言一顿——姬发口中的云川丞相，法号：云川子，是阐教九仙山一脉的四代入室弟子，人族出身、资质并不算好，在九仙山听道数百载，也就是堪堪混到天仙。他能被派下来驻守西岐的唯一优势，就是治国有道，政治属性满点。

　　算起来，云川子也在西岐待了有上百年，离开这儿去修个道闭个关完全正常。再者，从阐教接受周族教化之后，陆陆续续也派了好多个弟子，云川子是第七任，他们也都习以为常。照理来说这没什么可专门汇报的，提一提也就罢了……难道？

　　对自家小子信任非常的姬昌并不觉得儿子是在消遣自己，他认真一想，却不觉悚然一惊。

　　果不其然，姬发下一句话就是——“没有新的阐教弟子来接任相位。丞相去前只留了一句话：‘请西伯法历代先贤，自选良才为相’。”

　　“……”好吧，这就是个问题了。

　　有些头疼地略略蹙眉，姬昌心想：‘一个处理不好，或许还是祸及周族存亡的大问题。’

　　姬昌的想法没错。

　　此时姬发也要为此事而忧心。

　　他们不知道阐教唱的是哪一出，竟在这个节骨眼上将常驻在他们周族的弟子撤回去……是一时，还是放弃？是警告，还是放纵？

　　这些他们心里都没底。

　　云川子在周族待了百年，他们算是很了解他的品行，也知道这位即将离任的相国是个保守派。或许，云川子此时离开，也有姬昌决定要兴兵伐商、为长子复仇的因素在内。

　　但无论如何，云川子的离开对于现在的周族而言都是个重大打击。

　　七年前朝歌朝王，东西南北四伯俱被牵累。北伯崇氏幸免于难是因为他素来乖顺，又舍得花费巨资上下打点。而他方年能免得一死，乃至于现在能平安回到西岐，所凭借的却全是阐教对周族的扶持。

　　如今到底是人神共居的时代。

　　别看周族此时在历代首领励精图治、变法谋强下，成为一方强国，财力人力物力在八百诸侯中都是最顶尖的。但只要修士一出，所有属于凡人的辉煌文明都会在顷刻间灰飞烟灭——若非有阐教扶持，别说是一个伯邑考了，就算帝辛将姬昌全家处死后剁成肉酱包肉饼。他也绝不敢有半点反心。

　　因为商的背后有截教。

　　反了，只会落得夷族之祸。

　　若是让商知道了阐教的动作……那大概都不用等闻太师还朝，比干与黄飞虎只怕就不会再继续拦着那位好战的商君伐周……到时候，割地赔款、或者帝辛重下当年文丁之令，要求他们再交出自己的首领伏“法”都好说。就怕这位野心勃勃的君王一时兴起，要彻底灭掉周族。

　　想到这里，姬昌顿时不寒而栗。

　　他心里有对商的畏惧，也有仇恨与屈辱。

　　手指紧握，姬昌眼底闪过一抹狠色。“发儿，封锁消息。务必保证此事只有你我知晓！”

　　“是。”

　　姬发了然地微微一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他不是他温柔软弱的兄长。在一族安危面前，几个无辜者的性命显得那般微不足道——哪怕，那所谓的危机在现阶段还不过是假设与臆想。

　　***

　　“你没给姬昌托梦？！”

　　石质桌案在炎帝的盛怒之下化作飞灰，散落一地。

　　在他对面，一名身着雪色道袍的青年苍白着脸，狼狈地跪在地上。他唇边渗着血，眼里透出恐惧。

　　他突然认识到一点，眼前这位人族先贤，是真可能动手杀了他。

　　“主上，主上！”

　　青衣的男人从门外闯了进来。他眉目之间依稀能看出几分与雪袍青年的相似之处。

　　他脚步匆匆，刚一见榆罔就直接跪倒在了地上，用身体挡住背后的人，重重叩首。“主上，臣已另遣使者到西岐，托梦于那周族首领，且求您饶恕云川此次！”

　　“饶他？”

　　嗤笑一声，榆罔一双翠瞳因勃发的怒气而愈发阴冷。

　　看着陪伴自小陪伴自己一同长大、对自己忠贞不二的心腹属臣。这位少时成名，声威不输泰皇许多的炎帝几乎是微笑着开口道。“长悟……我饶他，谁来饶恕那些屈死的冤魂！”

　　云川子离开西岐，当然不是因为阐教放弃了周族。

　　事实上，他离开西岐时有计划的。一是为了给姜尚腾地方，二也是他师尊打的申请、想让他有机会沉下心来修炼。

　　为了安抚周族人心，在云川子走之前，阐教广成子那边，还特意想通过轩辕那儿给身上已经开始有王气汇聚的姬昌托个梦，助姬昌把自己那小师弟请回去接云川子的位置。

　　大劫之中，世道混乱。

　　正赶上轮值的轩辕带兵在边境跟妖族撕得不可开交，无奈之下便将这任务托付给了自家好友姜榆罔。姜榆罔又因云川子乃是自己心腹属臣之后，便将任务交给了云川子。

　　谁想到云川子竟会有私心，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给姬昌托梦，而是自己悄无声息地就走了。

　　当榆罔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姬发已经封锁了消息，连当时服侍云川子的一些仆婢都给灭了口。

　　如此结局，如何不令榆罔恼怒？

　　因此，才有了上述之事发生。

　　‘姬氏父子杀戮无辜，那也非我之过！’

　　西周前任相国云川子自小聪明伶俐，虽在修炼上不开窍，却也不妨碍他受各位长辈的喜爱。此时，他脾气一上来那一句话含在舌尖，好悬没直接吐出来。他低着头，在榆罔面前一声都不敢吭的他心底其实极为不服。

　　不过也幸好云川子政治属性满点，愣是一点不服的样子都没敢露。

　　否则，他要是真敢在榆罔面前说那些混账话，榆罔就真敢要他的命——就算是他那自小跟随榆罔南征北战出生入死的先祖殷长悟，也不可能在暴怒的榆罔面前保下他的性命。

　　好不容易平了平榆罔的怒火。

　　长悟带着被废了修为的云川子回了自己的居所。

　　用袖口擦拭了一下自己额前的冷汗，殷长悟目光一转，那常年在血腥战场上沾染到的戾气便立刻汇聚在眼底。“你怎敢对主上阳奉阴违？真当你入了阐教门墙，便不归我部管辖了？你可别忘记！你那师祖，也不过是广成上仙的一介入室弟子！”

　　“云川怎敢！”

　　完全没敢顾及自己修为刚废的满身倦痛。

　　云川子瞬间跪倒在地，在殷长悟面前俯伏了下来。“云川只是一时糊涂，对殷商起了恻隐之心。所以我……先祖恕罪！云川甘领罪责！”

　　“那商族与你何干？”

　　殷长悟冷笑了一声，继而缓缓开口道。

　　“……”

　　抿着嘴唇不敢多说半句，云川子听着殷长悟的训斥，心中却隐现了几分哀意。

　　他知道先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未来会接替他在周族职称，做那相国之位的，是被炎帝榆罔看好的姜姓后辈。在主君血脉面前，别说那商族不过是混入了他们一族血脉了，就算那商君是他殷长悟的亲子，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舍弃。

　　就好像……

　　就好像这一次虽说先祖出面保下了他，却也是因为他之所为并不该死。

　　他毫不怀疑，如果他真的触犯到了炎帝的利益，只怕第一个会送他下黄泉的就是被他视若神明的先祖殷长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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