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输赢
“愿闻其详。”
事到如今,赌不赌已不在姜尚所能控制的范围之内了。但是,若让姜尚束手待毙,被一个妖怪玩弄在股掌之间,他也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因此,姜尚最后还是采取了积极的态度。
这正中白可下怀。
纤纤手指轻叩桌案,白可笑吟吟地对姜尚说道。
“我久闻人族最重氏族血亲。你我就此一赌,如何?”
“……”
看着眼前的白可,姜尚心里升起一种说不出的厌恶。眼前这个妖怪,玩弄着对人而言最珍贵的感情,而他不但无法驳斥,反倒要与其“同流合污”一起用这些来作赌。
强行保持着漠然的姿态,姜尚微微垂下眼来,心中憋着一口气做出倾听状,让对方继续说下去。
“经查,王后虽伏诛,当年她陪嫁的媵妾家奴却并未全受牵连。此次于我歌舞前垂泪者,有部分是他们……这些人,我会在第一时间将其推入虿盆。其他婢子,暂作陪客。”
说到这里,白可刻意卖了个关子。
她指尖轻抵下唇,眼里透着狡黠,轻声道。“姜道长,你且来猜猜,此情此景,我要用何形式与你一赌?”
依旧没有说什么。
然而,姜尚心中却不觉随着白可的话去想。
白可要赌人性,又指明了要用人族最重视的氏族血亲概念来赌。那么在那些婢子目睹了其他人受虿盆之刑的惨状后,究竟用什么方法来赌博这个最直接呢?
轻咬住后牙。
姜尚罩在袖中的手指紧紧相扣。
性命。
没有比这个更能直接剖析人性的课题了。
东海姜氏位于与东夷遗族最近的地域,常年处于战争状态,要么就是处于备战状态。姜尚从前在家的时候,虽说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却也偶尔会听闻父亲与家臣们隐晦地谈论一点关于战争的问题。
氏族宗亲,是那些勇士在战场上殊死拼杀最重要的缘由。
但即使是氏族宗亲,有时也无法阻拦逃兵的脚步。
自己的命。
战友亲族的命。
孰重,孰轻?
这个只怕是因人而异。
姜尚心想——若那妖怪是拿着个与他作赌,那只怕并非是真的想赢得什么,而是就是想让他看到人会为了自己,做到什么地步而已。想到这里,姜尚心里更觉发堵。
将姜尚的所有微表情尽收眼底。
虽说跟姜尚只有几面之缘,但对于聪明人而言,已经足够他们对对方有个大概了解。
心知姜尚想到了自己想让他猜到的地方,白可也就不硬逼着他将猜测说出来——贯会撩人的白可比谁都清楚,凡事要有度,所谓过犹不及就是这个道理。
“观刑后,余下宫婢不过五十。将此五十人分为拘之,令其写下王后乱党之名,检举多者,可赎罪、免入虿盆。然,可免入虿盆者,不过十人。”
注视着姜尚,白可轻声讲述着自己的计划。
也真是难为她一只狐狸,竟然能点开毒蛇喷吐毒液的技能。
“姜道长,敢不敢与我一赌,这些婢子是否会写上自己亲族名姓?”
“……”
敢不敢?
若真是为了赌局,他当然不会与她作赌。因为若是应下了,这就是必输之局。可若是不应……岂不是当着这妖精的面承认了,在人类眼中,即使是最重要的父母亲族在自己的性命面前,也不过是一场笑话?
微微一阖目,姜尚随后睁眼开口道。
“我与你赌,这些婢子不会写上自己父母之名。”
即使知道结果并不肯定,但姜尚到底也想赌一赌人性之美善。这些婢子既是为念旧主恩德垂泪被抓,那想来也算是重情之辈,这般,应当不至为自己,连生身之人都弃之不顾。
“好。”
略一颔首,白可拍了拍手,微笑言道。
“如此,我等便三日后子时,摘星楼底见。”
白可的话不容拒绝。
她相信,无论如何,姜尚都会准时赴约。
就是不知道……上次多管闲事的姜榆罔,这次会不会再来横插一杠子。
回到自己寝殿,白可咬着手里水灵灵脆生生的枣子,淡定地刨除了这个可能——凡人之所以有机会自己打来打去地搞内斗,都是因为有一群修士在三皇五帝的轮流带领下守卫边疆。
伏羲神农不爱管事,五帝多为截教出身。
如此算下来,戍边的大多时候都是人皇姬轩辕和虽不在三皇五帝之列,地位却一样超然的炎帝姜榆罔。因而,他们就算再看重姜尚,应该也没时间给他当知心哥哥,关照他那起伏不定的小心灵。
对此,白可其实只是猜对了一半。
要说起来,这倒也算是白可跟姜尚的缘分。
因为白可虽然没有想到姜尚的重要性,阴差阳错间,却仿佛仍有一股力量让她实际上漏洞百出的计划并未出错。
半月前,轩辕轮值,前往南疆率军驻守。
至于姜榆罔,五日之前,他刚好前往东海,为四海龙王水淹人族关塞陈塘一事前去兴师问罪。
其实说起来,四海龙王水淹陈塘关,虽说是牵累了无辜百姓,却也并非师出无名。
陈塘关关守李靖之子,将东海龙王三太子抽去龙筋至其身死,此事乃四海龙族之辱。若他们就真当了所有乌龟,此后金龙一脉又如何在水族立足?
若是此事撞在旁人手里也便罢了。
就算是撞在同是激进派的轩辕手里,四海龙族也勉强能占个理字。
可是,此次前来问罪的是榆罔。
数千年前,作为此事导火索的东海三太子敖丙曾贪恋地皇神农之女美色,兴起海浪将年少的女娃活活淹死在了海中,导致女娃因怨化作精卫,至今仍在徒劳地填海。
而敖丙呢?
他虽为此付出了不可修炼没有继承权的代价,却到底是逃得一条性命。
如此情景,怎能令身为女娃兄长的榆罔感到满意!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敖丙应该庆幸。他落在哪吒手里,不过是被抽去了龙筋。若是犯在了姜榆罔的手里,只怕是要落得被剥皮拆骨,永世不得超生的下场。
新仇加旧怨。
四海龙族要被折腾到什么程度可想而知。
但这一切都只是为白可的撩汉事业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可以想象,倘若白可未来有机会了解事情原委,只怕会真诚感谢一番东海三太子舍己为狐的崇高精神,为帮她引开姜榆罔的注意力,不惜献上生命以为代价。
东海三太子:……
不过不管白可如何没下限不要脸,她对人心的了解和掌控程度也还是值得赞叹的。
虽说,此时正在翻看那些婢子口供供词的姜尚……目前只想拿着手里的竹简拍她一脸。好让她收敛收敛脸上那让他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的放肆笑容。
“我赢了呢,姜道长。”
倚在一边的靠榻上,白可笑靥如花。
“……”
拎着那卷竹简,姜尚面色发黑地盯着那个写作“泽姬”的名字看了半晌,手上说不出是要将它拍到桌上还是要让这卷供词灰飞烟灭。
他是真没想到,能为旧主垂泪的宫人,能为自己的性命,不惜将自己生身之人拖下水。
忍耐了半天,骨子里其实就是个暴脾气的姜尚最终还是没忍住把那竹简摔在了地上。“泽姬是哪个?”站起身来,姜尚抬眸瞥了眼白可,冷声问道。
虽说泽姬并不是所有宫婢里将自己亲族名字写上榜最多的。
但是,这绝对是最能惹得姜尚动怒的。
对此,白可并不感到意外。
她吃吃地笑了一声,轻轻摇晃了一下自己垂在塌边的长腿,笑得仿佛刚偷了腥一般开口。“我领您去看那个小丫头,姜道长可能给我什么奖励?”
说到这里,白可摸了摸下巴,不等姜尚开口就自己抢了话。
“嗯,我所求不多。亲一口,便罢。”
福利什么的,要自己争取。
否则那姜尚也不是傻瓜,怎么可能主动卖身?
她可还没忘记自己这个赌其实是没有设定赌注的。
不过换句话说,其实她也没没想到那个叫泽姬的小丫头会将她爹妈拖下水。在她的供词里,她竟然只写了十几个名字,对比起隔壁那个几乎将自己全族都交代出来的婢子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而且,这小姑娘也绝对是当时哭得最真心实意的人之一。
她绝对有故事。
应该,能让姜尚这个养在深山的小道长了悟到更多人世冷暖罢。
想到这里,白可笑眯眯地跟了上去,免费听了个‘贵族爹妈心理变态虐待闺女把好好的嫡小姐送进王宫为奴为婢,白月光前王后如何如何对她好,她为先王后而死死而无憾,死前只愿拖上人渣爹妈’,一波三折的感情大戏。
顺带,欣赏了一下自己心仪美男同样一波三折的脸色。
唔,初步鉴定,这孩子三观正在重塑。
接收一记眼刀子,然后看着姜尚也不跟她说话,捏起手诀就土遁走人的白可伸展了一下手臂,走出囚禁已经被眼前一切惊得眼睛发直的泽姬姑娘的牢房,趁热开始她的第二波撩汉攻势。
“来人。”
微微侧身,烛光映在女子柔美的脸颊上,衬得她眉目秀婉,温润多情。
“将那些人招了的宫婢,推入虿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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