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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我找玄明借了盘龙鼎。
招摇之山,我以鼎罩住沉鱼,化作她的模样,瞒天承劫。
盘龙鼎是玄明的法器,拥有至高无上的法力,定然能护住沉鱼。
这万年劫数须得有人受了,方能渡化。
我生生承了十二道滚滚天雷,招摇山上的浓墨重雾,黑云压境方才慢慢疏散。
露脸的阳光有些刺眼,晃得我有些发晕,大概我真的是老了,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二十万年前,我历的那场巨劫,几乎要了我的小命。自那以后,我飞升仙中尊位,离了劫道,成了天族中人嘴里的长生姥姥。
相较这次,微不足道耳。
许是太久没历过劫了,有些认生。
我是让沉鱼的眼泪唤醒的。
醒来时折了半成功力,若不是有玄空洛玉笛护着,只怕会功力尽失。
刻今的万年大劫便这般猛了。莫不是我成了仙尊愈发娇气了。还是,我真的老了,一把老骨头学什么年轻人玩雷。
沉鱼扶着我,凄凄楚楚的哭,挺着个大肚子。
哭音抽抽噎噎,中气十足,很有精神头,看来母子皆无恙。
我遂放了心,拿袖子拭去她的泪:“此情此景你哭我,像没了孩子爹似的,孩子娘,别哭了,我没事。”
沉鱼让我逗乐了,止了泪:“姥姥还能说笑,定然没事了。”
我没有告诉沉鱼损了半成功力,不然这光景,没让雷劈死也得让这妮子的眼泪淹死。
沉鱼想起来一桩事,她说,招摇山离堂庭山不远,是以,招摇山上的异象引来了玄曜。
不远处,有人切切的唤了沉鱼。
正是玄曜取水回来。
说孩子爹,孩子爹就到。可见,不能在背后说人的。
我见他满脸愧疚责己,闷闷不畅,想来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
他说:“姥姥受累了,这份大恩没齿难忘。”
玄曜这厮颇有些大男子主义,想来是在恼自己这样厉害的关头没能保护妻儿。
我道:“你不嫌老身多事便可。”
言罢,我随便扯了个由头。
小两口间系的结还得小两口自己解。
旁人插手,只会添乱。
刻今大功告成,我也该拍拍屁股走人了。
玄曜却说要送我一程。
我俩一路无话,沉默若能当金子使,招摇山怕是要成金矿山了。
我见玄曜神思恍惚,颇为心不在焉,完完全全在想别的。我心下了了:“你好生照顾沉鱼,不用送了,老身还没那么娇气。”
那时,我将玄曜的恍惚做了浅显的理解。
那时,我没有一星半点儿的多想。
倘或,我那时便有所觉察,后来的一切是不是不会上演。
倘或,只是个美好的假设。
“姥姥回去可让茂茂上仙炖点汤药,好好将养将养。”
声音从身后飘来。
我晃了晃。
茂茂做的汤。
这厮莫不是想恩将仇报。
刻今,沉鱼有了个好归宿。
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我甚是欣慰。
算一算,我和栖风的吉时也快了。
他去了妖族有些时辰,迟迟没有音讯。
我想了想,让茂茂去助一助。
茂茂贼贼的贱笑:“姥姥,你是怕圣帝让哪个小妖精绊住了吧,我懂的,哈嗷~”
说罢整冠理发,大义凛然:“姥姥放心,有我在,决决让那些个小妖精放了圣帝,有什么招数尽管冲我来。”
漫漫长长这么些年,后来我就习惯了。
我道:“我谢谢你啊。”
临走前,茂茂难得的关切:“姥姥,你要是肚子饿没东西吃,薅两把园子里的草垫巴垫巴。”
我温温的笑了笑:“翻滚吧,牛宝宝。”
桌上摆着盘青杏,是琼姬在时她爱吃的。她老说,对皮肤好。
我嫌酸得浸牙,委实没她那样的好牙口。
女人爱起美来,一点也不含糊。
刻今,不知怎的,我却想吃的紧。
尝了一个。
很酸。
却酸得很带劲。
今刻不同往昔,口味变重了。
我眼角的余光扫到了站在门口的玄曜。
他木桩似的杵在那里,闷声不吭。吓得我手里的杏差点掉了。
玄曜说,沉鱼差他来送汤。
到底是沉鱼知道心疼人。我很久很久都没喝到正常人喝的的汤水了。
玄曜说,他来找我,存了刻意。
我想,大概还在为了招摇山的事歉疚,舀了碗汤搁在他面前:“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不必客气。”
我那时,会错了意。
玄曜嚯然起身,十分的不冷静:“两千年前,蓬莱岛上打我的是姥姥你,对么。”
我打过的人那么多,哪能一一记清楚。
“这么久远的事,老身不记得了。”
玄曜莫不是送汤来的路上让驴踢了脑袋,要找我报仇不成。那我只好活动活动筋骨。
诚然非如厮。
“是你,不是沉鱼,不是沉鱼。”他发疯似的念叨,“招摇山上,你化作沉鱼的样子,我全都看见了,我问过沉鱼,蓬莱从来都不是我与她的初识地。”
“原来是你。”
玄曜痴痴癫癫的大笑,带着一种难以疏敛的偏执。在我的视线里,越走越远。
我看不懂。
也不想懂。
情情爱爱,一旦钻了牛角尖,便再也出不来。
十二道天雷多少让我积了些伤,我疲乏得很,靠在软榻上休憩。
神思恍恍惚惚,竟让我想起那桩陈年旧事。
时隔两千年,恍若如昨。
袅袅清风,我突然醒了,那与现实吻合得一丝不差的梦绪,让我没来由的无措茫茫。
我想,有些话,是时候要与玄曜说清楚。
我约玄曜,在北大荒的不毛地相见。
他如约而来,倦容疲惫,想来定是教那件事牵绊,不得解脱。
我告诉他,那日在蓬莱岛的人确实是我。
玄曜神色淡淡,无波无惊。是了,他早猜到了结果。
可有些事,他并不知。
我道:“蓬莱的沉鱼,你的妻子沉鱼,不都是沉鱼。”
玄曜猩红了眼,近乎咆哮:“可有一个是你。”
我从来不知,一个人的偏执,竟可以到这种地步。
“那日在蓬莱,我对沉鱼一见倾心,呵呵,一见倾心,终究错认了一场。”
“你倾心的是沉鱼的貌。”我道,“沉鱼是这世上最温柔细腻的女子,嫁给你这么多年,恩爱了这么多年,你还看不透么。”
我很清楚玄曜的矛盾。
那时,他贵为帝子,三岛十洲无人敢不敬,走到哪里捧到哪里。突然让人给揍了,定然会上心。
那时,我离玄曜最近,清清晰晰的看见,他的目光接触到沉鱼的颜容时,溢满了惊叹和倾心。
玄曜生性偏固,怕是一时半会儿卡在牛角尖里出不来。
能解脱他的,只有他自己。
我转过身,悠长的叹道:“沉鱼她,很可怜,你莫要辜负。”
那时,我亿亿没有想到,用来点醒玄曜的一句话,竟种下了莫大的祸根。
神仙,算不出自己的福祸旦夕。
我捻云离去,留玄曜一人在北大荒的不毛山,重重木屋今夕犹在,叹的是,妾心终如一,君心却生异。
万丈霞芒晕染着层层云海,这般如画的美景,甚是少见。我突然的多愁善感起来,神仙又如何,一样逃不过命数的捉弄。
我调转了方向,这种时候,大可来壶酒一醉解千愁。
栖风不在身边,我不想失了信。
此番光景,势必要去找司墨,讨几本凡间花好月圆的杂书来排遣排遣。
恍恍惚惚,往事历历在目。
那时,我有要紧的事要去蓬莱,因着不大出门,不知路途如何。是以,去元虚宫借那只养在天圈中的青鹤,迷仙引。
以多宝为首的守门童子冥顽得很,除非元虚本人,否则天帝来了也不借。
这一顿闭门羹,我甚为怀疑,元虚是不是给他们吃石头了。
我晓之以情,化之以理,软磨硬泡大半天,多宝他们木桩子似的不为所动。
石头崽子。
我没了耐心,捻了个定身法,在他们瞪得溜圆溜圆就是动弹不得的光景下,牵走了鹤,拿走了骨哨。
敬酒不吃那就什么也别吃了。
好话不听多半是皮痒,揍一顿就老实了。
平和商量若是有效,还要暴力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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