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潘

　　我的脚下是路，方向由我决定，前进或后退，与你无关。
　　边伯贤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季杭言的模样，浅蓝色牛仔裤，白色单调的上衣，黑色及肩的发。
　　他站在门外，十米左右的距离，看她努力地将一个巨大的箱子举过头顶，踮起的脚尖，摇摇晃晃找不到着力点。
　　那是他第几次参加选秀比赛，当时已经记不清了，只是知道在去那里之前做了决定，结果不如愿的话，就老老实实去读书。
　　当然，学校仍旧以音乐为主。

　　现在看来，S.M的建筑并不复杂，那时的他却有些晕头转向，弯弯绕绕走了很多路，最后索性停下看那个纤细背影吃力地将箱子固定到最上方。
　　然而，底座已经不稳，于是，他开口：“请问，需要帮忙么？”
　　他后来想过，倘若那时没有帮忙，他们也要相遇，这是属于他们的命运，早了是，晚了也是。
　　时隔五年的记忆，依旧清晰，背影转身的瞬间，映入他脑海的，不是惊艳，那一眼的感觉，虽然淡淡的，偏偏到如今，连风都吹不散。

　　沿路的雾气，透过窗户的缝隙渗进来，边伯贤坐在车上，轻点在手机屏幕上的指尖缓缓移动，空白的检索页面渐渐显示出文字。
　　与他名字相邻的三个字，让他无奈地笑，这责任太大，他们承担不起，他也不想让她承担。
　　既然如此，昨天晚上的事情，就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好了，反正艺人这一行，要带着面具，要隐藏所有的心情，真若论起爱与被爱，他只能选择后者。

　　晨起的雾在慢慢消散，季杭言睁开眼，便瞧见倚在床边弯唇笑着的SUHO，耳边隐约有‘哗哗哗’的水声。
　　“你醒啦！”SUHO站起身，又弯腰去看她的脸，见她脸色不错，才转头朝房间的另一边喊：“暻秀，杭言醒了。”
　　被叫到的都暻秀从洗手间内探出头，瞧了一眼病床上躺着的人，眉间浮起笑意：“等一下，我把水果洗好就出来。”
　　樱桃和蓝莓被纳入盘子里，各占据一半的江山，匆匆擦过手上的水渍，他将盘子端出来，抬手放在茶几上，又拎起搁在一旁的保温桶。
　　“在家里熬的冬菇乌鸡汤，我还想着等会儿要不要加热，正好你醒了。”他靠近，将想要坐起的季杭言扶住：“才做完手术没多久，还是不要起来了，我给你把床头抬高一点儿。”
　　床头的按键被按下，以均匀的速度缓缓升高，紧接着，腰间被小心垫上软枕，季杭言偏头，嗓音有些干涩：“谢谢。”
　　“呐，漱口水。”SUHO把手里的漱口水递过去，看着都暻秀将床尾的桌子拉起，拿出碗和勺子，一一摆在桌子上，他支起下巴道：“你有力气么？要不然我喂你吧！”
　　接过漱口水，季杭言瞅了他一眼：“我自己来就可以……”
　　听着他们的谈话，都暻秀转过头：“也是，你不要太勉强。”
　　顺着他的目光，季杭言看向自己身上的蓝白色病号服，可能是因为睡了挺长时间的缘故，精神气儿还挺足，腹部除了尚存的隐隐不适感，其他的倒也没有什么了。
　　她摇头，眼睛看向都暻秀手里的勺子：“没事儿，还不至于那么弱不禁风。”

　　白瓷的碗里，被尽可能撇去油腻的鸡汤，掺杂着冬菇的香味，足以唤醒沉睡在肚子里的每一个馋虫。
　　季杭言低头嗅了嗅鼻子，笑道：“闻着就很香，暻秀的厨艺是真的越来越好了。”
　　SUHO坐在椅子上，一脸笃定的表情：“那可不是，熬了大半个晚上呢！”
　　要知道，他早上就是迷迷糊糊经过厨房，却被这香味刺激的一个激灵，才想起来昨晚半夜说了今早要来医院的事儿。
　　闻言，季杭言抬起头，发现都暻秀眼底淡淡的青色，果真，汤熬了大半个晚上，人也是将近一宿没有睡，她有些内疚：“暻秀，谢谢你啊！”
　　都暻秀坐在床边，毫不在意地笑：“没关系，你喜欢就好。”
　　那笑里，是和往日一般的认真满足，可仔细看，眼底，却藏着平日不常见的怜惜。
　　他想，若是，凌晨时，他和SUHO一起去商店买完洗漱用具再过来病房，是不是就不用听见那两人的对话，是不是此刻面对面前人的笑容，心情，就会稍微明亮一些。

　　“承焕哥，你也知道，杭言和我们在一起很久了，我担心她，实属……正常，所以，昨晚我在医院的行为，也都……很正常。”他听见边伯贤的不甚在意的笑：“其实，杭言她，都已经到了要手术的地步，这事儿也挺严重的不是？”
　　李承焕讷讷点头：“确实，急性阑尾炎，迟点儿就是要人命的事情。”
　　“所以啊，这件事情，搁在你们任何一个人身上，我都是会很紧张的。”言下之意，他的任何反应，也都是人之常情。
　　都暻秀拎着保温桶，默不作声地站在拐角处，他说不好，此刻的心情是什么模样，却又完全能够理解，边伯贤所有的顾虑。
　　等到那几人分开走远，等到手上的重量变得越加明显起来，他迈开步子往前，推门走进病房：“承焕哥，你去休息一会儿吧，我来看着就好。”
　　病床上的人脸色依旧苍白，只是相对于昨夜，已经好了许多，他拉过椅子坐下，其实，有些事情，好比不该点燃的火苗，在它有所迹象的时候，就应该被掐灭在黑暗里。

　　“伯贤他……”季杭言突然抬起头，拿着勺子的手停在碗沿，她记得昨晚听见的声音，现在倒是看不见那家伙了。
　　都暻秀反应极快地偏过头，收回心思，一旁的SUHO已经回答道：“伯贤回剧组了。”
　　季杭言看了看窗外，逐渐增强穿透力的阳光，让雾气散了大半，她点了点头：“嗯，时间不早了。”
　　SUHO也跟着朝窗外看：“说起来，伯贤最近忙的够呛，演唱会和拍摄日程，来来回回连个好好休息的机会都没有。”
　　季杭言持续机械地点头：“还真是。”
　　都暻秀伸手拿过白瓷碗，笑着打断感慨的两人：“身体还没好，想太多会伤神，正好我这几天休息，明天给你煮其他的，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菜么？”
　　季杭言这才发现碗已见了底，放下勺子，任由都暻秀又添了大半碗。
　　生病的人大多爱睡，喝完汤没多久，季杭言躺在病床上，和SUHO不着天际地聊天，听着洗手间哗哗不停的水声，到最后眼皮越来越沉重。

　　耳边的声音渐渐消失，不知过了多久，隐隐有刻意压低的音量，随之细微小心地关门声，留下静谧的蓝白色病室。
　　一场梦，朦朦胧胧、跌跌撞撞，醒来时，竟忘了个干净。

　　睁眼时已是傍晚，橙红的夕阳蔓延在天际，落下一室昏黄的色调，给梦境残留的难过添了几分暖意。
　　乍起的开门声，让季杭言回过神，她偏头，看向病房门口。
　　吴世勋一手放在门上，一手提着袋子，动作及是轻缓，原本微皱着的眉间，在看见病床上人亮晶晶的眼眸后，倏地解开。
　　反手关上门，熟悉地月牙儿般笑眼便出现在他脸上：“你醒啦，刚才暻秀哥还说你在睡觉，让我动作轻点儿。”
　　三两步走到床边，吴世勋举起手里的袋子：“喏，怕你无聊，特意给你买了新出的杂志，都是你经常看的。”
　　“呃～”季杭言仰头看着他，只发了一个音，又听他絮絮叨叨：“哼，你不知道，我早上就说要来了，偏SUHO哥不让，说人多了行动不方便，怎么说都不让我们来。”
　　“你们？”季杭言移开目光看了看紧闭的门：“其他人呢？”
　　吴世勋把手里的杂志放在桌子上，搬了个椅子坐下：“还在外面呢，说要等等再过来。”
　　季杭言了然，大势组合成员突然一起出现在医院里，会引起什么话题。
　　她听着吴世勋孩子气的抱怨，想起SUHO之前和她说的事情，开口问道：“你去完公司了？怎么样？电影的事情谈好了？”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去公司？”他吃惊，虽然，那啥，确实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要去公司，但，他真的是强烈要求先过来医院的啊。
　　季杭言瞧着他脸上遮不住的喜色，笑着打趣道：“看你的表情，是谈的很好咯，恭喜咯，主角大人。”
　　吴世勋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摆手：“没有，就是个小角色。”
　　然后，他又道：“等电影上映，我请你去看首映。”
　　那双眼睛，是高悬在夜空，醉人至极的半月。

　　隔了十多分钟，一群人才安静地从门外走进来，门关上的刹那，犹如上世纪静默式电影一般的画面，蓦地喧闹起来。
　　朴灿烈手里抓着的一束粉百合，被毫不留情地扔在桌边，眼睛在季杭言蓝白色病号服上来回看了好几遍，他才道：“怎么样？感觉还好么？”
　　话落音，后脑便被敲了一下，昨晚目睹了季杭言惨白的脸色，Kai像是有了切身体会：“笨，怎么可能好？肚子被划了一刀，你要试试看么。”
　　朴灿烈摸了摸头，也是哈！
　　不过，Kai，你这样没大没小地打哥哥的脑袋，真的合适么？
　　挤开身前的两人，Chen翘着唇角凑到病床前：“唔～杭言，好点儿了么？伤口还痛么？”
　　季杭言笑着摇头：“还好，比之前好多了。”
　　XIUMIN绕在另一边和吴世勋站在一起，很是理智地问：“医生有说什么时候可以出院么？”
　　“说是要观察一阵时间，一周后拆线，如果没什么大问题，就可以出院了。”季杭言说着，声音听起来确实比早上要有力许多。

　　一个小时后，都暻秀把病房里的人轰走，结果连带着他自己，也被成员们叫着缺乏休息给带回了公寓。
　　吴世勋却留在了医院，和平日吵吵闹闹的孩子不一样，他给季杭言摆好准备的晚饭，两人吃完又收拾干净。
　　再之后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翻着买来的杂志，一直赖到半夜，才从医院回去，幸好病房里的沙发装不下他那么大的人儿，不然真的是要留下陪完整宿了。

　　边伯贤回到首尔已经是第二天晚上，刚到医院便和正要离开的都暻秀碰了个正着，他站在开着夜灯的过道上笑：“暻秀，你还没回去？”
　　“嗯，正要走。”都暻秀瞅着面前风尘仆仆的人：“你呢？这么晚了还来这里”
　　边伯贤点头，耐心解释：“嗯，明天是演唱会。结束以后就要回剧组，顺便过来看一看，省的那丫头以后说我没良心。 ”
　　“你要一起去么？”他又问，脸上有一丝遮不住的疲倦。
　　都暻秀看了他一会儿，最后，拿着外套摇了摇头：“不了，她才睡着，人多了又吵醒她，你一个人去吧。嗯，动作轻点儿。”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边伯贤有些纳闷，这人的反应，和往常相处的样子不太一样啊。
　　没有想太多，他深吸一口气，朝病房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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