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潘

　　他和她们之间，其实就算是隔着很近的距离，也感受不到对方的心跳，和荒芜。
　　“你真要和我一起去演唱会？”季杭言双脚踏出门，屋外的院子里，挂着小小的路灯已经点亮，她回头看身后的人：“在元哥不是说在练习室等你，你不去了？”
　　由于电视剧拍摄和演唱会等诸多活动日程相撞，边伯贤不能够像之前一样，有充足练习的机会，所以，即使在紧赶慢赶腾出来的这么一个晚上，他也要全部用来排练。
　　总是要给努力来看他们的粉丝，带去最好的舞台，要更努力与她们的努力相衬。

　　“要去的啊！”边伯贤倚在门上，歪头笑：“可是我和在元哥约的八点啊，现在还早呢！”
　　说着，站直身子，抬步从季杭言面前慢悠悠地晃过：“好了，走吧，正好我可以观摩一下前辈的表演。”
　　这，可真是，意外之财。

　　季杭言想着两人前几秒在屋里的情形，说着完全不相同的目的地，八竿子打不着的个人活动，怎么到最后，这人就要和自己一起了呢？
　　昨晚回来时，不是说还很忙么？忙到连饭都没吃，就去看了这次演唱会的舞台设计变动，现在，有空了？
　　门前的人还在发着呆，边伯贤回身好心提醒：“哎，你不走么？再不走就要迟到了哦！”
　　天际的光还未隐藏起，但和院门处挂着的灯相比，已经明显弱了许多。
　　季杭言瞧着眼前人温柔似水的模样，拽了拽肩上的包：“边伯贤，我告诉你啊，要是被你的粉丝看见，你可别拉着我。”
　　她伸手看了腕表，不等他回复，便快步越过他：“走了走了。”
　　边伯贤两手插在裤子口袋，白色的毛衣，明显大了许多，他低头，无奈地笑，最近好像又瘦了啊，两个月前的衣服现在就已经不怎么合适了。

　　约摸是搭了顺风车的缘故，到达演唱会场地的时间还挺早，季杭言先一步下车，眯起眼睛朝四周瞄了一圈，才闪开身，看向车内：“出来吧……”
　　然而，入眼只有空空如也的后车座。
　　下一秒，戴着口罩和帽子的边伯贤已经站在她身旁，朝前座的经纪人道：“哥，你们先去附近找个地方吃晚饭吧，我一会儿就出来。”
　　车子从面前开走的时候，季杭言还在想，那个经纪人陌生的面孔，大概是新来的吧，要不然怎么会只听边伯贤三两句劝说，就同意他一个人出现在大众视线范围。
　　他难道不知道，这人一直是个事儿精么？还是很能咋呼的那种。

　　闭上眼睛，又心平气和地睁开，她抬手刚指向通往入口的路，就被身边的人拉住另一个方向走。
　　像是好几年前北京城里，盛行的皮影戏纸人儿，脚步一步步不受控制地往前走。
　　隔着厚实地外套，边伯贤只能感受到空气中残留的凉意，除此之外，手心里没有任何温度，可他的心里就是很舒服。
　　口罩下的唇角微动，风中有轻轻嘟囔的声音：“我饿了，先找点儿吃的。”

　　几分钟后，某人拿着一盒热乎乎地炒年糕笑呵呵地站在路边，而季杭言，翻找着包里的零钱包，一边付钱，一边道谢。
　　才走五分钟不到，吃着炒年糕的某人又停下脚步，看着路边人来人往的寿司店：“呀，杭言呐，那边人那么多，我们也去吧！”
　　顺着他的手指，季杭言一眼瞧见高挂的招牌，因为演唱会的缘故，这家店主又是Bigbang的歌迷，很慷慨的打了半价，于是，没来得及吃晚饭就赶过来的粉丝，一窝蜂儿地拥了过去。
　　边伯贤吞下嘴里的年糕，疑惑：“这和我们的应援餐车有什么区别么？我很好奇啊，而且，当粉丝又是什么感觉？”
　　季杭言转身，摇头：“不可以，绝对不行。”
　　人很多，不是他们该去的地方。
　　边伯贤泪眼汪汪：“看看吧，看看吧，杭言，言言……言言言……”
　　扯住白色毛衣的下摆，季杭言转身往前走，坚定地拒绝：“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边伯贤，吃你的炒年糕吧，其他的，你就别想了。

　　远远地进入内场，季杭言就看见站在工作人员通道等候的人，是权志龙身边偶尔出现的翻译姐姐。
　　距离开场还有二十分钟，这个时间，演唱会的主人公肯定是在做准备了。
　　松开边伯贤的衣服，她看向他毫无遮挡的脸：“额，你的口罩呢？”
　　咬住最后一块炒年糕，边伯贤将纸盒扔进身旁的垃圾桶，口齿不清道：“唔～在口袋。”
　　说完，从裤子口袋拿出折的乱七八糟的口罩，正要往耳朵上挂，却被季杭言抬手挡住：“等一下，脸上有酱汁。”
　　脸上被轻柔地擦过，还没有感知到，就已经结束。
　　边伯贤拿着白色的口罩，看着低头找纸巾的季杭言，讷讷地开口：“还……还有么？”
　　抽出一张湿纸巾抹去指尖橘色的酱汁，季杭言抬头，仔细看了看：“没有了，把口罩戴回去吧！”
　　“哦！”
　　边伯贤慢半拍地用口罩遮住脸，顺便摸了摸刚才沾了酱汁的地方，暖暖地，也没什么感觉呀！

　　翻译姐姐看见两人的时候，略微诧异了一下，但看边伯贤带着口罩帽子，不想露脸的模样，也就没有多问，反正她只是一个带路的，人带进去就好。
　　三个人问候完，便一起往里走去，虽然还没有正式开始，但灯光已经暗下，除了整齐的应援光，整个场地就只有温柔深情的歌声。
　　几万人的大合唱，让人莫名地感动，似乎已经不是艺人与粉丝遥远的关系，而是，我站在你身边，你也在我眼前的距离。
　　不远不近，恰好我能看见你，你也无法漠视我的存在。

　　边伯贤突然扯了扯季杭言的衣袖，凑近小声道：“下次有空也去我们的演唱会吧，爱丽们也都很厉害的。”
　　那语气，带着炫耀和宠溺，以及那么一点儿的满足。

　　走到舞台的侧后方，站在那里的，只有零散地几位工作人员，边伯贤朝季杭言摆手：“言言，你去后台吧，这里视角不错，我就在这里看。”
　　“你在这里？”季杭言看了看几米远的人群，皱眉：“好像不太安全。”
　　额头突然被敲了一下，边伯贤半是嬉笑的声音：“你就以为我那么招人喜欢？这是前辈专场的演唱会，到场的都是粉丝，谁有闲工夫看无关紧要的人？”
　　“那边都是安保人员，没人能过来的，况且，灯光这么暗，谁能认出来我？放心吧，很安全。”说着，他又揉了揉季杭言的脑袋，是刚才伸手敲过的地方。
　　暗色的灯光从他们之间穿过，季杭言认真看过去，只能看见帽子底下，边伯贤亮晶晶的眼睛，宝石一般的光彩。
　　“好了好了，知道了，谁说你招人喜欢了，自恋。”她转身，和等在一旁的翻译姐姐走开，只留下一个背影，倒映在宝石之上。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乍起，舞台上的灯光一刹那被点亮，黄色的，红色的，白色的，各式各样，各个角度。
　　唯独边伯贤站着的地方，只有微弱的光芒，慢慢在刺眼的灯光下，越加显得黯淡。

　　一个人站在黑暗里，很多人站在光芒中。
　　他站在黑暗里，感受光芒下几万人的热情，和每一次，站在舞台上的感觉，都不一样。
　　现在的他，站在她们之间，努力去感知她们的情感，想要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点一点，回报完全。
　　可是，和嘈杂的音乐声一起，和音响里的歌声一起，那些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应援，太多太多了。
　　他笑的无力，好像，这辈子，都还不完了啊！

　　指尖轻轻按下，掌心是淡蓝的光，七点半，过去半个多小时了。
　　深呼吸，他看向季杭言离开的方向，再等十分钟，还是没有人的话，他也要走啦！
　　一分钟、两分钟……舞台上的音乐停下，群起的欢呼，白色的灯光照亮全场，边伯贤压低帽檐，转身，朝来的通道走去。
　　他撇嘴，不就是两个人来，一个人回嘛！有什么了不起，他可从没在那丫头身上寄托过希望。
　　直到走出通道，身后都没有人追上来，他仰头看高挂的灯，真刺眼。

　　距离竞技场的出口越来越近，路过刚才扔年糕盒的垃圾桶，实在没忍住，踹了小小的一脚，边伯贤嘀咕：“你怎么长得那么丑，怪不得被扔在墙角。”
　　满满地抱怨，乱发脾气的小孩，刚要转身走开，就看见站在身后的季杭言，要笑不笑的样子：“伯贤呐，垃圾桶得罪你了么？你这么欺负它？”
　　似曾相识的话，不是很顺耳，更与讨厌搭不上关系，边伯贤想笑，又努力板了脸：“你怎么过来了？演唱会不是刚开始么？”
　　瞅了一眼垃圾桶，季杭言大方地不去追究刚才的问题：“嗯，看了一下，舞台效果挺好的，观众反应也好，细节的话，还是觉得回家看视频会更清楚。”
　　这番话，她刚才原封不动地转达给了权志龙，也是在得到对方的同意后退场。

　　走回刚才的地方，除了原先的工作人员，半点其他的影子都没有，幸好这个位置往外走的通道只有一条。
　　她慢悠悠晃过边伯贤的身旁，往外走：“不早了，去练习室吧，在元哥还在等着呢！”
　　“嗯？好！”边伯贤看了一眼垃圾桶，其实，也不是长得那么难看嘛！

　　一白一黑的身影慢慢走远，断断续续地声音散开在空气里：“伯贤，下次我去看你们的演唱会，怎么样？”
　　“好啊！”夹杂着笑意，又加了一句：“明天吧，明天就有演唱会了。”
　　“不行，明天公司有设计展示，我去不了。”
　　好吧！又是没时间。

　　“对了，伯贤，刚才那个经纪人是新来的么？怎么之前都没有见过？”
　　“代班的。”
　　哦，怪不得那么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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