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聊斋卖凶宅的日子

　　原来晚上才是鬼哭鬼，今天因为颜灵均头一天上班，导致鬼哭的BGM 提前上线了，把傅翀吵得生无可恋，头埋在翅膀底下，显得丧丧的。

　　楚云泽给颜灵均换了杯热水，“这个小孩儿不是我们店里的，隔壁跑来玩的。”

　　颜灵均捧着杯子捂手，阴气正盛，他脸上原本被太阳烘烤出来的红晕已经褪了下去，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颊上未愈的伤口与朱砂墨点无端添了诡异的艳色，“云先生脾气真好，换我早就送了她去投胎，别耽误孩子上学。”

　　小女鬼马上不哭了，警惕地看着颜灵均，慢慢往后挪。

　　“跑什么？”颜灵均问她，“刚刚不是挺横吗？你知道上一个把东西扔在我杯子里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不……不知道。”小女鬼结结巴巴地躲到办公桌后面，“哥哥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颜灵均屈指敲敲桌子，“念在你是初犯，以后管好自己的眼珠子，听见没有？”

　　“听见了。”

　　“大声点儿，你嘀咕给谁听呢？”

　　“听见了！”小女鬼扯着嗓子，然后因为用力过度，把眼珠子给震出来了。

　　颜灵均用手遮住杯子，任由那血丝糊拉的大眼珠砸在自己膝盖上，然后啪嗒滚落在地。

　　小女鬼：……我真不是故意的，救我！

　　她抱着头，飞一样地逃回隔壁的纸扎铺，连眼珠都不敢捡。

　　楚云泽把刚刚翻出来的红糖块扔在他杯子里，“你预备给我个什么下场？”

　　颜灵均笑起来，眉眼弯弯，着实是可爱，“不敢不敢，云先生可是金主爸爸。”

　　金主爸爸唇角一弯，把顺便翻出来的合同放到他面前，“卖身契，签字画押了。”

　　颜灵均翻了翻薄薄的两页纸，“不会是什么阴阳合同，签完就变成冤孽债了吧？”

　　他没有实习工作过，不清楚其他公司的合同是什么样的，但是这份看起来挺简单的，只是说自己这一年里需要在含笑九泉做房产中介，负责销售房屋和后续清洁，另外就是薪资待遇。

　　“嗯，签完就得给我当牛做马了。”楚云泽认真地点点头，眼里浮着笑意，“明天带你去重新做智力评估，把残疾证注销了。”

　　颜灵均想也不想拒绝道，“不去。”

　　“你不去的话，合同没办法生效，限制行为能力人签订劳动合同需要监护人也签字同意，不然算作无效合同。”楚云泽道。

　　颜灵均：“……您一个有根脚的还讲这个？”

　　楚云泽点点头，“入乡随俗。你难道想总被人叫小傻子？”

　　“这有什么，我师父急起来还管我叫小畜生。”颜灵均嘴上一个没注意，差点直接掉马，强行转移话题，“这水冷了，再给我换一杯。”

　　他就是一个天然的冰镇神器，刚才还冒热气的水杯已经凉透了。

　　楚云泽店里缺人得很，知道他有古怪，也没有再多说，只是默默给他重新冲了杯红糖水，“别拿着看，喝了。你到底是个活人，难不成真的想修鬼道？”

　　修鬼道之人，泰半不得善终。

　　颜灵均喝了一口，被甜得齁了，皱着眉道，“修鬼道有什么不好，我认识一个修鬼道的，可厉害了。”

　　师叔可是能一鞭子抽得大厉鬼跪地叫爸爸的。

　　想到这里他忽然愣住了，他不记得师叔的脸长什么样了，师叔应该是脾气暴躁，却长得顶好看的。

　　颜灵均又去回想他师父颜观主，还有那些一起长大的师兄弟，明明一起说的话做的事都在脑子，可他们的脸却都跟被雾气遮住一般，怎么也想不起来。

　　原本鲜活的记忆只剩下模糊的影像，清风观又应该是在……哪里？

　　他只穿越来两天，怎么会忘记家在哪里的？

　　……突然就不记得了。

　　楚云泽见他好端端说着话却发起呆，紧跟着眼圈就红了，“怎么了？其实你想修鬼道也不是不行，对我们来说，生死倒也不是大问题。”

　　只是死了也得在含笑九泉当中介，别想着去冥府考公上岸。

　　颜灵均眼里含了两汪泪，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我可能被玉清爸爸砸失忆了！”

　　楚云泽：……玉清爸爸又是哪个爸爸？

　　这原本是个套话的好机会，但是楚云泽想了想，只是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把两搓毛耳朵一般的呆毛抚平了，“趁热喝，人太冷的时候，脑子就会不好使，你肯定会想起来的。”

　　只剩晚上投喂鬼的红糖了，可能效果不太好，一会儿得去超市买几袋红糖姜茶。

　　颜灵均还是不太高兴，“借你吉言吧。”

　　奇怪的是，只有人和地方记得不清楚了，道法却是记得一清二楚，到底是什么神奇的选择性失忆啊。

　　玉清爸爸真是一个让人难懂的三清。

　　*

　　太平寺的僧人找上门的时候，颜灵均正在欺负熊危，他见小熊猫的尾巴厚实，想借来当抱枕，熊危自然是不肯的，又不敢拒绝，哭唧唧地吊在傅翀的鸟笼上。

　　和傻狍子一样的小熊猫比起来，报喜鸟儿还是更喜欢颜灵均，尤其在见证了老大对人家上手再上手，他坚定不移地认为颜灵均是不能得罪的。

　　至于小熊猫，往死了得罪又能咋地。

　　明德在门口徘徊了十几分钟，见里头这位漂亮的年轻人好像还没有收手的样子，只得暂且打扰了，“阿弥陀佛，贫僧找云先生。”

　　云先生端坐在书桌前，正在翻看一本黄历，见了大和尚也没起身，只是客气地问道，“不知道明德师父找我何事？”

　　明德双手合十，鞠躬恳切道，“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徒弟被喜煞所困，还请云先生搭救。”

　　他的体格跟傅翀的人形差不多，膀大腰圆，站在含笑九泉门口，连着外头飘进来的阴气都被他堵上了。

　　颜灵均捏着小熊猫的大尾巴，偏头看他，“我今日只遇到两个和尚，一个不修心不修口，一个据说平安符都抢手得很，不知道是不是你徒弟？”

　　明德道，“正是小徒，是我教导不善，还请施主见谅。”

　　他本来是打算自己去救的，结果方丈却让他来西宝兴路找楚云泽，说这两个小孩儿只能由楚云泽出手。

　　方丈是得道高僧，他的话定然是有深意的，明德也只能走这一趟。

　　“你们太平寺的和尚总喜欢叫人见谅。”颜灵均刚刚被灌了两杯红糖水，嘴里甜得发苦，话却没有那么甜，“救人可以，花钱吧。”

　　他这人最是小心眼，从他手里抢活儿，可没那么容易。

　　楚云泽提笔在黄历上圈了个日子，“太平寺给的报酬，可比钱要好多了。”

　　“只要云先生肯救人，太平寺无有不应。”明德作揖，“方丈答应，鄙寺下个月的香火，都是云先生的。”

　　有修鬼道便有修神道，修道者受信众供奉，聚集他们的香火和信仰，修为增长极快，但这是一柄双刃剑，修神道容易受到信仰反噬。

　　哪怕一开始没有邪念，但是没有人能保证每一个信众都向善的，信仰里掺杂着怨气、恶意，他们供奉的神明日日受这些滋养，也会变得偏向邪道。

　　因此除了少数的□□，少有人修此道。

　　寺庙中的香火又有些许不同，佛家教人向善，纵有些信徒带了恶意而来，佛法却能化解，因此太平寺的香火，虽有信仰之力，却不大容易带来反噬。

　　颜灵均之前只跟着他师父见过些什么狐仙鱼精，都是不太耐锤的小妖怪，不想现在还能撞上一位能吸纳香火为己用的大佬，难免多看几眼。

　　云先生看起来斯斯文文，温温柔柔的，到底是个什么根脚呢？

　　楚云泽见他盯着自己不放，便问道，“怎么了？还要喝热水吗？”

　　颜灵均疯狂摇头，“不了不了，救小和尚要紧，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们是专业的！”

　　要离开西宝兴路的时候，颜灵均还有些不舍得，明知道这样是饮鸩止渴，但人总是想呆在舒服的地方。

　　不想没有等来想象中的炙烤，他抬头看天，发现天被遮住了。

　　楚云泽撑着一把画着牛郎织女七夕相会的伞，“我问傅翀借了把伞，打了伞会好很多。”

　　寻常伞自然没有这个效果，这把伞是傅翀收集了自己掉落的羽毛，专门请人打造，连着图案都是重金订制。

　　颜灵均：“啊，我这样更像鬼了。”

　　鬼在白日难行，时常会寄居伞下，好些个鬼片都这么拍。

　　“不会。”楚云泽示意他去看街上的人，“现在凡人注重防晒，夏天多的是人打伞。”

　　颜灵均表示自己有被安慰到。

　　明德不知道颜灵均是何人，竟有本事让楚云泽亲自撑伞，他有心替两个徒弟赔罪，便道，“不知道这位小友怎么称呼？贫僧明德。”

　　颜灵均一听小友两个字就想到贫穷的清风观，仇富的心理压都压不住，“我姓颜，上灵下均。”

　　明德有些迟疑地问道，“颜小友可是家住太平寺附近？”

　　原本还没有认出来，只觉得这个年轻人长得好看，现在听了名字，便有些能对得上脸了。

　　方丈曾经为一个小朋友看过命数，那是个极其漂亮的男孩子，可惜天生呆傻，神智不全。

　　当时他觉得这个孩子的名字取得太大了，压不住，方丈却说这个孩子只是机缘未到，前一世尚未了结。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竟然真的不傻了？

　　颜灵均对太平寺有偏见，随口道，“不是，我家住在黄土高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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