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综)Gemini

　　「你疯了！」

　　见过布兰迪科的人都知道他不好惹，他体格像只大熊，而且脾气也不好，没人想挑战他的怒火。

　　但兰斯洛特不为所动，躲在他身后的农人们则是瑟瑟发抖将他当作唯一的守护者，兰斯洛特也确实是唯一敢于站出来与布兰迪科作对的，他义正严词的再次重申：「让他们离开。」

　　「那群土匪像杂草，我们需要战力！」布兰迪科大吼。

　　「我们确实需要战力，」兰斯洛特又说：「但不是让人民上去送死。」

　　「谁给你这个权力干涉贝诺克的决定！」

　　兰斯洛特没有想要激怒对方的意思，没人希望外患犯难时还得处理内部的纠纷，可事实上他已经激怒布兰迪科了，「你们需要亞瑟的协助，而亞瑟派我做为代表。」

　　「爱尔兰猪！」布兰迪科怒不可遏，「哈，亞瑟，他还真是了不起，看看他现在把德莫尼亚弄得一团糟，而你──追随他你也丢了脑子！」

　　「布兰迪科！」库尔威奇试图阻止，但布兰迪科打断他，大肆嘲讽：「亞瑟和你的协助？我们怎么不干脆选加拉哈德作统帅！？」

　　「收回你的话。」兰斯洛特动怒了，所有人都认为布兰迪科侮辱了亞瑟和他年幼的义兄弟，兰斯洛特确实有理由生气，但眼见他们要打起来，两人的同伴都上前劝架，主要是拉住失控的布兰迪科，剩余的士兵面面相觑，不知究竟该听命哪一位。

　　班总算出现了。

　　「孩子们，老远就听见你们在大吼大叫。我们可不是市集上叫卖的商人──」布兰迪科毫不掩饰的吸了口气，但国王依旧和蔼地说完话：「原谅他们没有太多的知识，我们更应该成为他们的榜样不是吗？」国王看向布兰迪科。

　　布兰迪科背过身子，如果现在要他发言难保他不会对国王大吼。

　　班并不在意，兰斯洛特则向养父简短的解释冲突的起因：布兰迪科禁止人民前往布罗赛利昂还要强制民众成为战士──他口吻平静、用词也尽可能的表现的客观，因为他知道班的习惯和偏好，不是只有激烈的陈词和震耳的音量才能取信于听众，这两项特质恰好是布兰迪科的、而不是他的。他解释：「农民没有上过战场、我们也没有足够的时间训练他们，他们在战场上很可能会拖累我们。」在盛怒粗鲁的布兰迪科面前，他毫无疑问会取信于养父。

　　「这蠢货会毁了贝诺克！」布兰迪科甚至没办法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辩驳。

　　「训练战士跟诗人都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像你、赫克特那样优秀是不可能了，对，我们当然没有时间了，所以他们想去布罗赛利昂就去吧。」布兰迪科想要大吼，但班摆手、还瞪了他一眼──很少有人见过国王发怒，所有人都有些惊讶，就连布兰迪科都放弃了自己的坚持，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班温和的要这些被布兰迪科扣留的民众自由行动，几乎所有人都要离开贝诺克，而等他们走远，班失去了笑容，神情疲倦又忧郁，他轻拍兰斯洛特的肩膀，「来吧，你们需要休息。」

　　※※※

　　兰斯洛特讨厌失败。

　　当然没人乐见自己成为失败者，只是他不曾想过自己会为战败的履历打击得如此深，先是伊斯卡、然后是贝诺克，前者他没能见证一败涂地的收场，却是自己错误的战略方针僵局面搅得更加混乱；至于贝诺克──兰斯洛特终于承认了在外人眼中显而易见的事实：他骄傲、过度的骄傲，更早以前他往往忽视了这个。亞瑟带着大军所向披靡、而他则是这支常胜军的首席，仅次于亞瑟之后，如今摆在眼前的结果则给了他迎头痛击，他的才华不足以担负起这份傲气。

　　当亞瑟与萨克逊的策尔迪克在德罗寇布法斯作战时，兰斯洛特与他这支少得可怜的队伍已经与库尔威奇在贝诺克残存的守军会合，并在大陆上与法兰克人打得热火朝天。但情况不如亞瑟与主力军驻守贝诺克时乐观，以前敌人还被驱离在国境之外，战斗的场地也是一大片草原，他们只要用厚实的盾牌和锋利的长矛在平坦的地势组成方阵就可以轻易吓退法兰克人，今非昔比，他过来的时候敌人已经深入了贝诺克，占据了农村的物资、四处劫掠奴隶；彼此交战的地点则改在了易于躲藏地形破碎的山林，最重要的是，对方人数远超过自己数倍。

　　兰斯洛特正是在这段期间听说德罗寇布法斯的战况胶着、听说伊斯卡沦陷、阿尔托莉亚受俘……再之后他就不确定了，巨龙横空降世捣毁了他们的堡垒但也雕住了几个醉酒欢呼的法兰克战士，在空中将他们撕咬入腹，鲜血像午后阵雨一样喷洒，兰斯洛特至今都不知道他是如何冷静向战士下达指令撤退。不单是因为恐惧，等到他们确定彻底脱险，他发觉鲜血涌动、心如捣鼓，一股他不曾察觉也难以用言语说明的力量自体内苏醒，类似于酒醉加上罂粟的微醺与兴奋感。但他强作镇定，以免他会对遭遇了魔鬼惊魂未定的下属露出不合宜的笑容。

　　也正是在那时，他们与亞瑟断了讯。

　　巨龙摧毁了传讯用的官道，德莫尼亚肯定出了大事因为亞瑟不再派人通信了。没有多少人民愿意留下，少部分的富人选择迁入首都、他们心目中固若金汤的特雷贝斯岛；自从上回兰斯洛特在和布兰迪科的纷争取得胜利后，平民得以自由选择去留，因此他们多半逃到布罗赛利昂。面对残败的城镇、荒废的农田和野蛮的敌人，没有几个旅人会冒着生命危险踏上贝诺克，因此他们偶尔能打听到关于亞瑟、关于不列颠的消息，或说亞瑟已经死了、梅林用魔法控制了高菲迪特；或说萨克逊已经向德莫尼亚投降；甚至有说亞瑟靠着阿尔托莉亚小姐嫁给了一位萨克逊首领来为德莫尼亚取得和平──兰斯洛特大多抱持怀疑。

　　况且他们也无暇顾虑更多了。

　　眼下他们要从贝诺克大陆撤离，守护王国的最后一个据点：特雷贝斯。

　　※※※

　　这是他们待在贝诺克的最后一个晚上。

　　巨龙从他们暂时留宿的废弃神庙上背飞过但没有多做停留，兰斯洛特很确定这不是因为巨龙食欲不济或忽略了他们，如果换一个地方，这些心智浑沌、嗜血的幻想生物绝对不吝惜于对他们发动攻击。

　　因为「圣径」保护了他们。

　　他对这条路径以及名称抱持矛盾之情，不列颠、爱尔兰、阿莫里凯境内遍布着异教神明追随太阳移动铺设的古道。而如今，那些魔龙、魔狼有意识地避开，让他们在撤退时可以短暂的喘口气，当然圣径并非万能，笔直的路径有时正面堵着一座山、有时是陡峭山坡，有时无力抵抗的难民成群扎营堵塞通道，他们的目的地也不在圣径的任何一端，再者，班要他们从行宫带走他的收藏，这些四处搜括的易碎珍品与古董是一大麻烦，但班对于他们的执着只比让文弱诗人充当宫廷侍卫的坚持要好些。

　　「这又是甚么？」库尔威奇踢了下脚边的小箱子，「看起来像是骨头……这东西很值钱？」

　　兰斯洛特就他所知道的回答，「是托勒密的骸骨──拜占庭的人会搜集埃及国王的遗物，据说上面有魔力。」班就算自认是个虔诚的信徒、理智的学者，骨子里还是有着蒙昧迷信，兰斯洛特早些时候是这样认定的，所谓的魔力、太阳神代言人言论他全然抱持否定，但在他亲眼见过魔龙、精灵后，他想所有人都必须做好尸骨破土而出攻击他们的准备。

　　库尔威奇蹲下身，他装作无所谓，但脸上还是透露出一点期待。「拿着它你说有没有可能杀死龙？」他刚说完话，两头龙长啸着从他们头顶飞过。

　　「阿尔托莉亚肯定不是靠着骨头驯服龙。」赫克特望着远去的魔龙插嘴。

　　「你又从哪里听说的？」库尔威奇嘲讽。

　　「这是真的。」

　　「你亲眼见过她骑在龙背上？你连亞瑟长的甚么样子都给忘了吧。」

　　赫克特瞪着库尔威奇，「肯定是真的，你到时候就知道了。」接连着战斗让赫克特稚幼的外表抽长、五官刻出了棱角，但在兰斯洛特看来义兄弟还是心性孩子气，至于库尔威奇，这粗犷的亲王战士不过是想打发时间，所以他不为两人的斗嘴当一回事，脑中只想着如何让整支队伍安然离开。

　　但他们只与魔龙又维持了一个平和的下半夜，清晨、天未明所有人意志最薄弱的时候，震天动地的龙啸从日出方向炸开，有人被吓得摔了一跤，货车上被撞倒的一只箱子──班国王的另一个珍藏滚落山坡，斑驳陶瓶的碎片洒在山底。

　　不用他提醒所有人都戒备起来了，并开始怀疑圣径制造出的奇迹即将消失。

　　一头体型有寻常魔龙数倍、通体发黑的巨龙，搧动翅膀从地平线出现、眨眼间遮住初升的太阳，大地被一片黑暗笼罩，不安与错愕孳生，所有人忍不住握紧自己的武器，但在还没能接受眼前的剧变时，庞然大物与太阳错开，等他们适应光线巨龙离他们也不过百噚了。

　　天空有个威胁朝他们逼近，地面那个同样朝他们靠近的身影自然没在第一时间被他们发现。

　　「是瑟温神父！」赫克特大喊。

　　「谁？」库尔威奇大吼。

　　兰斯洛特倒是认得这人，是班身边的学士，时常嘲讽班但没得到任何责罚，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学士的名字。眼下这位学者正用不符自己年龄的体能快速且轻松地向他们靠近──动作称之为跑不大合适，尽管速度诡异的可以堪比一位奔跑中的小伙子。

　　「快啊！」赫克特大吼，所有人都为神父紧张，很明显的巨龙正是冲着瑟温神父，但当事人看起来不当一回事，他抱着用破旧斗篷包裹的东西，在离所有人更近时竟然手一松让包裹掉落，接着弯腰去捡，「瞧我笨手笨脚的……」

　　「蠢货！」库尔威奇愤怒地大吼，其他人也在愤怒与恐惧之中惊呼，巨龙翅膀一振就欺到了瑟温的上空，劲风吹得树枝倾倒，他们的物资和国王的收藏品又有一部份连着车身滑出圣径，然后──然后也是眨眼间发生的事了，兰斯洛特被复杂的不悦驱使，抓着武器冲向瑟温和巨龙。

　　无须连篇文字描述他究竟在此之前想了些甚么，当他一把推开瑟温、挡在巨龙与老人之间，一切惊险好像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如果亞瑟和阿尔托莉亚小姐真的遭遇了龙，他们也会这样做的，提着剑吓阻巨龙竟然变得跟他近期杀法兰克一样理所当然。

　　「你太慢啦！」瑟温在他背后抱怨。

　　他没时间搭理，刚闪过巨龙的利爪，巨龙仰头长啸，这一次与之前的不同，啸声尖锐又漫长，众人摀住了耳朵头部晕眩，兰斯洛特可不能丢下武器摀耳朵，有一瞬间他怀疑自己的听力消失，急促迫切的嗡鸣声敲打着直到头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忍耐、尽可能闪躲，但冲击还是连带影响了他的视觉、速度。巨龙前脚重重往地面一砸，利爪擦过兰斯洛特手臂，连着袖子戳进地面，他赶快用利刃裁断部分袖子，好在足够及时，他闪过了带着刺尾巴和另一支利爪，那一下很可能让他肚破肠流，不过坏事还是有的，挣扎之间他失去了他的长剑，巨龙一屁股压弯了它──是有点可惜，它陪伴他度过了大小战役，虽然在这一场战斗中巨龙厚实的外壳派不上一点用场。

　　但无名的长剑很快被摆在一边，巨龙察觉了他的劣势，不间断地朝他猛烈攻击。

　　「兰斯洛特，快接住！」在他又一次和巨龙拉开距离时，库尔威奇丢了一样东西给他。兰斯洛特没有时间弄清楚是甚么，握紧那根深色棍子去格挡巨龙的爪子，这一次他用尽了所有的力量，脑海中甚至没有规划与巨龙拉开距离的任何计策，龙鳞太过厚实坚硬，金属武器也伤不了他。但出乎意料的，兰斯洛特不用为自己莽撞冒进的策略后悔莫及，巨龙的脚掌像是肉块碰上烈火，炙烤声伴随着巨龙的嚎叫、向后闪躲，兰斯洛特精神一振，轮到他趁胜追击了。

　　「快跑，还打甚么！」、「快跑啊!」赫克特和库尔威奇都在阻止他，但局时的扭转也就一眨眼，兰斯洛特拿着这不知名的趁手的武器在巨龙逃跑前突破鳞片、戳穿了龙的下腹，金色的光束和鲜血倾泄而下，巨龙快速的无节奏的搧动翅膀挣扎，几个辎重又被掀翻，巨龙低沉有力的惨叫逐渐变成无力的哀鸣，兰斯洛特闪躲胡乱攻击的爪子，将武器往龙腹的伤处插的更深，连他的手直至手腕处钻了进去，黏腻灼热的血肉及扑面而来的混乱复杂难言的气息实在不好受，但他知道自己的攻击有效，巨龙的哀鸣越来越微弱，现在几不可闻了。

　　接着，一片迟疑的沉默中，有人──库尔威奇，大胆用长矛钉住了龙左边的翅膀，巨龙庞大的身躯抽搐了下，但不再有动作。

　　「操！」库尔威奇吐了口口水咒骂，然后愉快地吹响口哨，紧接着回过神的所有人都在欢呼，兰斯洛特也被这罕有的自信与喜悦冲淡了连日阴霾。

　　他们成功了。

　　击败了巨龙。

　　「你怎么做到的？」赫克特第一个冲到兰斯洛特面前，难掩兴奋。但兰斯洛特没办法给出答案，他沉默思考时赫克特便自己归结出了某种可能，「让我看看！」他指的是兰斯洛特手上的武器。

　　「别只顾着看你的兄长，我也有一份功劳。」库尔威奇说，「要不是我及时提供了武器，兰斯洛特还能这么轻松……」

　　不只库尔威奇，所有人都惊呆了，那柄金属棍子从兰斯洛特转移到赫克特手中后就褪去了伪装，先是金属外壳消失，再来瓦解成一团灰从赫克特指尖隙缝钻出、地落地面。

　　「那根腿骨？」赫克特笑容更加兴奋了，他对自己猜测更加笃定，「那是你的魔法吗？快，别瞒着我们，是亞瑟还是他的妹妹教你的？他们教了你甚么？」

　　「闭嘴。」库尔威奇推开王子，「来，试试这个。」然后把一根树枝塞进兰斯洛特手上，简直蠢着有趣，所有人都在期待生出点惊喜，兰斯洛特也不例外，可能是他、可能是库尔威奇，又可能是他们两个结合出来的效果──结果好一阵子过去，树枝还是树枝。

　　兰斯洛特尴尬地收回手，「我想有个人可以为我们解惑。」所有人追着他的目光看向了置身事外的瑟温神父。

　　瑟温嘲笑，「你的魔法不稳定难不成还要怪到我头上？」

　　「所以真的是魔法！」所有人惊呼。

　　「魔法、巫术、神力……随便你们怎么称呼，本质上就是一种转换的能力。」瑟温一面说，一面指着地面那团灰。

　　「所以你确实知道些甚么──」兰斯洛特还没说完，库尔威奇忍不住插嘴：「而你竟然装疯卖傻差点害死我们所有人！」

　　「装疯卖傻？没错！所以你可以收回刚才叫我的那句蠢货。」瑟温──不对，兰斯洛特确信了，这个人如果不是瑟温、不是班身边暴躁易怒的学士，那么他除了瑟温之外还有更多的身分，没错，眼前的男人出现肉眼可见的变化，他的头发还是白色的但不再干枯毛躁；他的身形更加笔直；眼神变得清澈；皮肤的皱纹消失了……嘴角的嘲讽笑容还在，破败的长袍和眼底的神秘让人难以辨识他的年龄。

　　他是……

　　「梅林。」兰斯洛特念出了此人的大名。

　　哪怕他不曾见过这位强大神秘的德鲁伊。

　　梅林笑了，带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兴味，「兰斯洛特，你比我记忆中的模样还要再黑了点、还绑了辫子、留了点胡子……喔，还有一双绿眼珠。」

　　「您曾经见过我？」兰斯洛特没有说的是，他一直以来只要能够打理，都会让自己的下颔留下一点短短的胡子，还有，他的眼睛一直是绿色的。

　　「这是一段很长的故事。」所有人经过了最初的惊讶后都提起了兴趣，但梅林没有现在说的打算，他继续抱着那个神秘的包裹，宣布他们尽快收拾、上路──相当合理，否则梅林要说的故事将有极大可能被各种魔法生物打扰而中断，但又不免让人怀疑对方在卖关子，团队的所有人都希望得到一个答案，一个一切剧变的最终解答，兰斯洛特认为他们正在这扇神秘大门前止步不前，而梅林肯定可以解开上锁的门扉。

　　「你低看了自己。」梅林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告诉他，「你完全不需要听一个老头子解释，事实上，如果情况许可，我更希望你们自己回想起来──」迎上他依旧不解的目光，梅林一字一句的说：「关于圣杯、关于阿尔托莉亚的一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