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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物
周籽秋一阵气结。他平时就不喜欢别人拿他跟李雅琪开玩笑,没想到今天居然是吴桐亲口说出这样的话。
今天是他的生日,但户口本上的出生日期却是昨天,这是当时登记发生的小意外,多年来,周籽秋过的都是今天的生日,上了高中,他就没跟别人说过这事,至于生日,都是避而不过的。昨天收到这份礼物,他很意外,想必是李雅琪趁他不在时悄悄放进他书包里。李雅琪是学习委员,和老师们关系很好,借机查他的资料估计不难,所以才会误把昨天当作他的生日。对李雅琪,周籽秋苦恼不是一两天了,说她主动吧,她又自然而然,不留痕迹,而且她发小是周籽秋比较熟的朋友,有这层关系在,就更微妙了,李雅琪从没明说过她对周籽秋的心意,周籽秋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这份礼物,是周籽秋高中三年第一次收到的来自同学的生日礼物,其实一看那粉色的信封,周籽秋马上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他最担心的事还是来了。他还以为可以装聋作哑地拖到高考之后,大家各奔前程,再没有见面的机会,便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也罢,来了也好,他可以快刀斩乱麻地趁早结束了。
麻烦的是……吴桐不小心把那块表摔破了。
周籽秋挖空心思、殚精竭虑地要买到块一模一样的表,就是为了把礼物原封不动地还给李雅琪。
什么都不用说,一个字也不用写,这样,便是最好的答复。
他不讨厌李雅琪,相反,他很能理解她的心情。
只是。
你想要的幸福,我给不了。
今天把手表和信一起放回到李雅琪的抽屉里,周籽秋顿感放下了一块心头大石,这样处理,总比高考前才东窗事发地好。
耐心地和吴桐说明了大概情况,看着仍然不发表评论的吴桐,周籽秋没好气地一伸手,“给我。”
“什么?”吴桐茫然。
“礼物啊!”
“啊?”吴桐反应过来周籽秋是指生日礼物,想了想,“忘了。”
“屁!你明明就没忘。”
“没准备。”
“不管,给我补上。”
“你多大了还要生日礼物?”
“这是我18岁生日,很有纪念意义的好吧!传说中的成人礼啊!”周籽秋嚷起来。
两人是同年的,比其他人早了一年读书,一直说的18岁是虚岁,在法律上,这一年得过了生日才算正式成年。
“好吧,”吴桐话锋说转就转,“明天给你个惊喜。”
“哦?”周籽秋马上不闹了。
吴桐说到做到,没让周籽秋失望,真的给了他个非常非常大的惊喜。
早上两人一般各自上学,吴桐特意让周籽秋第二天在他们放学时分别的那个岔路口等他。吴桐到来的时候,拿着一个大大的黑色袋子,看得周籽秋迷雾重重,“这什么东西?”
“你猜。”吴桐调皮地笑了笑。
不用猜了,他看到了,“我靠,风筝?!”
“是啊,”吴桐脸上闪现一股自豪,“我昨晚自己做的。”
“你?!”
“嗯哼。”
周籽秋真心服气。
“阳春三月,就该放风筝啊是不是?惊喜吧?”吴桐乐呵呵道。
“我们倒是去哪放?”周籽秋问。
“郊外啊。”
“等等,”周籽秋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不去学校了?!”
“不去了。”
“又翘?!”
“是啊,你能过几个18岁生日啊?虽然晚了一天,也是生日嘛。”吴桐说。
“你早说啊!”周籽秋一跺脚,“我背着一堆砖头呢。”
吴桐看了看周籽秋的书包,“回去放下呗,这离你家又不远。”
“好吧……”周籽秋认命了,“保佑别被家里人撞到……”
10分钟后,两人安全地坐上了通往城郊的公车。
不,是通往春天的公车。春天之行,启程。
“郊外很大啊,我们去哪个位置?”车上,周籽秋问吴桐。
“不知道,随便看着哪里顺眼去哪呗。”吴桐大咧咧道。
“……”周籽秋有点无力,“我们中午吃什么?”
“……路上买点面包吧。”
“你……你这特么叫惊喜?”周籽秋一脸你在逗我。
“不是吗?”吴桐一点不觉理亏,“惊跟喜都有了。”
“你赢了你赢了,”周籽秋站起来,大跨几步走到车厢前部,抓着铁杆仰头仔细地看这趟公车的路线图,片刻回来,“我们在中山路转车。”
“去哪?”
“我外婆家。”
周籽秋的外婆家,他跟吴桐提过很多次了,一直说要带吴桐去玩,但小时候周籽秋每次都是逢年过节跟着家人去的,没法捎上吴桐,说着说着这事就不晓得飘哪去了。真是择日不如撞日,如今他们已是大人,可以自己去一个小小的远方了。
外婆家没什么太特别的,就是一般的农村,可周籽秋和吴桐成长在一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小城镇里,看大城市稀罕,看农村也稀罕,他们时而自嘲为最没有见识的阶层。
两人先到外婆家打了个招呼,年轻人都不在,只有外婆一人,老人家很朴实,完全没问周籽秋不上学来这干嘛。两人把该放的东西放下,拿着风筝就欢脱地跑河边去了。
“你这东西行不行啊,别没飞起来就散架了,或者飞到半途散架了。”周籽秋抓着风筝前看后看,吴桐拿着线筒在前边越跑越远,遥遥喊道,“别磨叽了,准备了啊——”
周籽秋高举风筝,摇摇头,“你太偷懒了吧,也不画点图案上去,白惨惨的——”
“站着说话不腰疼啊你,我做出来就不错了!”吴桐助跑几步,一抖长线,“放!”
哗——
周籽秋还保持着双手举在空中的姿势,看着那片单薄又笨拙的手工风筝摇摇摆摆地往前滑去,通过一根看不见的细线,与远方的吴桐相连在一起,吴桐欢笑着,奔跑着,专注地盯着那身姿略显蹒跚的风筝,“籽秋!你看!”吴桐高兴地大叫,差点跳了起来,“放起来了!我放起来了!”
周籽秋也很意外,它居然真的飞起来了。
二月春风似剪刀,三月春风升纸鹞。
“你也来!”吴桐单手握住线筒,抽出右手朝周籽秋挥舞,周籽秋小跑过去,从吴桐手里郑重地接过大旗,顺着气流调整方向,同时一下又一下地扯着细线,将风筝拉得更高。“技术不错啊!”吴桐夸了他一句。
“那是,你的风筝和我是天作之合啊。”周籽秋志得意满。
“我想到了!”吴桐灵光一闪,“我们一会在风筝上签个名,再许个愿吧!”
“许什么愿?”周籽秋问,“高考志愿?”
“……你乐意也行。”周籽秋一句话打破了吴桐的小清新。
“嘿,这个主意可以,上回没看着日出,这回总该——”周籽秋话说到一半,吴桐一声惊叫吓到了他,“哎呀!你跑哪呢!风筝要掉了——”
周籽秋顾着看吴桐,还真忽略了被他牵在另一头的风筝,此时赶紧扭头一看,坏了,风筝正以飞一般的速度斜斜地往下冲!
“哎哎哎哎哎——”周籽秋狼狈地一边蹭蹭蹭后退一边用力地把线往回拉,可越挣扎越糟糕,风筝似在嘲笑世人的徒劳无功,下滑途中还兜兜转转地绕了几个圈,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它飘啊飘啊飘,无力回天地飘进了河里。
同时,周籽秋也在猛烈的倒退下失去了重心,控制不住身形,一屁股跌坐到了草地上。
“唉,”周籽秋叹息一声,“我已经尽力了。节哀吧。”
“我一夜的劳动成果啊——”吴桐有种跪地长哭的冲动。
“别绝望!”周籽秋忽然跟打了鸡血似地,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跑向河边,“我看看能不能补救!”
听周籽秋这么一说,吴桐也来了精神,麻利地跟上他的步伐。
两人扒着河边往下望去,白色的风筝平整地贴着汩汩流淌的河面,一副入土为安的祥和,只那根细线还执着地缠着它不舍得放手。这条小河比较特殊,河岸很高,河面距离两人所在的高度估计有好几米的差势,两人对看一眼,“算了,放生它吧。”吴桐说。
就算凭着没断的线硬把它扯上来,纸做的风筝被河水这么一粘,跟废了也没区别了。
“嗯,它好歹飞过一场,不妄这一生了。阿弥陀佛。”周籽秋意思意思地装出沉重的嗓音,感觉超度得差不多了,把多出来的线往线筒上卷了卷,瞄准风筝的位置,极力一掷,让它们黄泉路上再相逢。
两人又看了一会,起身,找了个春草足够茂盛的地方,懒洋洋地躺下,晒太阳。
阳光暖暖洒下,温柔地抚过两人的每一寸肌肤,一想到学校里那群人还在苦逼地考试、刷题、复习,他们翘这一天课的愉悦感就膨胀了不止一倍。
“你说咱两是不是被诅咒了?看个日出看不到,放个风筝掉河里。”周籽秋双手枕着脑袋,翘起二郎腿,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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