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偏差

　　“据我所知，”白毛球接了这句话，“根据不完全统计，大部分生命形式都是尊重个体生命。”克里尔沃特炸毛，“老兄，你一炮下去死上几万人那就是血海深仇还谈个屁。”

　　棕发仰起头看着克里尔沃特，“你们世界到底是怎么定义死亡的？”

　　克里尔沃特给出来一个乍一听挺对，但仔细琢磨用地球逻辑理解怪怪的答案，“你生下来总是会死的！你存在就是为了彻底的在这个世界消失。”

　　“但是加点分解剂不就能再转化为几万个不同个体吗？质量守恒，”棕发说，“虽然好像是强行降低了‘母亲’这一职业的量化标准。”

　　白毛球一触手重重打了自己一把。

　　“蒙特斯潘，你妈炸了。”克里尔沃特说，“谁都不许对这个星球来一炮，我不想这事告一段落重建家园的时候被几国轮着揍。”

　　棕发哲学性沉思几秒后问了一个非常引人深思的问题，“你妈生你的时候没炸？”

　　“回到原来话题。”瓦莱里娅说，“现在怎么办？”

　　“不知道。我对外星生物的研究仅局限在怎么打败他们，谢谢。”克里尔沃特回答。

　　“有机机器人，负责侵入武器和初期建设，移民还在后面呢。”瓦莱里娅忍不住开口，“你们都不需要看国会提案的吗？”

　　“把我送到最近的一个空间站里。”阿贝拉沉吟半晌，放弃抵抗。

　　“有谁会开穿梭机？”棕发问。

　　雪绒花尬笑。

　　“传送机还活着吗？”棕发得到肯定回复后，说，“□□，把动力导入四号传送设备，把他直接传下去。”

　　“你们居然有传送机？”伊丽莎白觉得人生彻底魔幻了。

　　“你不知道传送机诅咒吗？”克里尔沃特一直都是我有话说的表情，但沉吟许久还是说了，“我们每次外勤用传送机都能出点事。”

　　棕发比了一个奇怪手势，表达他不在意这层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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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棕发说的传送机不是伊丽莎白脑补的那个。

　　伊丽莎白脑补的是星际迷航款，但这个传送机居然是个电梯，和星球太空电梯导轨对接的一个设备。

　　“这玩意不是传送机。”伊丽莎白讪讪说。

　　“你们的传送机是什么样的？我还以为你们没有。”

　　“跟我们电视剧里的不一样。”

　　这句话棕发没法接，露出一个不明含义尴尬的笑容，还是皮笑肉不笑那款。

　　传送室看来关了很久，设备落灰，重力场都是现设的。

　　“再见。”瓦莱里娅把阿贝拉塞进电梯里，棕发敲了键盘回车。

　　【动力运行正常】
　　【输出正常】
　　【对接调节】
　　【电磁场自适应完成】

　　□□对自己舰长有特别优待，一个动作一个口令一汇报。

　　骤然间一束光隐约从地面亮起，随后穿透整个窗户，最糟糕的是伊丽莎白感觉那光是从船底下打上来的，虽然船体没有丝毫动静。

　　“动力恢复，离开预定轨道，左右翼引擎启动，反向锚定，发射。”克里尔沃特开了语音，“你们搞毛线？对，空调不关，□□你是不是傻，我都说了空调不关！”随后跟着几句无法翻译的母语，大概是骂人的。

　　白毛球发扬军人光辉传统，总是骂人。

　　瓦莱里娅说，“不关我们这边的事情，这又是啥？”

　　“终止传输，这个你随意。”棕发半天后才想起来补一句，虽然可、待、因已经停止任何动作。

　　第二发离子炮命中太空电梯，无数光点从星球表面亮起，如同在月球俯视地球的夜空，沉睡的星球苏醒。

　　寂静中轨道解体，零件纷飞。

　　“把他传上来吧。”瓦莱里娅抱着爪子，收回受惊吓张开的翅膀。

　　“我已经这么做了。”可、待、因说。

　　电梯收回来比放下去方便很多，不需要对接不需要力场调试，利索的直接收回来。

　　“这又怎么……”阿贝拉问，他看见解体的电梯后喃喃道，“该死。”

　　“我们已自动触发攻击系统。”可、待、因通报，“动力系统被反向锚定。”

　　“妈的谁开的炮？”阿贝拉怒骂。

　　“看我干什么？”棕发无奈，“虽然我也会开炮，但这一发不是我打的。”

　　伊丽莎白觉得阿贝拉的怀疑并不奇怪。

　　“你们都是智障吗？”阿贝拉怒道，“是个人就知道不能在小星系内部开火，我们在反导系统射程之内。”

　　“坦白来说……”棕发斟酌了下，最后坦白，“我没指挥过这种横向距离在十光年之下的……交火？”

　　“现在怎么办？”伊丽莎白问，“如果直接跑能跑掉吗？”

　　“温斯顿的科技很差劲但是没有到你想的那个地步。”棕发看着窗外，白光照亮半面脸。

　　无数道光照亮星空，而白光悍然直指此舰，至护盾削弱至百分之七十时，另一束光自后向前打入星球表面，光芒骤然终止，宇宙重归黑暗，仅有恒星暗淡光辉洒落。

　　随后星球表面光点汇成一束，擦着船体而过，随后爆炸的光芒刺的人睁不开眼睛，具有历史意义的飞船也化为碎片，成为太空垃圾一员。

　　伊丽莎白锚定离子炮来源，看着端着电脑终端的棕毛，“你不是已经锁定萨罗室伐底的武器了吗？”

　　棕发看了她一眼，绿眼睛情绪意味挺像巷子里的野猫第一次见生人，随后他指着伊丽莎白对瓦莱里娅说，“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不做体内植入的个人终端。”

　　伊丽莎白没控制住一记白眼甩了过去。

　　大概外星文化里飞船分级是通过大小，比如这艘比自然卫星要小，停泊在卫星背后视线完全被隔绝，所有人挤在指挥室里，因为只有舰桥。

　　“现在怎么办？”克里尔沃特问。

　　“我之前就说了对行星表面来一炮。”棕发说，“我现在没看见什么金吉拉或者斯佳丽特向这个星域驻军的新闻，不管表面自动武装是哪国的至少不是高级文明后果都是可以控制的。”

　　“你不觉得那两个国家安静如此是在憋大招吗？”克里尔沃特反驳，“斯佳丽特的首相已经半个月没发推了。”

　　“完了，我们的推特秘书白设了。”棕发半开玩笑的接了后面的那个梗，“不觉得，他们可能只是单纯觉得格雷这方控制不住罗莎琳德星域。”

　　瓦莱里娅插嘴，“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我们进来这么久都没有碰上罗莎琳德星域的驻军。”

　　棕发很不礼貌的直接打断，他指了指墙，“秘书长女士，你还记得这船是哪国的吗？”

　　“不记得。”雪绒花说。

　　可、待、因打开的扫描仪突然调成伪色图，飞船从地面升起，冲入太空，和夜云号面面相觑。

　　但没有进行攻击。

　　“请求进行通讯？”克里尔沃特提议。

　　可、待、因说，“这是自动设备，锚定对撞湮灭可控系统，自动巡航和攻击系统没有关闭。”

　　“你能关吗……”

　　“不能，我试了，但是星球内和外舰的进制不同，为了防止远洋舰队舰长哗变攻击本行星。”可、待、因说，“而且我不觉得你们可以跟细菌说让细菌去关。”

　　“我觉得我知道为什么我们五个月走了不到一千七十光年，还要算上被等离子风暴甩飞的那段距离。”棕发选择放弃，“我们派个人下去关了，能关就关，不能关炸了得了。”

　　“派谁？”克里尔沃特冷漠问。

　　“外勤的啊。”

　　“这船上有吗？”

　　不记生殖观差异，他们最后达成共识，瓦莱里娅和克里尔沃特留在飞船上，伊丽莎白、阿贝拉及棕发偷着下去跑一趟。

　　克里尔沃特的理由是棕发会给这个星球一炮。

　　即使是坐上了护航舰，阿贝拉还在念叨，“罗莎琳德州怎么可能公投？这怎么可能？”

　　“金吉拉都能把作战计划拎出来公投，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棕发反唇相讥。

　　“那不一样，那毕竟涉嫌最糟程度是以国家利益为由毁灭其他文明，这个锅一般人扛不起。”

　　“你介意我问一下，为什么你对金吉拉那么有执念？”伊丽莎白发现棕发基本上经常提到金吉拉。

　　“不为什么。”棕发说。

　　护航舰穿入大气层时他没忍住，还是说了，“你知道你的飞船骤然间被丢上去几千万平民是什么感受吗？”

　　“金吉拉干了什么？”

　　“他们攻击我们陪都前把当地人民都传送上前线飞船，我们作战计划直接全乱。”棕发说，“这是我生下来见到最恶心最贱的打法了。”

　　阿贝拉插嘴，“不，你低估沃朵芙的下限了，她打安迦吉时全面压制那一套才是真恶心，都快赶上斯佳丽特的林奈女皇了。”

　　听到林奈这个姓伊丽莎白愣了一下。

　　她拿出来平板，调出来维基百科，输入卢克西娅·林奈这个名字。

　　Wiki弹出了页面，从世界末日之后不再更新。

　　名字她记对了。

　　卢克西娅·林奈，生于地球瑞典斯德哥尔摩，太阳系联合政府安理会主席。

　　配图一个金发女郎微微一笑，眼睛像蓝宝石一样，清澈见底，两侧旗帜如翅膀一样展开，仿佛整个人生定格在这一刻。

　　就像每一个政客一样，人生的辉煌开始于当选的那一天，也终结于那一天，在那一天之后，没有人再会费心记住你的名字，关心你的理念，他们津津乐道的只是你和电影明星或实习生之间的风流韵事，在你下台那一天向你吐一口吐沫，说，他们早就知道这是一个人渣。

　　说的就像那些票与他们无关一样。

　　伊丽莎白默默叹了口气。

　　旁边两个人看来对其他星球领导人的意见很一致。

　　“林奈和她不相伯仲吧。”棕发说，“斯佳丽特人是典型科技与文化建设不符，这是硬伤没办法，我至今都不明白他们有本事建容纳全部居民的空间站干什么非要抢那么多行星，就像对实体行星有执念一样。”

　　“斯佳丽特就是一个变态的文明，我就从来没见过一点政治正确不讲还以不要脸为荣的文明。”阿贝拉凑过来说，“我感觉那个种族要不是有什么心理疾病要不然就单纯是个疯子，武神在上，他们还有两颗心脏。”

　　“不是两颗心脏，严格意义上说是一颗心和一颗特定用于清除代谢的器官，从我们医学定义上讲是这样的。”棕发一言定论，“疯到不至于，近几百年他们行事已经趋于谨慎。”

　　“你确定不是被沃朵芙那不进行任何战略接触直接三十六发链式武器连击吓得？”阿贝拉抱怨。

　　“跟格雷帝国有关，即便他们成功拖垮格雷合众国，但作为一个实体政权他们无法承受任何国家单方面发起长达几千年的巡航领空制裁。”棕发移开目光，片刻后换了话题，“罗莎琳德星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军事高层如此安静？”

　　阿贝拉摇摇头，表达双重含义，一个可能是他不知道，另一个可能是不愿意说。

　　飞船在阿贝拉操控下降落在北纬六十九度，晨昏交界线，一栋不知道行政职能的建筑面前。

　　整个星球所有的大楼都通过通道连在一起，如果没有重力因素难以分清上下左右，不知名的蓝色植物点缀中间。

　　但很寂静，伊丽莎白解析了声波，只有飞船引擎轰鸣。

　　橙色的雪花从天空中落下，宣告这个星球进入冬季。

　　没有任何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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