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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妃
红锦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这很多人都知道。
她话少，做事勤，手脚利索，抗打。
当然皇后也很少打她。
只是在气得急了，把自己手臂胸.脯都抓出一道道红痕的时候，红锦会安静地伸出手臂，让皇后掐、打。
皇后糊涂的时候打了，清醒之后又觉愧疚，对红锦百般怜惜。
虽说红锦不时要挨两下子，但在皇后跟前，甚至整个后宫，没人敢不敬她、畏她。
她是皇后身边第一个活过三个月的人。
但红锦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只得骄傲的。
因为她的命，和自己无关。
她和一众宫女太监伺候了皇后三个月，她是最大的，是皇后身边最贴身贴心的，也是挨打挨得最多的。
三个月里，她连皇上长什么样都没见到过。
望帝宫里好像自有一套法则，有条不紊的运作，这离不开红锦。
因为皇后是个疯的，连自己都管不了，更何谈管别人。
红锦发现，宫里的人虽然都尽量对望帝宫避而不谈，讳莫如深。但无论御膳房还是太医院，都对她有求必应，毕恭毕敬。
膳食药材，包括衣物玩意，从没短过他们，给他们的都是最好的。
红锦有疑惑，但也仅仅是心里的疑惑，她犯不着跟谁说。
在她伺候皇后整三个月的时候，皇上来了。
皇后已到了快要临盆的日子，每天昏昏沉沉地躺在东殿暖阁里。
红锦不知道疯皇后平时就这样，还是因为怀孕而身体不适。
疯皇后不说，她就不问。
皇上来的时候，身边只跟了一个大太监王好。王好给红锦使了个眼色，红锦跪着看看躺着的皇后，没有退下。
“倒是个忠奴。”皇上负手而立，眼睛看着皇后，说出了这句话。
皇后斜倚在塌上，是个不睡不醒的模样。
红锦不知道皇后知不知道皇上来了，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退下。
她低眉顺眼的，透过阳光通过窗子照到地上的投影，发现皇上已经在塌上坐了。
过了很久很久，皇后忽然说：“给我留个人吧。”
红锦听她的声音，好像是清醒的。
皇上轻笑一声：“你是在求我？”
“除了她，剩下的人，你随便杀。”
皇上封住了皇后的口：“要生产的人了，什么杀不杀的。”
“许你做，就不许我说吗？”
王好拉了红锦一下，红锦一个哆嗦站起来跟着王好退下了。
皇后看着红锦离开的背影，说：“她才十六岁。”
“十六岁，不小了。朕十六岁的时候都和……”
“你不要提他！”皇后忽然非常暴躁地打断了皇上的话。
“算我求你。”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着皇上，垂着头，低声说。
半晌，皇上攥住了皇后的手腕，很用力：“皇后，你要清楚，你是谁的皇后。”
皇后猛抬了头：“你答应我？”
“嗯。”皇上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红锦的小命保住了。
外面的王好对红锦说：“小姑娘，你命好。陛下眷顾你。”
红锦不知道她命好不好，三个月前安姑姑说她命苦，现在这个大太监又说她命好。
红锦对自己的命不感兴趣，她问王好：“公公，那您看，皇后的命，是好，还是不好？”
王好一听这句话，身子都抖了：“我的姑娘，皇后这等贵人，也是你我能妄议的吗？”
红锦没言语，她能活下来了。
在这三个月里，她每天都盼着自己能活下来，可真的听到这句话，她反而麻木到没什么感觉。
皇上很快就离开，红锦跪送之后，进去看皇后，皇后又是一副痴痴呆呆的模样，傻笑着。
“红锦，我记得你的名字，你不用死了。我求他，你不用死了。”
红锦跪在塌前，双手扶着皇后：“我知道，我念娘娘的恩。”
红锦这话是真心实意的。
她没想到自己还能活。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我身边的人吗？”皇后忽然盯着红锦，隐隐有疯狂的意味。
红锦说：“我不知道。娘娘。”
一边说一边把手伸到皇后胸前，给她顺气。
“他害怕！哈哈哈哈他害怕！”
红锦知道皇后这是又不好了，忙把她扶着坐好，又伸手攥着她的手，防止她碰到肚子，预备自己挨一顿揉掐。
皇后说：“红锦，去，把后宫里有名有姓的嫔妃都给我叫来！”
红锦只关心皇后是否会自伤，或伤到自己，既然她想向后宫嫔妃们发疯，红锦是不在乎的。
她守着皇后，叫小太监小槐去传话。
皇后求了皇上，皇上打消了杀这一宫人的念头，小槐也死里逃生。
尽管他并不知情。
皇后宫里的人活不过三个月，后宫的人无不知晓，却也没有一个人对望帝宫的人说。
因为犯不着。
小槐去了一回，回来禀告红锦：“锦姐姐，只来了二妃八嫔，李妃和陈妃称病不来。”
当今圣上登基十年，后宫中有一后四妃八嫔。被宫女太监们笑称是四菩萨八罗汉。
至于皇后，望帝宫外重重侍卫把守，就是飞进只苍蝇都难。谁知道她。
红锦想了一回，吩咐小槐不要对别人说起。自去服侍皇后梳洗打扮。
皇后疯疯癫癫的，说不定连皇上后宫有多少人都不知道，红锦打定了主意，没说给她听。
梳洗化妆完毕，红锦发现皇后原来很是好看，眉眼如画，头发高高盘起，斜插了一只白玉簪子。红锦又将新开的海棠花掐了一枝，插到皇后一侧发髻上。
“都到齐了？”
皇后此时眼中清明，倒有几分皇后的气势。
“到齐了。”红锦答。
“傻丫头，不可能到齐的。”
说着，不等红锦搭话，自己向正殿走去。红锦连忙跟上，皇后月份已经很大了，临盆就在这半个月之内。
红锦扶着皇后在正殿上方坐了，小李妃带着众位妃嫔给皇后行礼。
她们刚刚经过望帝宫守卫的严格检查才进了来，一个个面上多少有些不忿。
“谁没来？”皇后轻声问。
众妃你看我我看你，眼观鼻鼻观心，没人回答。
“小李妃，是吧？”皇后眯眼看着领头跪着的嫔妃，问道。
小李妃赶忙答：“是。”
皇后没让她们起来，她们不敢擅自站起。
她们对皇后知之甚少，有和没有不见得有分别，但她终究是皇后，得罪不得。
虽然心里都想让这个疯女人早点死了。
“你说，谁没来？”
“回娘娘，大李妃和陈妃没来，大李妃臣妾不知，陈妃她是害了风寒，不敢……”
皇后用一只手揉头，道：“红锦，你派人告诉门口的侍卫，找他们领头的，把这两个妃子给我绑过来。”
红锦刚要答应，小李妃刚要求饶，皇后忽然说：“不，直接剁了，喂狗。”
下面跪的众妃嫔都惊得全身发冷，小李妃瘫在地上，磕磕巴巴地说：“娘……娘，陈妃她……”
皇后笑着对她说：“姐妹情深，你也去陪她吧。”
小李妃抖如筛糠，红锦面无表情地按照皇后吩咐的做事，派小槐去通知侍卫头领。
皇后对她说：“你去看着点。”
红锦去了。
红锦亲眼看着三个如花似玉的妃子，在皇宫偏僻的一角被侍卫勒死，分尸，一地的鲜血。侍卫又放狗上去争抢她们的肉吃。
血水沾污了她的裙摆。
一个声音朗健的侍卫对红锦说：“姑娘，你回去复命吧。”
红锦摇摇头，直到傍晚，连狗都不愿意再吃余下的骨头的时候，她才回去。
见皇后前，她给自己简单洗漱，换了身衣裳。
那件衣服上都是人肉味。
见到她回来了，皇后似乎很开心：“回来啦。”
“是。三位妃子，大李妃、陈妃、小李妃，先是被侍卫勒死，然后把尸体切成小段，我回来时，狗已经吃完了。”
“很好，你去吐吧。”
红锦这才觉得恶心，跑出去到廊下一手拄着柱子吐，直把胆汁都吐了出来。
安姑姑来问皇后安，出来的时候，红锦已经吐完了，蹲在柱子旁边喘气。
安姑姑走过来，红锦通过鞋子和裙摆的颜色花样来分辨是谁，她已经抬不起头了。
“孩子，我送你来这的，不会害你。我再对你说一句话，皇后是疯的，疯子的话不能听。”
安姑姑走远了，红锦想，是你送我来这里的，我本就该死了，是皇后救的我。
杀了三个位高的妃子后，皇后的疯病好了一些，她没再召见过妃子，皇帝也没再来过。
冬至日前一天，皇后忽然腹痛，红锦通知小槐去叫太医，皇后不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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