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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翦刻彤云片,开张赤霞裹。烟轻琉璃叶,风亚珊瑚朵……”
“前尘如何与你再无关联,醒来后你便是九重天上的芍药元君了……”
“芍药,芍药?发什么神呢?”
被唤芍药的女子缓了缓神冲身边的女子笑笑,说道:“没什么,只是在想帝君带我来九重天时的场景,可是如何也想不起来。只记得醒来后便已经在这九重天上了。”
边上的女子回道:“你呀就是福气好,像你这样的千年才轮得到一个。你先前定是仙缘极深。不像我,从有灵时开始便一直跟在帝君身边,都不知道这九重天外是个什么模样。”言罢摆出一副极其苦恼的模样。
芍药支着头望着天边的织女,手持织梭足尖轻点落在星月上拖曳着霞光流连在星河间,嬉笑绘出大片绚丽。
她看着她们低声道:“九重天有何不好,无忧无虑。外面红尘滚滚,爱恨嗔痴,又有什么好”
“若是不好你又为何每日对着银河张望?”
芍药没说话依旧望着织女,仿佛入了神。
边上的女子又道:“我前几日随帝君去西方极乐听那佛说人间有八苦,分别为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你可知,这八苦的滋味?”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对啊对啊就是这八苦,你可晓得?”
芍药沉思良久还是没有回答她,却问了另一个问题。
“你上回说,凡是入了仙籍印着我们魂魄运道的运簿便会化作白烟自行消散?”
女子没有得到答案也不恼,点头道:“对啊,运簿消散后天神柱上便会出现她的名字,就像你,三百年前你被赐了神印之后天神柱上便会出现‘芍药元君’这四个字。”
“那,若是呈黑烟消散了呢?”
“黑烟?凡是入了仙籍的神仙都是呈白烟消散的,我从没听过运簿会呈黑烟消散。你是从哪里听来的?会不会是你听叉了?”
芍药听完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摇摇头不再说话。
“你们在说何事,如此入神?”一道声音传来,玉盘落珠,黄鹂鸣叫声声清脆婉转。
女子听见声音赶忙扑了过去,绵声道:“帝君。”
芍药也连忙转过身行礼,叫道:“帝君。”
青帝摆手,芍药这才起身看向青帝。
青衣素发,发间仅穿了一个金环悬于半空。
每次看见这位帝君芍药都忍不住赞叹,世间如何有生的如此之人,不,神,竟能将如此朴素的装扮穿的这般妖娆诱人,欲拒还迎,眼波含情,浑然天成一股仙气中又夹杂着盛气凌人的媚气,如此矛盾的气质在这位帝君身上无比自然……
真真是应了青帝之名。
神比花娇。
青帝拍了拍埋在自己波涛汹涌里的脑袋:“绣绣,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芍药来不及阻止,绣绣便已接道:“芍药刚刚问我有没有呈黑烟消散的运簿。绣绣没见过,帝君见过吗?”
“黑烟?”
“对啊,就是黑烟。”青帝眼波流转眼尾若有若无的扫了芍药一眼,芍药垂眉。
“有啊。”芍药听到这个回答立马抬头正好对上青帝的眼睛便心虚的往别处看去。
“黑烟,那是冥府招了新人。”
冥府?
“冥府?是阎王那里吗?”
青帝点头。
“绣绣不喜欢那里,那里都是恶鬼,阴森森的。上次奉帝君之命去给阎王送百花蜜那些恶鬼还吓唬绣绣,还抢了芍药送给我的帕子,实在可恶。”说着说着绣绣不自觉带了哭腔。
青帝柔声安慰,带着绣绣渐渐走远。
芍药魂不守舍的在银河站了一宿。
第二日芍药被叫去了青龙殿。
芍药去的时候青帝周身瑞气升腾青丝散落身着轻纱单手倚塌,胸口一片雪白,绣绣正倚靠在她怀里,不知为何面色潮红,阵阵喘息。
芍药垂下头,心中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芍药。”
芍药低着头回道:“在。”
“绣绣好像有些生病了,身上有些发热。”
芍药这才抬起头来,“那小仙这就去请药仙。”
“不,你去一趟冥府,把孟婆叫上来。”
芍药诧异,“冥府?”
青帝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就是冥府。”
“可是天上的神仙都是药仙看得病,孟婆她……”
“药仙前两日去沧海山寻药了,这几日不在府邸。你只管去冥府寻她上来。”
“……是。”
临到殿门青帝又将芍药叫住似叹息道:“早去早回。”
芍药略怔片刻,低声道:“是。”
从九重天到凡间跳九曲银河,到冥府走奈何桥头。
芍药站在天界奈何桥头望着泛着寒气的桥身身体微微颤栗,三百年间她从未有过如此心情。
慢慢的她踏了上去,一步,两步,越来越快,似有一股力量将她的心紧紧扯着快要挣脱出来,让她不得不加快速度。
芍药跑了许久,觉得有些疲惫,走的越远越觉得寒气逼人让她不得不抱紧手臂,又走了一段芍药发现四周便暗了下来瑞气变得稀薄隐隐被远处的不明黑雾侵蚀,桥身的夹缝里长出了花朵鲜红似血越来越多,直到铺满了桥面。
芍药看着蔓延的鲜红知道马上就要到了,抱紧手臂加快了速度。
虽然已经有所准备但是看见眼前的场景芍药还是被吓的毛骨悚然。
墨汁般研开层层瘴气笼罩整个冥界,隐约可闻门内传来阵阵哀嚎,前方用尸骨堆砌起来的冥界大门苍白森然,连天上的飞禽都衔叼着血淋淋的生肉,空中不时滴下鲜血,血落到地上,便开出似桥头那般的红花,花心间隐隐湿润血滴。
芍药想到那些自己刚刚踩过的红花,喉间便有了干呕的冲动。她走到大门前,轻叩了两声,道:“小仙奉青帝之名前来请孟……”
她还没说完“骨门”便自行打开了。
门后的世界让芍药生出一种拔腿便跑的冲动,门外阴森诡异门内确是实打实的惊悚。
人世所说上刀山,下油锅竟都是真的,排起长队的死魂哀嚎着被面容丑陋头长犄角的鬼差抽着长鞭挨个跳下沸腾着的硕大的油锅中,随后发出更加凄厉的尖叫,本就青白的面孔因痛苦变得分外扭曲,手脚在锅里胡乱的扑腾着,随后沉入锅中再没声响。
随后鬼差便会将下一个人推下,尖叫,挣扎,沉默,如此反复,哀嚎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芍药浑身发凉,她突然想起绣绣的话,她看到这番景象况且这般,那当初瘦小羸弱的绣绣又是如何感想?
芍药快步绕过油锅往前走去,路过鬼差的时候她几乎不敢呼吸生怕自己也被抓去下油锅。还好那鬼差只僵硬的转过眼珠看了她一眼,便回过头又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芍药一路又见了十七种不同的极刑,每一种极刑都让她喘不过气,每一个鬼差都面目可憎。
终于在穿过一段“红花”路后芍药看见了“阎王殿”的匾牌。她理了理自己的衣冠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得体,尽管在一路的“逃窜”中她的头发已经凌乱松散的不像话,她还是装模作样的摆弄了两下。
正准备上前却被拦了下来,鬼差手持三角叉恶狠狠地问道:“来者何人?竟敢擅闯阎王殿!”言罢还冲芍药瞪大了眼睛,恍若铜铃,呲目欲裂,配上锋利外露的森森獠牙生生将芍药吓退了两步,半响不敢说话。
“我,在下,小仙,是,是青帝座下的……”
“神仙?你是神仙?”芍药还未说完就被截了下来,那鬼差将脸贴近收了方才的神色,饶有兴味地在她身上嗅来嗅去。
芍药僵硬的不敢动弹,那鬼差身上散发的恶臭几欲将她熏晕。
“真的是神仙欸,身上香香的。”鬼差直起身子兀自喃喃道。
芍药见他起身,以为他鉴定完她的身份,赶忙道:“小仙正是青帝座下芍药元君,此番是……”
“欸,快来看,这有个神仙!”
“神仙?哪儿呢哪儿呢?”
“神仙?去看看……”
不一会儿,芍药的周围便围满了“琳琅满目”的鬼差。
“你,你们不要碰我……我是青帝座下……”头上长着一对犄角的小鬼将手伸到芍药脸上,粗粝到磨人的陌生触感让芍药更加慌了神,她偏过头想要退后,背却撞上了另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那鬼扭过头冲芍药呲起牙来。
“真的是神仙啊,好久没看见神仙了,还是个这么水灵的,这皮肤,嗞嗞……”
“就是就是,上次来的是个女娃娃,逗了她几句便哭了,没意思的很……”
芍药料想他们说的多半是绣绣,只是现在她自己都自身难保,她艰难的避开那些不规矩的手,到处都充斥着作呕的血腥味。
一瞬间她委屈的想哭。
后来的后来不知谁从这一片“沼泽”中将她拉入怀中,一股熟悉的气味流入她的鼻子,芍药闻着这气息很没骨气的软了身子,仿佛一根绷紧的箭弦终于松了下来。
只是这气息冰冷带着同这地狱一般的温度。
她抬头要看,头顶却被一只手再次压入怀中。
她的眼前一片漆黑她感觉到仿佛是发丝轻轻搔过她的耳廓,她微微颤栗。
他在她耳畔唤她,那个三百年不曾被人启口的名字。
她终于没有忍住,嚎啕大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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