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吞佛中心]红尘孽情皆自惹

　　螣邪郎当晚便与伏婴师便吵了一架，原因是他执意要原路返回去找赦生，伏婴师不同意。理由是朱武频死，黥武重伤且不知朱武状况，螣邪郎一走，魔教余军就没了主帅。
　　明知道表叔说的句句在理，螣邪郎还是气的满帐乱走，四处跺脚。

　　赦生找到封云山那处山谷之时，山脚下人影一晃，吞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误将敌人看成赦生，即刻自省起来，为军断后之际，怎么也心神恍惚了。
　　他领人在此埋伏了数日，一日一撤，本打算今日若再无事就沿路返回，却突然在此见到了赦生，便打发了其他弟子们，交代清楚沿哪条路走追赶队伍，一个人下了山谷中的高地。
　　赦生四处遍寻不到魔教弟子踪影，再回到原地时，却突然发现前面地上多了几片衣角，周围还有零星散落的红色玛瑙珠。当下奔了过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站到吞佛看在眼中，暗暗思索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山谷拐角处走来数名搜查弟子，见赦生一身魔教中人打扮，当即拔剑将人围了起来。若是平时，对付这几人算不得什么，只是吞佛眼见着赦生抵挡了一会，便开始招架不住，飞身出去朱厌一扫，那几人立刻当场毙命。
　　尸体倒地的时候，赦生似乎仍未反应过来，直到吞佛走过来，才张大嘴，一连说了几个‘你’，却见吞佛神色坦然，又看向地上衣物碎片，当下明白过来，愤怒至极，扭头便走，被吞佛一把拉住动也不能动，“去哪？”
　　赦生的眉头皱着，嘴角撇着，只厉声说了句放开，听在吞佛耳中，忽然觉得十分可爱，“我奉命在附近埋伏断后，见你被困出来相救，却反而被怨，是兄弟所为么？”
　　见他如此厚颜，赦生终于怒而拔剑，吞佛反倒松了手，将朱厌抬起一挡，“你回来封云山，是特意杀我？”赦生听了，只觉自己一路奔波白白枉费了，气道，“兄长不喜欢你，黥武也不喜欢你，杀你合该！”
　　“那你呢？”
　　赦生万万没想到有此一问，当即狼烟一抖，险些掉了，硬撑着哼了一声，“可笑！”
　　吞佛刚欲张口，却忽然眼光瞥到朱武碎石的山谷处，把话咽了下去，将剑收起，“心意我领了，此地不安全，快走。”
　　赦生见他终于说了句人话，便闷声跟着去了。

　　中原距异度山千里，路途遥远，魔教此番大败，唯恐其他门派埋伏，一路急撤，二人竟然始终没有赶上残余队伍。吞佛怕赦生回教知道朱武情况，索性整日走的慢慢吞吞，赦生对此并无怀疑，也没有反对，只是一路反应冷淡，无论是关心还是叮嘱大部分都置若罔闻。
　　渐渐的，赦生却自己察觉出不对来了，他心思敏感，从前诸多嗔念，是因为他师兄为人一向比自己冷淡，待自己只能算得上客气，唯几次见过不同的样子，是与兄长斗嘴之时，话多了那么一点。于是赶路途中默默将吞佛说过的话都数了下来，几日后发现这种感觉也许不是自己的错觉。
　　快到异度山前几日，二人留宿一处山洞，入夜吞佛去了山里，带回一堆柴火，燃的洞内亮如白昼，赦生近日来心中总不知为何烦躁，冒出一句来，“惯于纵火之人，可恶！”
　　被骂的人不动声色走到他身边坐下，“此话不觉欠妥吗？”
　　赦生被他一问，突然想起来小时候六欲天地失火的事，自觉理亏，便一翻身子，将脸面向了墙壁。
　　吞佛将外套脱下来，随便一扔便披在了他肩上。赦生身子一抖，过了一会却又一抬胳膊甩开，头也不回的闷声喊了句‘热！’
　　拿起被甩在地上的衣物，吞佛只觉得自家师弟近来对自己的态度似乎从冷淡变成了任性似的撒闹。

　　等终于回到教中，赦生方知朱武当日情况，袭灭天来已仔细看过，朱武逆用禁术，若不是内力深厚早已身亡，需借异度山地龙之气稳住心脉静候九九八十一天，才可另行唤醒。螣邪郎拽着自家小弟左看右看，张了几次嘴，还是不忍心骂，只甩了吞佛一句算你命硬。
　　魔教此次元气大伤，数年之内必然不会再有声响，败讯一传来九祸便长长叹了口气，再没提过此事。
　　只是自回山之后，袭灭天来就一直很忙。虽然吞佛自小便知道师父没闲过，但也从未像现在这样避着他。终于有一日袭灭天来忍不住将吞佛叫过来，说要询问此一战魔教细况。吞佛一一如实禀报，袭灭天来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问他，还遇到了什么人？
　　吞佛从已死的玄宗宗主到重伤而走的赭杉军说了个遍，才反驳了一句，“你究竟想听谁呢。”
　　袭灭天来拿着佛珠的手微微动了动，“万圣岩那边……”
　　吞佛的语气十分平淡，“确遇到一奇怪之人。”
　　袭灭天来的呼吸有些急了，“谁？”
　　“不知是何姓名的绿衣青年，功夫甚好，险些被我所杀。”
　　“啊……”袭灭天来的心里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懊恼，也不知自己希不希望问出个结果，更不知问出来又能如何，见与不见，知与不知，都已二十年的光阴过去了，于是摆了摆手，“想来是某个秃驴的徒弟罢了”。
　　——“救他的是一名万圣岩僧者。”
　　袭灭天来刚刚放松下来的身躯忽然猛地一震。
　　——“此人身着白衣，样式与你所着相仿，手里一串金色念珠，样式也与你手中相仿。”
　　室内就响起了十分急促的呼吸声。
　　——“如果我没猜错，此人应该是万圣岩大日殿的首席，圣尊者一步莲华。”
　　“你……看见他了？”
　　“并未交谈，”吞佛看着他道，“不过是硬受了教主一掌，怕要伤筋折脉。”
　　“他受伤了？”
　　吞佛却道，“你希望他受伤，还是希望他无妨？”
　　袭灭天来一惊回过神，心知失言已多，只得硬着头皮道，“早些年间我与那万圣岩有些过节，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
　　二人静对片刻，吞佛却忽然道，“师父的私事，徒弟不应过问，不过徒弟有一私事，却想问师父。”
　　袭灭天来一直看着他长大，过去二十年来从未见他有此等言语，竟一时忘了刚刚谈话，只怕他真遇到了什么麻烦不可解。
　　“教中常有人说，护教首徒乃是无情之人，闲言本不必在意，只是想听师尊看法，是否应该继续做这无情之人？”
　　袭灭天来先是思考了此问的诸多因果，比如是不是是因为从小身世不明，才导致后天如此淡漠，又或是那颗看似如顽石一般的外表下，其实也有些许常人的动摇，思来想去不知是哪种，只得安抚说，“世间有七情六欲，化众生百态，你我之存在，魔教之存在，皆来于情/欲，长活一世，随心由己，不在他人言语，只在你自己本心。”
　　“可那日见了圣尊者，使我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想法，不知看似圣洁如一步莲华是否也有情/欲二字？”
　　袭灭天来的声音变得微微发怒，“佛要灭欲，本就是欲，无欲者又为何成佛！”
　　吞佛听了，沉默半晌，忽然道，“此言使人豁然开朗，告辞,”说完便去了朝露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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