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又动心

　　襄清唯其实是要睡着的。她实在是——太困了。几步开外的地方一直传来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响声，她睡不好。襄清唯索性不睡了，她抬手看看表，过去好久了，三小时？四小时？

　　也差不多到她了。襄清唯来试镜的。二十几岁，挺瘦，挺高，头发长长的披在肩上，穿了一条碎花的棉布裙子，在那里一坐就是一下午。

　　从襄清唯的方向只能看到卓牧哲的侧脸，半边笼在帽檐下的阴影里。

　　摄影棚西边是演员候场的椅子，东边是他和机器，他穿了一身黑，像一块嵌在石头里的墨。他扣着帽子坐在最里面，不能见着眼，只能看见英挺的鼻子，紧闭的嘴唇，还有下巴。襄清唯得说，他的侧脸线条挺好看的。椅子不舒服，他两条长腿支楞着，可是也不影响他高冷艺术家的美感。

　　襄清唯听到前几排的女孩们碎碎念。

　　“卓导的戏挑人挑的厉害，可是又没什么硬性标准，许多演员都可以来试一试。如果是别的导演，咱们没背景没经历的被选上的机会很小，但卓导经常任用新演员，说不准会用谁。”

　　“不过这次也是有要求，女二要性感漂亮，高挑，长发，我今天特意穿了超厚的bra呢！”

　　“哎呀卓导不会喜欢你这种的啦，人家喜欢清纯一点的。”

　　“讨厌！”

　　副导演艾阳艾阳嘲笑卓牧哲是婆婆找媳妇。卓牧哲扔出句：“你懂什么。”

　　电影由小说《一叶障目》改编，因为《一叶障目》是襄清唯以前非常喜欢的书，所以想演个自己喜欢的角色。

　　几个女孩又说开了。

　　“听说这次制作成本很大。”

　　“他是新锐导演，人长得又帅，有实力，我都是粉呢！制作人当然不是傻啦。”

　　“也是哦，身高，样貌，胸肌真的，哦！不行了啦……”

　　“啊，你说卓导的女朋友啥样的？听说还没有女朋友吧。”

　　七嘴八舌，可是襄清唯听得津津有味，这些女孩像小麻雀一样，憧憬着不远处的男人。

　　“无关人员请退场！”副导演艾阳清场子，艾阳三十多岁，长脸，戴了个金丝边的眼镜，高个，像个老干部，可是他又老是笑呵呵的，一点儿都不严肃。艾阳跟卓牧哲私底下关系挺好，工作时两人也很有默契。

　　卓牧哲靠在椅子上，这几天他熬夜熬得狠，眼下泛青。很多演员演的不像话，他很火大。

　　艾阳递给卓牧哲一杯咖啡：“休息会儿？”

　　卓牧哲站起来：“你看着，我出去透透气。”

　　“好。”艾阳递给他一支烟。

　　卓牧哲没接烟，拿了咖啡往外走。

　　襄清唯的位置在出口边上，卓牧哲朝她走过来。

　　高瘦有肉，修身裤子，腿有力且长，脚步挺稳。估计是熬夜，面色有些沉。他穿了件黑色衬衫，袖口挽起，露出手上的一块表。那表她在杂志上见过，但是专柜里买不到。

　　宽肩，窄腰，简直是行走的衣架子。

　　襄清唯从下往上瞄到他眼睛。

　　很沉的一双眼睛。毒，襄这是襄清唯的第一反应，这种眼神看演员都会很刁钻。

　　襄清唯眨眼，卓牧哲瞅了她一眼走过去。那目光里的意思有点难辨，襄清唯咂咂嘴，觉得有点难办，可是想到这不是自己身份，又觉得不是那么难。

　　襄清唯觉得自己可能估计错了。她穿的很清纯。

　　卓牧哲没什么绯闻，少有的几个绯闻还是不知道哪里的嫩模自己跳出来爆的料，从绯闻对象来看，卓牧哲偏好身材火辣长相偏嫩的，无一例外是清纯类型，不过这也无可厚非，毕竟卓牧哲才二十七岁。之前卓牧哲主角都是这种类型，如果一个人看异性的眼光一直不变，也许下次还会被同样类型的吸引。

　　也不怪那些浓妆艳抹的姑娘，角色需要，女二号是个火辣的人物。

　　她也确实是够突出了，别人都是穿的前|凸|后|翘的，只有她一个人一身朴实无比的棉布裙子，也没穿高跟鞋，妆容淡淡的，跟性感差了十万八千里。如果说特别的话，就是她眼神勾人。

　　拍的时候襄清唯若有若无地看卓牧哲，卓牧哲脸色不是很好，他的眼神很犀利，襄清唯觉得那是刀子，在剜她。

　　总算等到她，拍完，她转到显示器后面看回放。

　　她可能会被他卡掉，演的好的不少，她也没拿出全力。主要是她今天是“襄清妤（音同鱼）”，襄清唯虚构的“妹妹”，初选没实名，她报了两次，后天还有个“襄清唯”的名额。

　　卓牧哲其实全程没怎么说话，都是助理和艾阳在说，他主要负责卡人。但是襄清唯全程看下来，总觉得他最认真。

　　试镜的不多不少，她之后还有俩。襄清唯等着结束。

　　也快了，拍完，工作人员开始收拾东西，有几个留下围着艾阳说话，卓牧哲站起来，抬手揉了揉脖子，活动了一下，说了几句就出去了。

　　襄清唯跟出去。

　　卓牧哲走楼梯，下一层，转弯，下两层，转弯，不像是要走出去，闲闲散散的，没什么目的。

　　襄清唯走后面，尽量不发出声音，一圈一圈的，然后发现，人走丢了。

　　她走了几步，退回去，看墙角，没人。走几步，看拐角，没有。走过一面墙，突然有了声音。

　　“你跟着我干什么？”

　　襄清唯吓了一跳，她转过身，抬头看站在身后的人。

　　卓牧哲倚在一扇墙后面，依旧是一副闲散的样子。

　　“……”

　　卓牧哲站直了身子，两手插在裤兜里，似乎有点累，语调有点懒散，带着点不耐烦又问了一遍：“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喜欢你，我是你的粉丝。”襄清唯一米七的个子，站到卓牧哲面前却还得仰视。

　　卓牧哲表情短暂的愁了一瞬。估计以为是私生饭。私生饭是喜欢跟着自己偶像，看偶像生活的粉丝，有时候挺可怕。

　　卓牧哲看了她半晌，突然笑了：“你还真是用心良苦，就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

　　也确实是想引起他的注意。

　　“我其实喜欢你很久了。”襄清唯说。

　　卓牧哲不置可否。

　　“我真的喜欢你很久了牧哲。”襄清唯上前两步，两人只隔着一步远的距离。

　　卓牧哲在听到襄清唯的“牧哲”时眼神抖了一下，说话娇娇柔柔的，听得他有点儿烦躁。

　　“以后你不要再跟着我。听着，你喜欢我，好，我没意见，但是我不喜欢你，懂？我对你没兴趣。”卓牧哲语调平淡地说。

　　“你是不是觉得——”

　　灯突然灭了。

　　眼前漆黑一片，襄清唯下意识的向前伸手，手突然触到一个东西。

　　挺温热。

　　抓了两把。

　　“……”

　　卓牧哲的胸膛。

　　“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还真是可以，连灯都……”

　　卓牧哲转身就走。

　　襄清唯看不清，听到卓牧哲走开，她有点慌：“别走，我看不清，你带我出去。”

　　楼道里有昏暗的应急灯，也不亮，隔着很远。她有夜盲症，晚上光暗了看不清东西，以前消化不好落下的老毛病，时好时坏的。

　　襄清唯听到卓牧哲脚步顿了顿，然后脚步声渐渐远了。

　　襄清唯拿出手机，才发现手机早就没电了。

　　整栋楼都没有灯光，估计是停电了。

　　楼梯很长。十六楼，估计下去得一个小时。

　　她叹息一声，耐着性子摸索着下。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是走了几层，襄清唯觉得有点累了。

　　“真不够绅士。”

　　她手心出了一层汗，黑漆漆的楼道，竟然有微微的回音。她有些怕黑。

　　又下了两层，有奇怪的感觉，有人。

　　她不动声色地继续下楼，昏暗中有个人伸手抓她，她猛地屈肘还击。手肘撞上了一个人，那人冷不防被打，痛声嗯了一声，襄清唯抬脚要后踢，那人猛地双手环住她把她压在墙壁上，双腿紧紧压住她的腿，让她动弹不得。

　　“是我。”卓牧哲低声道。

　　卓牧哲的呼吸喷在她脸颊上，喘着粗气，脸疼得别扭起来。

　　襄清唯反应过来，卓牧哲？他不是早走了么？

　　“你怎么在这？”襄清唯不再挣扎，她闻到淡淡的烟味儿，“你在这儿抽烟？”

　　卓牧哲没回答她的问题，顿了好一会儿才咬牙道：“下手真重。”

　　襄清唯知道自己刚刚用的力不小，一半是练过，一半是吓的，完全是应急反应。

　　襄清唯这才觉得卓牧哲压得自己有点喘不过气：“你松开我……”

　　卓牧哲没说话，也没松开手。

　　襄清唯紧绷着的神经放松，隔着布料，卓牧哲的心跳似乎都能听见似的。

　　襄清唯觉得自己下手应该不轻：“很痛么？”

　　卓牧哲在她耳边呼气：“你说呢？”

　　襄清唯自知理亏。

　　“练过？”卓牧哲问。

　　“不……吓的……”襄清唯道。

　　卓牧哲松开她，肋骨还有点疼，他朝襄清唯伸出一只胳膊。

　　“跟我走……”

　　襄清唯抓着他的胳膊，手臂很坚硬，应该都是肌肉。

　　有卓牧哲引导，下楼快了很多。

　　卓牧哲走的不快，襄清唯跟着刚好。

　　襄清唯觉得挺好笑。

　　“嘴角都咧到耳朵了。”卓牧哲冷不丁说。

　　手下滑找到他的手，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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