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江湖(GL)

作者:须臾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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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纠葛深


      金陵城外,一座偏僻的尼姑庵掩映在群山里,香客甚少,香火不旺。

      五月廿八,一大清早,一位不速之客敲响了尼姑庵的侧门。

      从木门内钻出来一个年轻的小尼姑,见到来者,小尼姑疑惑道:“女施主是来上香的吧?请绕道正门,这里是侧门,外人免进。”说罢就要关门。

      “请等一下,”厉千凉眼疾手快扶住门道:“阿尼陀佛,在下冒昧来访,想找静安师太……”

      小尼姑皱眉,不耐道:“师傅正在诵经,闲杂人等概不能打扰!”

      厉千凉不紧不慢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劳烦转交给静安师太,就说是故人来访。”

      小尼姑将信将疑地拿过玉佩,关了门进去了。

      不过半盏茶时间,小尼姑开了门道:“师傅让你进去。”

      穿过一众错落的古木,厉千凉来到一座古朴的院落前,她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从门内传来一道威严的女声。

      厉千凉推门而入,就见香案正中观音菩萨慈眉善目,台上贡品几样,屋内檀香四溢,静安师太跪坐在团蒲上边敲木鱼边诵经。

      “坐吧。”一身灰袍的静安师太背对着她,指了指旁边的竹凳,又继续心无旁骛地翻着经书。

      “多谢。”厉千凉双手合十朝菩萨行了一礼,便依言坐下,耐心等着静安师太颂完经书。

      一晃就是半个时辰,静安师太仍没有停下来的征兆。

      “静安师太!”厉千凉冷不防道。

      如一记清越的钟声撞入静安师太的心房,手中木鱼掉在地上,她如梦方醒。

      “多谢。”静安师太用袖子拭去额前冷汗,心有余悸道。

      方才如果不是那位女施主出声唤醒她,她恐怕会走火入魔,诵经者最忌沉不下心。

      “施主是如何看出来的?”静安师太这才缓缓转过身,直面厉千凉。

      厉千凉愣了一下,据她所知静安师太不到四十,今日一见,竟觉得眼前人似五十老妪,眼角额间皱纹遍布,鬓间白发屡屡。

      到底是怎样的经历才会让她零落成泥变成今日这幅老态龙钟的模样?

      她道:“您的木鱼越敲越快,口中诵经的速度已经超过了你翻书的速度。”她知道方才静安是问她如何能看出她走火入魔的征兆。

      “原来如此。”静安师太点点头,漆黑的眼中没有任何波动,哪怕周围烛火摇动,也无法往她眼里透过半点光亮。

      厉千凉在心底叹口气,道:“长公主殿下,您的心乱了。”

      “咚”的一声,静安师太手一抖,刚捡起的木鱼又掉了。

      “莫要再唤贫尼长公主了,”她勉强一笑:“贫尼出家多年,早就了却凡尘俗世,你说的那些,早与贫尼无关。”

      她说完就捡起木鱼,正打算继续诵经:“施主若是无其他事便出去吧,顺便把玉佩也拿走。”她漠然看了厉千凉一眼道,一副清心寡欲的姿态。

      “长公主殿下且慢,可否听在下讲一个故事?”厉千凉接过玉佩,无视她的话道。

      “贫尼为何要听你讲?”静安师太依旧语调平板,眼中却闪过一抹慌乱以及不耐烦。

      “先妣曾与在下讲过您。”厉千凉突然道。

      “令堂是谁?”她的眼珠子动了动,语气依旧毫无波澜。

      “耶拉。”厉千凉回答得毫无顾忌。

      “原来你还活着。”这一次,静安师太眼中多了几缕感怀和怜悯,就是没有一点惊讶。

      “因为在下大仇还未报。”她淡淡接话,心中猜测着是刘长生与长公主保持联系,所以知道她还活着并不奇怪。

      静安一个皱眉,轻斥道:“佛门圣地,不可胡言。”又神色复杂地打量着厉千凉,道:“你和耶拉长得一点都不像。”无论是容貌还是性格。

      耶拉天真烂漫,而眼前这人的神色过于凉薄,举手投足间透露出的淡漠比她一介远离凡尘的佛门子弟有过之而无不及。

      “区区易容之术罢了。”

      “原来如此。”

      简单的问答后,两人沉默不语,不知过去多久,好似连香炉上的香短了一大截。

      静安才道:“你要说什么?”罢了吧,毕竟耶拉曾是她的闺中密友,在世时也帮衬她不少。

      而这孩子到底是个可怜的,佛家重恻隐之心,她便允她胡闹一回,听听她要说什么。

      厉千凉却弯了弯眉眼打趣道:“听先妣说过长公主您以前极其顽皮,更不爱待在宫中,有次您便与她里应外合,翻出宫墙,害得那些宫人侍从找了您一天一夜……”

      静安师太静静听着,眼底浮现出几缕追忆的光芒,仿佛又回到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里去,她轻轻笑了笑,正欲说什么,却突然脸色一变,目光冷凝。

      “往事如风,贫尼一心向佛,前尘了了,还请施主莫要再提。”不得不承认耶拉的这个女儿极能煽动人心,轻易便能让她固守的本心溃不成军。

      “长公主,您究竟在逃避什么呢?”厉千凉脸上的笑容退去,她走近几步,居高临下逼视她。

      她不理静安师太不虞的神情,冷笑地看着那尊佛像,铿锵有力道:“出家人,当真以慈悲为怀?”

      静安师太平静而傲然道:“不错。”

      厉千凉目含讽刺:“那你枉为出家人!”

      “你说什么?”不论是长公主还是静安师太何曾被区区小辈如此冒犯,这回动了真怒,站起身怒视厉千凉,想与她辩驳一二。

      “你知道荀素被接回荀家后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你知道荀天阔和他夫人、儿子、女儿是如何待她的吗?你知道荀天阔将她赶出荀家与她断绝血脉关系的事吗?”

      她怒极反笑,眼底染上点点心痛:“可怜荀素一个女孩儿苦苦撑着,天真地以为自己是个庶母早亡、连爹都不疼她的孩子,一个小小庶女被嫡妹欺负,大冷天被婢女百般作弄,主母用心险恶,荀天阔冷眼旁观!”

      她无视静安眼底的悲色与恍惚:“更可笑她还步步退让,对荀天阔满心满眼的孺慕,渴望那个狠心的父亲能施舍一丁点父爱给她!”

      “这与贫尼有何干系?”静安师太眼底的伤感在瞬间归为虚无,眼中掠过一抹狠色,极尽冷漠道。

      “你说什么?”厉千凉难以置信,虎毒尚不食子,可怎会有亲生母亲狠心至此?

      她竭力克制:“荀素可是你的亲骨肉!”她替荀素质问着,更替荀素不值。

      静安阖上眼:“贫尼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来人……”她心烦意乱,正欲喊人,不料一把匕首架在了脖子上。

      她身子一抖,不敢相信道:“你……佛门重地……你怎么敢……”

      “静安师太还是先想想自己的处境为妙。”厉千凉眼疾手快地割下一块窗帘布,将静安师太反手绑住。

      “忘了介绍,本座浮梦宫厉千凉,手上杀孽无数,与那厉茵茵为同一人。”

      她扬起一抹恶劣至极的笑容,冷眼看着静安师太错愕的神色,看她因恐惧而颤抖。

      “师太还是老老实实听本座把故事讲完,省得受皮肉之苦。”在确保对方不再有小动作后,她利落地收回匕首。

      “金将军并没有负你,也并非有意不告而别,一切都是荀天阔从中作梗。”她不顾静安师太忽青忽白的脸色,有条不紊地将荀天阔、兵马大将军的话讲给她听,将实情还原。

      时光回溯到二十几载前,长公主苏月蝶本是先皇的大女儿,自幼便疼爱得很,而兵马大将军金锋朔本是北域金家的直系,与金万贯的父亲乃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但他性格好动,自小就不爱从商反而爱捣鼓些兵器,金万贯的性格便是受他影响。

      金锋朔在十二岁那年偷偷跑去参军,那时盗寇横行,主将焦头烂额却毫无办法,反观金锋朔思路奇诡,多次将扰民的土匪窝一网打尽,立下赫赫战功,从无名小卒到被先皇封为兵马大将军只不过短短十余载,某次班师回朝后,苏月蝶与金锋朔看对了眼,自觉情投意合,很快便堕入尘网。

      彼时荀天阔也爱慕于苏月蝶,却碍于身份低微不敢靠近她,只能远远跟在她身后当个小跟班,看着苏月蝶与金锋朔你侬我侬,暗暗压下心底一腔情绪。

      两人的感情一路顺风顺水,直到某次金锋朔平了一方匪患,苏月蝶见龙颜大悦,便向先皇提出赐婚,想要嫁给金锋朔,不料被先皇狠狠回绝。

      金家两兄弟一个掌控边境商贸、一个手握兵权,若是两人心怀不轨……面对群臣的谏言不断,先皇很是怀疑和忌惮,想要削弱金锋朔的兵权,刚想着手对付金家,女儿便来要求赐婚,先皇不愿连累女儿,只能拒绝。

      苏月蝶乃皇后所出,皇后外家本就握有一部分兵权,若是再将苏月蝶嫁给兵马大将军,恐怕那时外戚势力过大,不单会心怀不轨,还影响了各家的平衡,试问先皇怎可能同意?

      面对女儿的不吃不喝和苦苦哀求,先皇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他说什么也不会改变主意,便只能将兵马大将军叫来,威胁若是执意要娶苏月蝶,便要将她远嫁至域外部落。

      金锋朔怎么忍心让自己心爱的女人远嫁域外呢,到底是忠臣,虽然对皇家寒了心,却只能答应先皇的条件,只要不为难苏月蝶,怎样都是可以的。

      另一边,苏月蝶刁蛮任性惯了,为逼迫先皇同意,竟用计将金锋朔迷晕,以为只要生米煮成熟饭皇帝便会答应她,可换来的却是金锋朔的辞官退隐,再不问朝野,一走了之。

      苏月蝶想起那时候天寒地冻,大雨倾盆,自己浑身湿透地站在金锋朔门外苦苦敲着门问他,问他为何如此绝情地抛弃她,得来的却是更加绝情的话。

      他说她刁蛮任性,说她不知廉耻,说她没有一点是他喜欢的样子……

      原来这一切竟是先皇逼迫么?原来他也是无可奈何的么?

      静安师太只觉昏天暗地,天塌下来一般,如今真相大白,两行无助的清泪缓缓流下,除了哭泣,她别无他法。

      再后来啊,她日日买醉,意外发现自己怀上了金锋朔的孩子,而狼心狗肺的荀天阔趁她醉酒竟起了歹意强要了她。礼义廉耻大于天,受此侮辱她怎敢与人诉说,眼见自己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积怨深重的她为了报复那两个该死的男人,便告诉荀天阔那孩子是他的!

      真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她要让那个狼心狗肺的金锋朔一辈子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所在,还要让那个色胆包天的荀天阔替她养大别人的种!

      再后来,此事还是被先皇知道了,先皇要她打胎,她疯了一般以死相逼,先皇只能作罢。

      再后来,荀素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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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厉千凉:对不起啊,一怒之下将丈母娘给绑了……
    荀素:绑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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