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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涌
荀毅和荀丹是被厉千凉手底下的人蒙着黑头套送回去的,毕竟孤心峰里边就是浮梦宫总部这样的事实,怎能轻易就让正道人士知晓。
此时,距离荀家三兄妹失踪已经半月有余,身在金陵城的正义盟盟主荀天阔秘密出动大量人力寻找,终是无所获。
而这十多日里,荀天阔也是忙得焦头烂额,又是要处理联盟内的诸多事务,又是自家子女的失踪,外加上魔道日益猖獗,隐有些压过正道的趋势……
“够了!”荀天阔大喝一声,只觉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蹙着眉看着抓着自己的手毫无形象地痛哭,用眼泪鼻涕把自己袖子弄得褶皱湿黏的女人,荀天阔的脸更黑了,终是忍无可忍地拍桌大喝。
这些日子诸事不顺遂,他本就烦躁,后院的这个女人也不看他的脸色,成日成夜地烦扰,一天到晚就知道哭哭啼啼,哪有半分当家主母的威势和气度!
这可不是一个矜持贵妇该有的姿态,当初他怎么就娶了这样的一个一无是处的婆娘!
下首正哭得梨花带雨的美妇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声吓了一跳,她望向端坐椅上横眉竖目的荀天阔,怔愣几秒后却突然瘫坐在地上,并且愈加得寸进尺地撒起泼来。
“老爷,您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对妾,毅儿和丹儿不见了,怎么就不见您担心呢呜呜呜……”
荀天阔气得连拍案几:“我不担心?你这婆娘真是能睁眼说瞎话!我难道不曾派人去寻找?”
那妇人幽怨至极:“呜呜,整个江南和北域那么大,谁知道毅儿他们人在哪里,您派遣的那么一点人哪里够,依妾看来,您是正义盟盟主,就应当通知手底下的世家门派帮忙寻找,而不是藏着掖着……”
“正义盟盟主的三个儿女一齐失踪,这种事情是能够大肆宣扬的吗?若是不守住这个秘密,被邪道的人知了去,荀毅他们的处境只会更加危险!”
“那您说怎么办啊,妾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就害怕毅儿和丹儿出点什么事,您看丹儿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要是,要是……呜呜呜……”妇人上气不接下气啜泣着,哭得抽起噎来。
“毅儿丹儿!毅儿丹儿!素儿难道不是你女儿!”
妇人眼皮一跳,慌忙哭道:“呜呜呜,只要是老爷所生的儿女,都是妾身的儿女……”
荀天阔皱眉看着哭得凄楚的发妻,心中渐渐柔软下来,“哎,你也别哭了,拿条帕子擦擦眼泪,我再想想办法吧!”终究是陪伴他几十年的老妻了,子女齐齐失踪,乱了方寸也怪不得她。
正此时,门外的小厮急匆匆来报,说是荀府外躺着一男一女,正是大少爷和三小姐。
荀丹洗漱完毕,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装,也瞧见了多日不见的爹娘,她鼻子一酸,泪水汹涌而出,“爹娘,丹儿好苦……”一边疾步上前紧紧抱住他们。
“坐下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荀天阔见两人平安无事,连忙问出心中的疑惑。
荀毅拱手,恭敬道:“爹,厉千凉绑走了我们三人,要我和三妹回来捎句话,让我们撤了围在江南浮梦宫外的人手,若是继续大肆围剿他们浮梦宫的分部,她就要对二妹不利。”
当然,荀毅和荀丹早就串通好,巧妙地省略了其中过程,包括他们放弃荀素的事实。
荀天阔精明的目光反复在荀毅和荀丹身上游移,企图看出一些什么,却只见荀毅苍白过度的脸和荀丹的泪眼朦胧,心道这厉千凉脾性恶劣,这两孩子肯定是被吓坏了。
他也不再追究事件的始末,连忙命人带郎中给两个孩子瞧瞧身体。
荀天阔头痛地揉揉太阳穴,眼下的问题,就是身处浮梦宫的荀素了……
……
“荀二小姐,你说,你爹会如何选择呢?”厉千凉探究的目光紧紧地锁住眼前的荀素,像是要将她整个人看透。
“父命难违,是如何,便如何。” 荀素的面上状似无喜无悲
“真的这么平静?荀二小姐难道不恨吗?”
“何意?”
“据本座所知,荀二小姐可不是荀府嫡女……”
“那又如何?”
“分量太轻的话,可是会被放弃的。”
相顾无话。
半晌,荀素突然垂下眼道:“无所谓的,反正也从来没有人在意过我,早就习惯了。”言语间尽是释然与毫不在意。
而坐在她对面的厉千凉,自觉得一股扑面而来的寂寥和落寞,夹带着些许惆怅,些许感伤。
厉千凉竟从她的话语间察觉到荀素极力隐藏的闷闷的悲凉。
和她一样,荀素把自己的心层层包裹起来,杜绝任何人窥探自己的真实心境,把所有的人都隔离在她的世界外……
这一刻,她竟是意外的懂得了她。
一挑眉,极淡,厉千凉启唇道:“其实你不必如此的,明明很期盼很在意那所谓的血脉亲情不是吗,却故要佯装不在意和坚强……”
许是同病相怜让厉千凉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心软,竟有些犹豫要不要告知她残酷的真相。
荀素毫无波动的脸终于有了龟裂的迹象,像是被道破心事的孩子一般羞赧愤然,却故作强硬地掩饰。
“厉宫主,”她手中的杯盏一顿,然后重重拍在了桌上,溅出些许茶水来,她抬起头恶狠狠瞪着她道:“您老已经在我的房间内待了足足半个时辰,为了不耽误您宝贵的时间,请您高抬玉足,移步房外,慢走不送。”
厉千凉也不说话,起身就离去。
而在她推开门的瞬间,一本镶着金边的折子从厉千凉袖口飞出,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房内圆桌上,吱呀一声,人已出屋,房门关上。
荀素在房间内等了一会儿,在确定厉千凉不会再调头回来后,才颤抖着双手去拾那本折子。
心脏噗噗噗地跃动,很不安,她有些慌乱地打开它,只见上面用端正的小楷写了一行字,却让她瞳孔骤缩,几乎在下一个瞬间就跌入深潭泥沼:
原荀府二小姐荀素,枉顾江湖道义,勾结魔门,沆瀣一气,出卖正道武林,今正义盟盟主荀天阔,忍剜心之痛,大义灭亲,遂逐荀素出府,从此荀素与荀家一刀两断,荀府再无荀素此人。
特发江湖信笺,广而告之。
勾结魔门!
逐出府邸!
还昭告天下……
恍惚中,荀素感觉自己小小的脆弱的心脏,被一只名为“命运”的大手用力扼住。
有眼泪刷刷从脸上滑落,心如入冰窟,那被冷气剥夺了最后一丝热度的心脏,寒凉得她透不过气来。
……
千百年来,朝代更迭,或动荡或安平,入主宫廷的所谓的“皇族”换了一波又一波,如今是庆元王朝统治的第二百三十五年。
两百多年前,本朝高祖夺得政权,又因其人擅战,遂四处征伐,扩充疆域,领土一度从中原扩充到域外数千方圆,鼎盛之时,国土面积更能与前朝比拟。
可高祖怎么也没想到,两百年多年后的今日,庆元王朝式微,原本广袤的领土更是被各方势力鲸吞蚕食,如今偏安一隅,屈居江南。
中原江湖的格局,很久之前就被裂为南北,分别称为江南和北域。
江南水乡,自古就以朦胧婉约著称,景致优美宜人,多居以正道的世家门派和中立组织,而北域则较为荒凉,环境恶劣,多关隘险峰,这里魔道盘踞,少有人居。
表面上,整个中原大地都是庆元王朝的管辖范围,但只有江南地区才是朝廷势力的重点所在,北域魔道凶横,盗匪横行,是软弱衰败的朝廷所无法触及的。
但江湖和庙堂间的秩序却一直没有被打破,双方一直处于一种极度微妙的平衡状态中,朝廷软弱,江湖势力崛起,反之亦然。
明面上,朝廷也不会插手江湖诸事,所以双方相安无事但暗地里嘛……
虽少有人瞧见,但有壁画为证,传言北域之外,部落众多,且大体非中原人。
他们貌若妖魔,毛发卷曲,前额外凸,颧骨高耸,瞳色幽绿如狼,鼻若鹰钩,且行事残暴粗劣,很是可怖。
人或多或少有些排外心理,所以地理位置最接近他们的北域人,理所当然地被称为妖魔的近亲,再加上北域人中确有不少人和域外人通婚,便也坐实了这份不堪的名声。
而这一次,风雨欲来,朝廷竟是联合了江湖正道,打破了以往不干涉江湖事务的规矩,打算一举覆灭北域魔教。
“大军压境……域外的萨勒族欲举兵进攻中原……消息可靠?”
浮梦宫议事堂,上首,一袭红罗衫的厉千凉正斜斜地靠着椅背,右手捏着一份折子,左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桌面,眼神幽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启禀主上,消息万分准确,且南边的浮梦宫分部也传来密信,萨勒族已经派了使者前来。”下首的无心连忙起身作答。
“坐吧,他们可有说是有何要事?”厉千凉放下折子,摆摆手示意无心坐下说话,神色晦暗不明。
坊间有歌谣这样传唱:
“今上无用,沉迷酒色;皇子相残,明争暗斗;阉党横行,为害忠良;地方腐/败,官商勾结;盘剥百姓,民不聊生……”
而这样的一个分崩离析、大厦将倾的朝廷,不想着如何亡羊补牢,解决燃眉之急,竟是还有心思联合江湖正道,要灭北域魔门永绝后患吗……
而据可靠消息,北方域外原本分裂的各大部族,不久前刚完成一统,又在此时大军压境,还派了使者南下她浮梦宫分部,这般大肆张扬,不得不说是伺机而动……
“那群使者说……说是要见到主上,亲自向您说明情况。”
“是么……这么大张旗鼓的,那本座就勉为其难见上一见吧。”
……
正值傍晚,天空黑沉沉的,乌云涌动,暴雨来临的前夕,空气也有些燥热压抑,而人心更是浮躁。
想着已有数日不见荀素,厉千凉心念一动,脚步也不停,踱步到孤心居偏院。
她有些恶趣味地想着,这荀素得知自己成了荀家弃子,该是不会想不开吧,亦或是食不下饭也睡不踏实,终日以泪洗面……
“荀二小姐,别来无恙,近日可好?”
推开门,却只见,荀素兀自在桌上铺开宣纸一张,手持狼毫,正在作画。
听见有人进来,荀素也不抬头,仍旧专心致志地蘸墨、勾勒,洗笔……反复循环着,如同心外无物的大家,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感知。
厉千凉也不扰她,只站在她身后静静看着,不知不觉便被画上那份意境吸引了。
登楼眺望,蒹葭杨柳,忆旧时旧景旧人,离愁别绪几多深……
画毕,右下角配诗一首:
一上高楼万里愁,蒹葭杨柳似汀洲。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鸟下绿芜秦苑夕,蝉鸣黄叶汉宫秋。
行人莫问当年事,故国东来渭水流。
厉千凉不禁赞道:“好一幅登高远眺望江南,好一首《咸阳城东楼》,荀二小姐好才华!”
用小楷落款,搁下笔,荀素才抬起头面向她,她的脸色因长时间站着作画略显憔悴苍白。
她用袖子擦擦额际的汗渍,淡然一笑道:“不敢,不过是借了古人的文才。”
从明面上看,两人就像彼此熟识的故友一般平和地交流着,至于两人心底的真实想法……
厉千凉同样回以一笑:“荀二小姐,可是在想家?”
“荀素若说是,厉宫主就会放荀素离开吗?”
“不会,但……”
“但什么?”她急切。
“本座近日要南下一趟,荀二小姐可有兴趣一同前往?”不过她可不是要去那帝都金陵,更不会带荀素回家。
“你要带我南下?呵呵……别开玩笑了,你厉宫主是不会这么好心的!”想到厉千凉的种种卑劣行径,荀素原本殷切的目光就黯淡下来。
而厉千凉却是不理会她的犹豫,强势定夺道:“早些收拾行囊,衣裳不够,就让门外的仆从替你打点,三日后启程。”
厉千凉出了门后行至不远,便遇见了得到消息后匆忙赶来的护法白绸。
她焦躁不安道:“主上为何着急着南下?您可知您的身体不宜长途跋涉……”
厉千凉面色不变,睨她一眼:“怎么,你有异议?”
白绸忙低头道:“属下不敢!”
微微抬眼去瞧厉千凉的脸色,白绸斟酌语气,忧虑道:“主上真要带上这荀素?若是让她知道些什么,告知了正义盟……”
“无妨,山雨欲来,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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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注:此诗取自《咸阳城东楼》,作者是唐代诗人许浑。
大儿童们节日快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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