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江湖（GL）

　　本以为自己这病无药可医，只能靠顾神医开的药丸稍加缓和。

　　可顾神医却说，厉千凉这病有得治。

　　“只需一物便可。”他从怀中掏出本古籍的拓本，眼中闪着精光。

　　这张方子可是他夜以继日翻阅师傅留下的古籍才瞧见的，为此他可是耗费了不少心血。

　　“哦？”厉千凉像是一点都不着急似的。

　　“不可说，不可说……”顾神医捋着胡子，眼睛微眯，却是将古籍递给了厉千凉。

　　厉千凉接过一看，只见上面赫然写道：“五行珍晶，研磨成分，连服三日。”她嘴角微勾，可算是明白顾神医为何缄口不言了。

　　这五行珍晶乃是苏家世代相传的镇宅之宝，而苏家，即金陵皇族。

　　据《奇物志》上所载：五行珍晶者，取之于金，裹于水土，燃之以木，露天烧制九九八十一天方成至宝。

　　此物集天地五行之精粹，吸收日月精华，能解百毒，筑青春，现今被镶在皇帝的皇冠之上。

　　“未曾想德高望重的顾神医竟会怂恿病人盗取皇家宝物。”厉千凉盈盈一叹，却含了些试探的成分。

　　闻言顾神医并不生气，反而起了玩心似的蛊惑道：“你若能取得此宝，老夫便可治你的病，不收取任何银两，这买卖厉宫主你稳赚不赔！”

　　“当真是个老顽童！”厉千凉心里暗叹，面上却肃然道：“你可知当年名震江湖的千里捞月？”

　　顾神医一愣，随即颇为不屑道：“当然知道！”

　　据说此人盗宝数载从未失手，被江湖人封为‘天下第一偷’，而他本人对这个称谓更是洋洋得意。谁知好景不长，这盗贼在盗取五行珍晶时失了手，被奸宦刘长生打了个半身瘫痪……

　　至此他落下残疾再不能偷盗，之后江湖上不乏唏嘘叹惋声，都说若非他在盗宝前大放厥词闹得人尽皆知，说不定还真能得手。

　　可惜这世上从未有后悔药。

　　经此一事刘长生更得皇帝宠信，皇帝大手一挥对他大加赏赐，皇帝本想给他升官，可他已有“九千岁”的称号，再加官进爵怕是要成“万岁”了，皇帝这才作罢。

　　平时皇帝不上朝的时候，冕冠、玉玺等物件皆归刘长生保管，可见皇帝对其宠信到了极致。

　　顾神医不知想到什么，眼珠子一转问道：“厉宫主与九千岁相比，谁的武功更高些？”

　　厉千凉当然知道他问此作甚，怕是真以为她会为了治病进宫盗宝！

　　她轻描淡写道：“未曾试过。”思绪却飘到了那日她与刘长生在清河坊的相见。

　　刘长生内力深厚，那日他存心释放威压震慑她，虽被她轻松抵御，可厉千凉知道刘长生是没有出全力的。

　　而两人的武功路数相似，内力也是偏寒性的，却又有所不同。

　　厉千凉的内力是如千年寒冰般能冰封一切的坚硬，而刘长生想必修习了某种适合阉人的心法，在将内力化成实质时展现出来的却是如毒蛇般附骨的阴寒。

　　刘长生……此人非敌非友，此时更不宜与之正面交手。

　　心思百转，她抬起头问道：“若是取得五行珍晶，你真会无条件地医治本座？”

　　顾神医不假思索，豪气道：“当然，老夫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要能一睹皇家至宝五行珍晶的真容，他算是了然无憾了。

　　而厉千凉呢，自是打算将这块宝物取到手，只不过，她会以另外一种方式。

　　想起吴九来报说厉明磊这几日睡得很不安稳，哪怕服了安神的食膳也无济于事，碰巧顾神医在此，厉千凉便请他去给明磊瞧瞧，嘱咐完一切后，两人这才辞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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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张宏的头颅以及杀死张宏的凶手，厉千凉没有一点头绪，哪怕心里有了几分猜测，她却不愿就此往下查，也不知是何原因。

　　远在千里的金陵皇宫中，风云涌动，太子苏怀远与九千岁刘长生的明争暗斗已愈演愈烈，太子想方设法削减刘长生的权势，刘长生不遑多让，极力打压苏怀远的势力，防止他与朝中臣子勾结。

　　对此，昏庸的皇帝全然不知，整个人沉浸在修炼仙道与即将进行选秀的快乐之中。

　　庆元王朝自从前朝手里夺得政权、入主金陵之时，开国的太/祖皇帝本是不信奉道教的。

　　只因常年征战，皇帝认为自己手上沾满鲜血，杀戮甚重，怕自己一手建立的王朝无法长久，遂将以慈悲为怀的佛教作为国教，每年初一十五或是各种黄道吉日都会去寺庙中奉香，或是请修为深厚的高僧作法，以祈求国泰民安。

　　太/祖皇帝虽不信奉道教，却对道家之法颇为重视，开国初年，元气大伤，以“无为”之法休养生息显然是治国的好办法，道士得到皇帝重用，道家地位更是有所提升。

　　经历几代皇帝的统治，特别是先皇一代，江湖势力壮大，朝廷式微，江湖人崇尚神秘的武功心法，更追求延年益寿，所以受江湖上一些说法的影响，特别是那本据说能够使人长生不老的武功秘籍临空出世后，连先皇也颇为心动，更是屡屡派人探寻，想找到延年益寿的仙药与秘方。

　　先皇身子骨弱，晚年时更是五天一小病，半月一大病，龙体抱恙，不久后先皇驾崩，新皇继位。

　　亲眼目睹了先皇殡天的当今圣上对死亡抱有极大的恐惧，午夜梦回，先皇吐血而亡的场景总像梦魇般扰乱皇帝的心神。

　　噩梦缠身，皇帝求医多年不得法，在这样一个节点上，不起眼的东厂小太监刘长生为报当年婉妃辱他之仇，费尽钱财才门路来到皇帝跟前，战战兢兢地将道家之法推荐给他，并为他推荐了一位道家“人才”，也就是后来的当朝国师蓬莱子。

　　“奴才刘长生，本是无名之辈，幸得蓬莱子大师赐名。”那个时候，小太监低着头，恭顺而谦卑。

　　“奴才在为先帝求药的途中偶遇蓬大师，大师研习道法数年，梦游仙境奇遇庄周，又得彭祖点拨，彭祖见大师心诚，遂传其延年益寿之法，大师不敢私藏，便托奴才将此法献给先皇，可奴才身份低微，还未见着陛下，便被宫人拦下，当奴才赶到时，先皇已……”话未说完，刘长生已是哽咽。

　　他抹了把泪抬起头道：“陛下，今日奴才斗胆觐见，只为将蓬大师推荐给陛下，此乃国家栋梁！”

　　皇帝听到这儿眼睛已是明亮得出奇，在试过蓬莱子呈上来的仙丹后皇帝一夜无梦，次日一早精神抖擞。

　　龙颜大悦之下，皇帝便将刘长生留在身侧伺候饮食起居，又找了个名目给蓬莱子封官加爵，自此刘长生前路顺遂，蓬莱子平步青云。

　　至于蓬莱子的真实身份，不过是个小道士，哪是什么大师！

　　当年刘长生为先皇求药时途经道观，碰巧撞见了蓬莱子与一女人苟合的丑事，蓬莱子本欲将其灭口，谁知刘长生习过武艺，反将蓬莱子制服，从此刘长生便握住了此人的把柄。

　　他当即心生一计，将蓬莱子伪装成大师推荐给皇帝，蓬莱子自知品行有失，自是不敢得罪刘长生，刘长生也怕蓬莱子将他欺骗皇帝的事情抖出来，欺君之罪，那可是要砍头的。

　　两人互相掌握着对方的秘密，相互威胁却又彼此扶持，谁也不会主动暴露谁。

　　后来刘长生当了九千岁，位高权重，蓬莱子也被擢封为国师，威望颇高，两人一起经历甚多，虽不能称为朋友，却也是不打不相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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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寝宫宏大，也一派金碧辉煌，殿内摆设价值高昂，此时寝宫中空荡荡的，透过床帐，依稀可以看见老皇帝披散着头发盘腿坐在床上打坐。

　　刘长生悄无声息推门而入，他得了皇帝的恩准，自是不用通禀便可随意进出皇宫任何地方，可见皇帝对他的恩宠，对于殿中摆设，他眼中毫无波澜，许是见惯了这番金玉满堂的场面。

　　他手端托盘，径直走向老皇帝，复而将托盘放至一盘，随手拉开老皇帝的床帐低沉道：“陛下，蓬大师的仙药已经熬好了。”

　　“快，快呈上来！”老皇帝蓦地睁开眼，眼神渴求地盯着刘长生手中的药碗道。

　　药汁下肚，老皇帝更有精神，苍老的容颜上隐隐泛着红光。

　　老皇帝苏天晟年过花甲，年纪上虽比刘长生小几岁，模样却颓然得很，看上去也不如九千岁年轻，平常瞧着更没什么精气神，唯有在服用“仙药”后才会精神奕奕，满面红光。虽贵为皇帝，身材却精瘦无比，眼睛浮肿，皮肤蜡黄，一看便知是早年纵情声色犬马掏空了身体。

　　“长生啊，你甚好！”老皇帝服了汤药恢复些精气神，毫不吝啬道。

　　私下里苏天晟会称呼刘长生的名字以显示自己对他的厚爱，哪怕是在儿子苏怀远面前，皇帝也会要求太子对刘长生以礼相待。

　　说来讽刺，太子殿下一介皇储只贵为千岁爷，而刘长生一个东厂宦官却被封为九千岁，两人之间平白相差了八千岁。

　　对此，不少古板守礼的大臣公然反对，就连尚书大人也谏言道皇帝此举于礼法不合，可皇帝竟不顾旁人劝阻贬了那位尚书的官职，将他发配至边远的小县城。

　　“九千岁得过蓬大师点拨，对道法颇为精通，甚至隐隐有通天之能，朕这几年吃好睡好也多亏了长生和蓬大师，此等中流砥柱，肱股之臣，实乃社稷之栋梁，庆元王朝之幸，岂容你们这等宵小大加污蔑！”

　　皇帝此言一出着实寒了不少大臣的心，回想自己兢兢业业数十载，尚且不得皇帝一句“国家栋梁”，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只会在皇帝跟前谄媚摇尾巴的奸宦么？

　　这等宦官都成社稷栋梁了，反观他们倒成宵小之辈了！

　　大臣们心中不服，却只能咽下这口气，他们可学不来那死太监的谄媚之术，又不敢触怒皇帝，只能忍气吞声。

　　这厢刘长生服侍完皇帝刚要离去，外头侍卫来报，说是太子和二皇子一同看望皇帝。

　　刘长生难得挑眉，他摸摸下巴，慢悠悠将托盘搁在桌前却是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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