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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不过妄言
京城
城门直入拐过一个路口，三层楼高中心空庭的酒馆。程流云晃了晃瓷杯中淡黄色的液体，一口饮尽。
茶酒一楼唱戏说书，平日里平常人家最爱歇息的地方。二楼多为达官贵族的包厢。若说有三层楼，也不全是，茶酒所谓的第三层楼不过是个小隔间，隔在二层和楼顶之间。从一楼望上是见不着的，倒也隐匿。不过由上而下看去，却是视野开阔。
程流云想，也不知道舞台下搭建了什么，三楼竟也能清晰的听出说书人的咬字。真是奇妙，奇妙。程流云为自己的赞赏添了杯茶酒，干。
楼中掌柜们通常都会把最高层留作自己的基地。会客也好，部署也罢，还是自己的底盘来的安全。显然，这茶酒也不例外。
不过程流云并不急，茶酒的人会把他引到这儿来，一定程度上已经说明他今天不会出事。所以品茶，听书，他很是悠闲。只不过……程流云还是有些不满，今儿的书没有那天他和忆月一同来的那出好听。也罢也罢，凑合着来。
程流云正欲为自己再添一次茶酒时，身后的门“吱”一声，开了。他条件反射的往后看。
未见来人时，一个空的冰蓝裂纹瓷杯直线旋转向程流云飞去。
程流云双眸一眯，左手抬起轻描淡写地接住瓷杯放到桌上。“哼”了一声，道“掌柜的待人之道还真是不错。”
“哈哈，错也错也，我娘子并不是这儿的掌柜，只是我娘子。”李茗安扶着一个肚子微隆的女子走近门来。
“恩？”程流云偷偷揉了揉受力有些猛的手心，对来人正眼道，“大理寺卿。”
“丞相大人。”李茗安扶着然秋先坐到程流云旁边空着的凳子上，对门外喊道“小麦子，去搬张软椅来。”
“是，公子。”站在门外的白麦秋很快就指挥两人搬了张软椅，白狐裘毛铺座，流苏丝绸扶手，丝绸下各绑了个丝绒囊袋。
软椅被端放在程流云座位隔壁，至于原本的凳子已经被挪开了。
李茗安弯腰搂过然秋的腰，左手一并握住她，慢慢地扶然秋从凳子上起身坐到另一张椅子。全过程温柔冒泡，动作十分缓慢。程流云看的心里涩涩的，又不得不用手指去按压一直跳动的眼角。
“大理寺卿，贵夫人似有三个月？”
听到程流云提问这个问题，李茗安瞬间正张脸春暖花开，笑得春光明媚。程流云眼角又一抽，不由地想抬袖挥走周围上下浮动的泡泡。正想皱眉之际，听到李茗安道“恩，两个月了。”
两个月……
程流云果断嘴角一起抽。眼神却不由的偷瞄了他们一下，只见两人一个在不断献殷勤，另一个全程无表情。可加起来看却是十分恩爱。
一刹那他心里有些摇晃，若是，若是他可以放下这一切去做那个二愣子的军师，是不是他们也会和眼前的幸福一样？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程流云便当场一愣。不要说他不会放下这一切权利，且说他会跟安萧亦一辈子吗？好感自是有的，但他爱忆月吗？
程流云甩甩头不去想这个问题，刚回过神来就立刻看见眼前两位仍然在秀恩爱。尴尬了一下，程流云单手拧拳抵在下唇咳了几声。
“咳咳咳咳…”
“大理寺卿，叫我来此地有何事？”
“恩。”李茗安停下向夫人献殷勤，对程流云突然一脸的严肃。
程流云心底不由暗自加个底，做好一切的后续准备。不料李茗安下一句却是――
“我只是来送夫人的，护花使者。”说完收起严肃脸，咧开一口小白牙。
……
一时间的静默……
程流云指甲掐进掌心，压住爆粗口的欲望，道“大理寺卿夫人不知找在下何事？”
一直没有出声的然秋拍了拍李茗安握住她的手，轻笑，“岁寒，你下去时叫麦秋端壶我的那个茶酒上来。”说罢示意李茗安可以出去了。
李茗安笑着起来，拍了拍裤边，捧起然秋的脸颊亲了一口，道“好了，不要用这么蹩脚的理由了。”
待他刚抬脚踏出门槛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句“别忘了关门。”
“看来大理寺卿以前不少忘记吧。”程流云忍不住调侃。
“恩”然秋点头表示就是这样。停顿了一会，突然从椅子上起身要给程流云倒杯茶。
程流云摆摆手示意不要，“大理寺卿夫人你有着身子。”
然秋执起茶壶的手微愣，随即放下茶壶。在程流云目瞪口呆下转身去了小阁楼的隔间，不一会出来的时候手里抓着个枕头。然而程流云发现她的肚子……似乎扁了一点？
程流云：……
仿佛是察觉到程流云的诧异，然秋大跨步走到桌子前随手把那个枕头扔到自己椅子上，给程流云倒了杯茶，恭敬道，“妄言先生。”
程流云一愣，很快回过神来端起那杯茶一饮而尽，道，“可惜了。”
可惜了，失去三季阁的姓；可惜了，嫁作人妇。
然秋摇了摇头，道，“不过一场缘。”程流云句里的意思她固然听得懂，但并不觉得有多可惜，不过她初到京城就遇到对的人，就此而已。
“缘，也是妙不可言。”
“所以，这次三季阁叫我前来是为了什么？”
然秋沉默不语。
……
一时间小阁楼安静下来，空气间充斥着莫虚有的尴尬。好一会，然秋才开口道，“我就直接直话直说了妄言先生，三季阁希望您不要忘记了约定。”
然秋说完程流云依然良久都没有出声，食指不住地摩擦着杯子的边缘，似在考虑什么。
最后，他道，“思兮知道吗？”
完全意料不及的答案让然秋一愣，随即回过神来道“三季阁必定遵守一任阁主的规定。”
“好，就好。”程流云不知想到什么事情，舒了口气，道“三季阁遵守，那妄言便遵守。”
至此，然秋听到这个回答终于松了口气。虽然她根本不知道这个约定是什么，但这个话却是阁中长老让她来传的，她不得不这么做。以妄言先生在三季阁中的地位，想必应该是上一代之间的什么约定，不过这也不是她应该知道的东西了。
好奇心这种东西，可要不得。
程流云喝完然秋倒的那盏茶，问道，“若是无事，在下就先行离开了。”做势起身。
“还有一件事。”然秋拿起一个瓷杯把玩，开声拦住程流云。
“何事？”
“妄言先生会支持他吗？”
然秋直接开口问道。
“啪！啪！啪！”
程流云情不自禁为然秋的直接鼓了一下掌。这么个年来他倒是第一次见直接把朝廷隐晦之事直接问出来的人。当真有趣。他不禁逗趣道“你如此说出来可是胆大？还是不知所云？”
然秋听后，心底不由松口气，程流云如此语气，倒也无碍。她莞尔，“您是妄言先生。”
哦？程流云好笑道：“予尝为女(汝)妄言之，女以妄听之？”
“先生妄言，我们妄听。”然秋回。
程流云一时语塞，心想，她倒是好信任，但他，难做吗？
“说个原因。”
“千诚是我们很重要的人。”三季阁的主君。然秋道，当然后半句并不敢说出去。
程流云摇头轻笑，道：“此他非他。三季阁当真好玩。”
然秋低头垂下眼帘，语气颇为坚定，“不，是他。”
“如此一来，也是如此。”程流云道，“不负国，便可。”
“多谢先生。”
然秋做势下腰拜谢。程流云摆摆手，道“不用如此，在下先行离开了。”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对然秋说了一句“记得关门。”便开门离开。
然秋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不禁苦笑。也是，不过一路之人，若是之后分道扬镳，便是敌人了。盼就盼这个妄言先生支持的是主子还是朝廷。不过看样子多数是国了。
正胡思乱想间，李茗安托盘端着碗汤药推门而进。
然秋一看到那碗汤药就皱眉，不满道“又到时辰了？”
李茗安直径过去把托盘上的汤药放到桌上，才回道“恩，必须喝点。然秋你体子差，得养。”
“不过是那会坏了些而已。”然秋一口干尽碗里的汤药，“苦。”
“不能吃蜜饯，忍着些。”
“也罢，回去吧。对了，千诚什么时候能回来？怕是瞒不住了。”
“说是这几日就启程了。”
“那就好。”
合该着也能陪主子几日。然秋心想道，成家了她突然觉得一个人的话应该会很孤独的，主子也该需要一个人陪了吧。至于那人男的或是女的，有什么所谓呢。没见着主子颁布的那条法律吗？
恍恍惚惚的，然秋好像认为那条法律应该是为什么颁布的，但脑袋有点沉，也就不愿再想了。
李茗安抱着睡着了的妻子笑得一脸温柔。然秋总是喝完汤药之后就容易犯困，一困起来哪儿都能睡，真真不像以前警惕的她啊。睡得这么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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