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之蠢货必须死

　　晨光熹微，血葫芦似的顾婶咽下最后一口气，死了。

　　莫失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看向缩在床角蒙着被子发抖的罗芸，暴虐的恶虎在他心底嘶吼，叫嚣着撕碎这个愚蠢恶毒的少女，叛亲者的哀嚎一定很美妙。一想到那场面，就让莫失寒冰般的血液沸腾起来。

　　装死的系统不得不出声提醒，“别玩过头了，这是委托人最心爱的妹妹，也是标地物。”

　　莫失遗憾地放下手中的菜刀，算了，反正以后还有机会。

　　看看天色，早点铺子和街边卖朝食的小贩那里会有热气腾腾的食物，去填填肚子吧。早起准备饭食的妇人压低声音的私语，偶然可闻的鸡鸣与狗吠，构成一幅生动的小景。

　　饱食一顿的乌鸦满足地睡在小窝里，虽然不是最爱的腐肉，但是鲜血淋漓的活肉也足以满足它的胃口，何况还有恐惧与尖叫佐餐。

　　吩咐乌鸦看好家，莫失径自走出屋，穿在他身上的短装干净整洁，一点污渍都没有，和一地斑驳的血迹形成鲜明的对比。他虚掩上门，不担心有人误入，不会有谁闯进去的，大门上还挂着白幡，明晃晃的告诉每一个路过的人，这一家正在服丧。

　　但凡和死沾上关系，人们唯恐避之不及，怎么会凑上去找晦气呢？

　　不过，莫失也不担心有人拜访，在世间行走，即使是老鬼也总会有几分本事，要么早就被多管闲事的道士和尚收去做苦力了，还轮得到......莫失放心大胆地吃早饭去了。

　　听到关门声，罗芸渐渐停止颤抖，她悄悄从被子里探出一只眼......不在，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悉悉索索地从墙角爬到床边，迫不及待地要离开。

　　罗芸低头找鞋子，正对上顾婶怨憎惊惧的眼睛，吓得惊恐欲死，尖叫声就要冲破喉咙，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缩了回去，心惊肉跳，下一个会是自己吗？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罗芸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到现在的地步，罗贞一定是疯了！他居然杀人，还把人折磨得......呕，想到顾婶的惨状，罗芸干呕了几下，腹中空空，只吐出些胆汁。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虽然想不通前因后果，但是罗芸却已是下定决心要摆脱罗贞！再不经世事，她也知道，和一个疯子在一起生活是多么危险的事。

　　罗芸愤恨地想，疯子就该被关起来！更何况他还杀了人！被人发现了他就得吃牢饭去了！

　　突然间，罗芸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让捕快把罗贞抓到监狱里！自己没了妈妈，哥哥又靠不住，以莫家积德行善的名声，必然是会收留自己的。然后......

　　想通关节，她立即行动，不穿鞋就下了床，故意踩到血泊上，黑红色的血液染上雪白的罗袜，湿腻难耐，但是想到自己的计划，罗芸忍耐了下来，她尽力不发出声音，跑到大门处，推门离开。

　　闭目养神的乌鸦听到窣飒的声音，眼皮上抬了些，见是罗芸，不屑地转过头，埋到翅膀里，继续会周公去了。

　　直到离开家，罗芸都无法想象自己竟然如此轻易的逃出来了，罗贞为什么不锁门？他不怕叫人撞见吗？

　　罗芸当然猜不到莫失的想法，她也是极果断的人，想不明白就放在心底，先做了再说。

　　跑到人来人往的小巷口，罗芸背靠着青色的砖墙放声尖叫，引来人人侧目。窈窕动人的少女衣衫不整，在大街上惊慌失态，实在是一件惹人遐想的事情。

　　热情淳朴的路人聚拢了过来，围成一圈，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纷纷。

　　不知道是不是刺激过了头，罗芸一心要揭露罗贞的恐怖面孔，摆脱这个恶鬼，对那些下流猥琐的目光视若无睹，这番情态倒是给她的话添了不少说服力。若不是受了天大的刺激，那个少女能对流氓的打量无动于衷？

　　一位好心的大婶给罗芸披了件外衣，挡住流氓不怀好意的目光。

　　半信半疑的听了罗芸前言不搭后语的讲述，好事人固然怀疑这个少女是失心疯，又看到了她罗袜上厚重的血迹，却也要去看一看才能下定论，毕竟事有万一，叫来了管事的保甲，浩浩荡荡一大群人，跟在身后，要一同去罗家。

　　吃饱喝足，莫失提着热气腾腾的小瓦罐往家里去，正好和罗芸他们碰上了。

　　罗芸一见到莫失，脸色发白，失声道，“恶鬼！”

　　莫失听了也不恼，反而关切的说，“妹妹，你不是说昨夜发恶梦吓到了，要多睡会？怎么出来了？也不穿鞋子！都是大姑娘了，也不知道爱惜自己。”

　　又向或者是出于好心，又或者是来看热闹的众人鞠躬道谢，“自从妈妈前日没了，我家妹子受不住，悲愤之下痰迷心窍，有些疯癫，怕是又说了胡话！惊扰了诸位，真是对不住了！多谢各位好心人送她回来！”

　　大家伙听了以后，上下打量莫失，见他不羞不怒，心平气和，又看他仪表堂堂，风姿过人，那里是恶鬼，明明是如玉郎君！正所谓人如其貌，貌如其人，怎么也不相信莫失会做出那般恐怖残忍的事情！

　　再看看罗芸，见她眼神游移，惶惶如惊弓之鸟，又有些不确定了。

　　这里面也是有人在往日见过两兄妹的，知道罗芸和罗贞关系亲密，哥哥十分爱护妹妹，妹妹也非常敬爱哥哥，好得像一个人。突然之间，妹妹却对兄长避之如蛇蝎，惊惧如遇虎，说这里面没有问题，任是谁都不会信的。

　　这两兄妹必有一人说谎，就不知是谁了，甲长想着，心里却偏向罗芸，一个女儿家，先失了母亲，若再没了哥哥，这下场......抱着不可错放的心态，甲长开口道，“你也说是要谢，怎么不请人进去喝杯热茶？这就是你读书明理的做派？”

　　面对甲长近乎指责的话，莫失处之泰然，略带歉意地说，“不是小子故意失礼，实是正在丧居，不宜待客，还请见谅。待日后除服再宴请诸位，聊表心意！”

　　甲长听了，更觉得有鬼，你这小子堵着门不让人进，肯定藏着见不得人的事，看来罗芸说的十之八九是真的，当即翻脸，带着人往屋里闯。

　　一打开门，众人就闻到浓浓的腥气，有惯于家事的主妇心里暗奇，怎么人和鸡似的，流的血都一样臊臭？

　　待到进入正屋，都傻了眼，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

　　死尸倒是真有，也确实死得很惨，可是......甲长板着脸，一句话都说不出，尴尬地想找个地洞钻下去，丢大脸了！

　　莫失自是知晓前因后果，他也不戳破，也不给甲长搭台子递话，故作忿怒地对罗芸说，“妈妈才刚走，我们做子女的吃几日素，权当尽心。你却忍不了，把家里的鸡都杀了，还吵嚷到外边，面子好看吗？”

　　罗芸惊讶莫失此刻还敢颠倒黑白，拉自己下水，大家都是有眼睛的，怎么可能连人和鸡都分不清？她自觉莫失是秋后蚂蚱，胆子也大了，反驳道，“你明明杀了顾婶！大家都看到了，尸体都还在这里，你有什么可狡辩的！”

　　然而在这一刻，大家同情的对象却换了一个人。

　　......

　　临走前，甲长还对莫失说，“还是带你妹子去看看大夫吧，这样疯疯癫癫的可不行，会拖累你的。”

　　莫失平淡地说，“她是我妹妹，养她一辈子也是理所应当的。”

　　大家听了，连连叹服莫失仁义，是一位好兄长。

　　好打抱不平者觉得正义得到伸张，罗芸被绑起来丢在地上，莫失承诺只要罗芸一天不清醒，就一天不放她出门，闲人也觉得有了谈资，妹妹失心疯，杀鸡嫁祸，诬陷亲兄长杀人，就是过个两三年后再谈起来，也足以叫人拍案称奇，于是都心满意足地散了。

　　将粥放到灶上热着，莫失才有心情去看一看罗芸。

　　小姑娘毛毛虫一样捆在地上，嘴里塞着布，和死去不久的顾婶脸对脸，死尸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她，脸上是诡异的笑容，把她吓得三魂不见七魄，进气多出气少，快去和顾婶作伴了。

　　见到莫失进来，乌鸦从房梁上飞下来，冲莫失叫了叫，神奇活现地在桌子上踱步，似乎是在邀功。

　　莫失哑然失笑，点了点乌鸦的头，“既然你有方法，就替我处理了，也免得我麻烦。”

　　乌鸦立即叫了几声，不一会儿，就不断有三两只黑老鸦陆陆续续飞进来，密密麻麻地站成方阵，像是等待检阅一样。乌鸦满意地看了着这一幕，又叫了声，这群鸟扑向地上的尸体，黑压压的一片。片刻后飞回到原地，再次站列整齐，地上只剩下一堆白骨，透白发亮。

　　待乌鸦要再次发号施令，莫失出声制止道，“晚上再去丢，白天太显眼了。”

　　乌鸦听话地应道，“哇！”

　　“照顾好她。”

　　莫失指着地上的罗芸对乌鸦说，不等它回答，抬脚去了东厢。

　　乌鸦侧头看着罗芸，照顾好她？

　　等到晚上，莫失来正屋，就看见一堆虫子在地上乱爬，乌鸦正衔着只肉虫往罗芸嘴里塞。

　　......

　　吃了这次教训，罗芸暂时安分了下来，整日呆在屋子里不出来，披头散发，阴沉沉的，比莫失还像恶鬼。莫失也懒得理会她是假乖巧还是真叛逆，到时候自有人收拾，这满腹的怨恨总要找个地方发泄才是。

　　只收拾了一个顾婶自是无法让莫失满足，这场悲剧的起因固然是因为小女孩的异想天开、任性妄为，但也不能忘记莫父与罗母的功劳，罗贞无条件的纵容支持，当然还有现在名为莫夫人的小三的推波助澜。

　　然而罗母已经死了，罗贞魂飞魄散只为罗芸求一线生机。

　　莫失至今都记得，当自己告诉罗贞，即使他付出灵魂，也不一定能改变妹妹的命运时，他的决然，固然犹豫，但却没有迟疑，那份粉身碎骨也要为妹妹找出一线生机的痴傻教人侧目，让莫失想到曾经的自己。

　　值与不值，他人怎么说得清？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啊，我答应你了。”莫失还记得自己是这样回答那个男人，“我会保证罗芸一辈子平安，衣食无忧，生活富足。至于快乐，我自己都没有的，更不必说她了。”

　　罗贞不知道选择放弃以后，自己是会去投胎还是下地狱，可她知道妹妹芸儿却一定是不可能善终。那傻姑娘，以为天底下的人都要让着她，爱她敬她，念她顾她。她怎么会知道，除了自己，无人会怜惜她？最终他答应了，在金色的契书上写下名字。

　　看着这一幕，莫失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又恨又怒，百感交集。

　　“请你......多包涵了。”

　　固然不放心，纵然他有说不完的话，罗贞却没有再多叮嘱的机会，顷刻间，他化为飞烟，留下十颗大小不一滚圆的明珠。

　　魂飞魄散。

　　自此以后，天上地下，九幽黄泉，再无此人。

　　摇摇头，挥散不快的记忆，莫失淡漠地看向听了自己的话后两眼放光的小报记者，这是个郁郁不得志的人。

　　他的衣服洗得发白，脚下的鞋子已经脱胶，密密麻麻地缝上麻线，硬将鞋底按在鞋身上。

　　单凭这一点，莫失当然没把握他一定会答应自己的要求，一面不紧不慢地抛出一点诱饵，一面观察他脸上的神色。

　　男子的脸上是难以抑制的渴望，对大新闻的追求，对功成名就的欲望，这份欲求让他原本就平凡的五官变得狰狞。狭小的眼睛里射出狂热的光线，像是饿得饥肠辘辘的老虎看见了美味可口的食物，明明急不可耐，却依然按捺着，不出言打断，反复咀嚼莫失的话，力求抓住每一个重点。

　　看到男子越来越往前倾的身体，莫失停止述说，在桌上敲击了几下。

　　正听到入神出，男子还沉醉在莫失讲述的过往之中，追问道，“还有呢？第一任莫夫人为什么离开莫先生？她真的是自愿退让的吗？正室居然为第三者让位，太不可思议了！”

　　莫失却没有答话，静默地看着对方，无形的视线在此刻化为实质，任人解读。

　　不愧是老江湖，男子立刻明白莫失的意思，从口袋里取出一叠钱，数了又数，才恋恋不舍地递过来，“现在只能给你这么多，剩余的要等样稿出来。”

　　看到了诚意，莫失点点头，不再卖关子，正要将事情全盘托出，却被阻止了。

　　男子取出纸笔，端正坐姿，才对莫失说，“请说慢些，我要把资料记下来。”

　　......

　　当故事讲完，小报记者送莫失离开的时候，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莫才是你的本姓，我说的对吗？罗先生。”

　　莫失莞尔一笑，“也许是也许不是，谁知道呢？再会了！”

　　“再会！”

　　没有不透风的墙，狗仔们，某种意义而言，他们是最可贵的真话，虽然很多时候，他们不讨人喜欢，莫失有些感慨。

　　恐怕这份大礼，会教那对渣男贱女欢喜得睡不着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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