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不败之东城雪

　　庭院几许深，秋色几分浓。

　　落叶林中猩红衣袂飘然，枯叶旋落，残破的叶片落在手掌心，卷翘的残边曲折颓败，看着那平平无奇的落叶，不由深深叹息，他东方不败何曾有过这般悲秋伤春，怀古伤今是酸儒所为，那些人是东方不败最不屑成为的人，如今他自己都快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类人。

　　江湖，快意恩仇，东方不败也一直遵循着这一点，曾经是，现在也是！

　　敛去不合时宜的情绪，红衣若血，气势凌厉。落叶林中的人，风华绝代，才智无双。

　　地上的落叶被踩到了地底，又被提起的脚步带起，树叶与云锦靴摩擦的声音响起，脚步声由远及近，带来一点点呼吸声，和更多的寂静。

　　脚步停下了，悉索的摩擦声也消失了，一点点的呼吸声明显起来，成为寂静树林中最清晰的，最明显的存在，每吐出一次气息，都仿若惊雷，震下摇摇欲坠的叶片，枯枝上孤零零，树下铺满层。

　　东方不败站在一棵已经失去生机的枯树前，狭长眉目深深，眼瞳中映出一袭白衣。
　　白衣人也站在原地，像是木头桩子一样一动不动，苍白的脸，苍白的手，手中是一柄黑色的精铁锻造的精良宝剑。

　　“你来了。”东方不败道，狭长凤目中又一丝玩味，艳色唇间似笑非笑，容颜俊美无俦，一颦一笑间却让人分不清喜怒。

　　“我来了。”白衣人如是道，苍白的脸本毫无血色，如今眉间又多添一分颓败。“你为什么会喜欢他呢？”

　　来的人并不是西门吹雪，而是许久不见的当今皇帝。

　　“感情这种事，说不清，道不明，你应该知道。”东方不败沉默一会才道，感情这种东西非常奇怪，有一见钟情，也有日久生情，无论哪种都不是东方不败想要的，因为感情不可控制，可是现实与理想有天壤之差，如今竟向不可预期的方向发展。

　　落叶林中又是一片寂静，好久才听到有人问：“你看我像吗？”

　　“不像。”冷漠平直的叙述出答案，树林中又安静一会儿。

　　“哎，无论我怎么做都比不上他。”白衣白脸的皇帝苦笑，他对东方不败的感情从来不加掩饰，也不需要掩饰，他为他做了很多，但东方不败的心里却只有一个西门吹雪，即使他学着西门吹雪的样子，也丝毫没有打动过他。

　　从一而终，情深不移，让人羡慕，又令人绝望，爱之深情，又求之不得，如在沙漠中眺望着蜃楼绿洲，可望不可得，又受其蛊惑，向前艰难前行，直道死亡，尸骨无存。

　　“他那样死气沉沉，冷冷冰冰得像个僵尸一样的人，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拥有至高无上权利的人终是不甘，求之不得越要求，爱之不能越要往里面钻。

　　“至少他的心是诚的。”东方不败冷冷道，那语气与西门吹雪有十分像，俊美容颜上情绪全无，若深山冰雪。

　　刚才还笑意盈盈的皇帝住了声，画的惨白的脸也僵住了，一层层厚粉下的真实神色难见，再覆上一层层伪装更难见真心。

　　落叶林中无声无息，落叶簌簌而下，极尽凄美，生命的终结，新生的伊始，苍凉而无助，东方不败倚靠在树边，着着白衣的皇帝站在一边，负手而立，苍白的脸庞高深莫测，两人站得不远不近，偏偏树叶自两边落下，将二人之间隔出一道天堑。

　　微冷的空气，微冷的气氛，生硬的气氛流转，可惜有的人见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色。金色的落叶洒落大地，也同样落在两个人之间，好似春之飞花，夏之流萤，眉眼辗转间是契合的韵律，夕阳璀璨，万里霞光是如幻如画的背景。

　　苍白的脸，苍白的手掌，苍白的衣衫，唯有的乌漆长剑，深黑眼瞳也散发着霜雪苍白般地冷气。

　　东方不败靠在树干上，睨视渐渐走近的人，绛红衣衫猎猎，恰好与簌簌落叶契合一致，映成一副难以描述的画卷，这画鲜活，却又透着死气，树叶不可能一直落，人也不可能永远站在原地等待。

　　步伐坚定不移，苍白的脸，苍白的唇纹丝不动，隐藏在白袖之下的手却不自然地收紧，在当初西门吹雪做决定时他与东方不败的距离就越来越远，如今脚下的裂缝已经越来越大，再晚一步，便是永不再见。

　　东方不败什么也没问，西门吹雪也什么都未说。

　　穿过落叶，踏过枯枝，西门吹雪在东方不败的身边站定，亘古不变的冷硬眉宇只有在看向身旁之人才有一点点松动，红衣白袖在风中迎来了久违的接触。

　　“有何贵干。”西门吹雪转身站定，冷漠地看向同自己装扮一模一样的皇帝，这个人刚才缠着东方不肯离开。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道朕去哪还要经过你的首肯？”皇帝定定看着西门吹雪，同样的打扮，同样的神情，可西门吹雪的气质却是他学不来的，同样他的君王气质也是西门吹雪模仿不了的，可惜他却执着于外物，如此一看倒是逊了一筹。

　　西门吹雪不是多话的人，能用剑解决的事何必要多说呢，世俗约束世俗人，对西门吹雪来说皇权并不足以让他畏惧，如果有必要，他定会出手，让乌鞘饮帝王之血。

　　冷冷的风，经霜雪冷藏的风，吹过落叶之林，树叶迅速枯萎，树枝憔悴。同样装束的人摇摇对望，截然不同的又同样压迫的气势扫荡四周，落叶被击落，地上枯黄好似波浪一样一层一层卷起，跌宕。

　　刀剑不会留情，绷紧的弦一触即发，异动之中将血溅三尺。

　　一片落叶飞旋而下，在两人眉间的高度时，突然静止，而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破空而去，击打在另一边的树干上化成齑粉，有更多的落叶从树干上落下，簌簌落在地上，落在肩上。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气势已经不再，一片落叶打破了僵局，皇帝深深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东方不败，自此离去，东方不败与西门吹雪都是一样的人，蔑视王权，俯视世俗，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能约束得了他们，同样的人才能站在一起。

　　西门吹雪冷冷地看着皇帝的背影直到他再也威胁不了自己才收回冰箭一般的视线看向一旁的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的神色如常，只是多了一分疏离，九分漠然，冷寂眉眼间神色晦暗难辨。红衣如常，白衣如旧，好似什么都没有变，又好似斗转星移，沧海桑田，陌路在前，故梦恍然。

　　寂静林中死气沉沉，遗叶苟延残喘，枯枝怆然。

　　叶，落下，红衣翩然转身，枯叶覆盖住去路，只下一息，落叶又被蕴藏压抑情绪的气流带起。

　　荒叶灰枝，红衣与白衣交缠，用尽力气才能将一团火焰涌入怀中，声嘶力竭才能将飞红挽回，一双手穿过厚厚云层，一双眼透过迷离万象，一步铿锵淌过刀枪火海，这一刻失去的将归来！

　　西门吹雪终于将东方不败拥入怀中！

　　冰火冲叠，心跳重逢，重生之后兴许万毒不侵。

　　红尘之中，不一定会遇上对的人，时间会磨平棱角，生活会消磨感情，一生一世已是不易，何求生生世世，但现在，此时此刻，相拥的一刻就是千年万年，就是沧海桑田，这里就是我们看到的生生世世，许下的誓言不会出现在三生石，但奈何桥上总会看到这一瞬。

　　“你回来做什么！”东方不败头颅低垂，阴翳残枝树影将他的脸遮住，冷冰的语言中也不带任何情绪，他已将自己的情绪极好的隐藏，就算皇宫中再善巧言侍主的宦臣，还是街壤上形迹于市的商贾都看不穿层层幕后的真意。

　　“这个给你。”沉闷地声音响起，东方不败听在耳里仿若从远山传来一般，但它又真真切切在耳边响起。

　　寂寞深处，禅声冥冥。东方不败的手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物，圆润似珠，色艳盛红。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

　　“就是这个？”一粒绯色红豆静躺在玉白手心，如烙上一点滚烫朱砂，“这等小物本座可不稀罕。”

　　东方不败将那粒红豆托于掌中，狭长黑沉眼眸注视着那小小朱砂，面上神色难辨，不显怒恶欢厌。

　　秋风掠过枯桑桑朽木，吹一曲流觞。落叶林中，那颗红豆是最醒目的颜色，红豆着畔，立两盏同样寂寞的长明灯，是坟茔也是往生。

　　辗转视线又回到身前人之上，东方不败发现，久别之后再见他还是一如往常，若不是眉眼间多了丝落尘疲倦，该让人忘记了这彼时间隔的那些天。

　　“这东西我便收下了，但你知道我要的不止这些。”东方不败注视着西门吹雪的眼睛，要从这样一张生硬漠然的脸上看到想看到的东西，只能透过双眼才能知道。

　　看到的一双眼睛，漆黑深邃，冰雪覆盖，寒风刮过，但没有遮挡视线的浮云阴翳，这样纯粹的眼睛便是东方不败看到的，同样他还从那里面看到自己想看到的。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