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枝女

　　几个男人把竹姬当成是猎物一般地抬回去让长老来审判。

　　村落的临时避难点聚集了很多人，大伙儿挖了一个大坑，让胖大叔安息在此。立上一个墓碑后，长老开始为刚死去的胖大叔祈福。

　　村民陷在了一片悲伤之中。

　　胖大叔生前爱帮助人，带领大家出海捕鱼以发家致富，为村子的建设奉献钱财和力气。他一生没做过坏事，如今就因砍断一根竹子，便从此命丧黄泉。

　　至死的那一刻胖大叔还紧握着斧头不放开，他明白村子的人还等着那些竹子建造一个居住的场所。胖大叔死得无缘无故，又无亲人送终，下葬时始终不肯闭上双目。

　　“村长！村长！我们捉到罪魁祸首了！”带头的一个光头青年把竹姬扔到地上，拖着她到胖大叔的墓前，狠狠地踢了几脚，“妈的！杀人凶手，快跪下给胖大哥磕头！”

　　竹姬被摔得很疼，手脚麻痹动弹不得，看着这个坟墓，她万分地不解。

　　这个小小的土堆前是什么？为什么要下跪？

　　“这孩子……不就是……会不会是弄错了？”小豆丁的母亲也在场，她记得那女孩跟小胖子和小豆丁一起玩耍过。如果真是妖怪，她就得带着小豆丁离得远远的，赶紧地撇清关系，好避开所有的嫌疑。

　　光头青年呸一声：“符咒有效果了还能有错？”

　　“村长，快来评评理啊！”有人建议去叫村长。

　　村长还在屋子里和荒做思想教育，苦口婆心地劝他多费心去预知，不许再出任何的错误。不然，今后村子的命运都将毁在他的手上了。

　　但是，荒并没有把村长的话听进去，他此刻正在想着竹姬的安危，呆滞地望着手臂上被竹姬治愈好的地方。就连前不久落下的鞭伤，也被治愈了。

　　当荒听到说评理一词时，便知道大伙儿一定是将竹姬抓回来了！荒哀求村长不要伤害竹姬，村长居然还用绳子把他捆绑起来，不让他随意出去捣乱。

　　除去预知的能力，荒跟普通的小孩一样没有任何的力量，受到惩罚的时候，根本反抗不能。

　　村长刚踏出门一步，就见小豆丁的母亲指着竹姬说：“这……这不是经常来找荒玩的……天煞了！居然是一只妖怪！”

　　说完，小豆丁的母亲捂住了小豆丁欲要出声的嘴巴，把他抱到其他地方。大难当前，先保住自己的孩子要紧，千万不能让大家知道小豆丁也和竹姬有关系。

　　“荒呢？”

　　“荒被老夫关起来了，以现在的状况不能让他乱跑。”村长的心也很累，面对大家对荒的质问和猜疑，他已经竭尽全力地去掩护荒了。

　　不管是谁，只要是杀了人，都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生命只有一条，不珍惜他人的生命，别人也没义务爱惜你的生命。即便对方是个孩子，作为村长就必须给大家一个交代，如此便能以儆效尤。

　　同去的一个肌肉男是胖大叔一手带出来的徒弟，师傅莫名被妖怪杀死了，他是最为愤怒的一个。

　　“还说什么神赐之子，不仅没有预测到灾害，还跟妖怪一起玩耍。我看他是预知到了也故意不说给我们听，让妖怪害我们的。”肌肉男抄起斧头，正准备向竹姬砍去：“可恶！死妖怪，害我们无家可归！”

　　“对不起……求求你们别杀了我……”面对锋利的斧头，在紧要关头，竹姬恢复了一点力量，但也仅能够说说话。

　　年幼的竹姬还不知自己犯下了滔天罪行，也不明白为什么杀了人之后，大家的反应会如此激烈。或许把被杀的人换成是荒，她才能感受到村民们的怒火。

　　当竹姬完全把头抬起来的那一刻，村民们都认出了她的样子。

　　“那个孩子，不就是！”

　　“对，我记得！是神明大人要捉的祭品！”

　　正因为是神明要活抓的祭品，村民才愈发紧张起来。按照以往的惯例，从神明手中逃走的孩子，必定给村子带来无限的诅咒！如果从这方向去解释陆续而来的灾难，村民们自然而然地讨厌起这只表面无害但实际是扫把星的竹妖。

　　就这样，越来越多的村民向竹姬扔东西。锅碗，鸡蛋，青菜……全部砸过去！在他们心中，竹妖就是犯人，就是杀人凶手！

　　竹姬不可否认地就是杀了人。面对面目狰狞的人类，她恐惧到了极点，能稍微动弹的时候，就一直往后挪，往后挪，挪到胖大叔坟墓的后面：“请不要杀了我……我……我知道错了，下次……下次再也不会……”

　　就算是知道错了，人也不会活过来，没有人会理会竹姬的求饶，村民们的火气依旧无法得到平息。

　　“再也不会！再也不会！还能有下次？！去死吧！”

　　人们从欺凌弱小中能得到极大的满足感。多日以来被沉重的灾害压得喘不过气的村民们，也终于得到了释放和发泄。

　　“我不会了……我不会了……”竹姬蜷缩着，颤抖着抱住自己的头。凶巴巴的人，恶毒的言语，把她辱骂得体无完肤。

　　面对无助的孩子，稍有恻隐之心的人就站了出来：“就算是妖，那也是个孩子吧。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一命偿一命，说对不起人能活过来吗？妖怪最擅长魅惑人心，大家都不要听她讲！”肌肉男扯着喉咙喝道。

　　“听老夫一言！”一直没说话的长老终于发声了，他拄着拐杖，缓缓走到竹姬面前，并叫人点燃一根火把，“竹妖最怕的东西就是火，现在就点几把火让她现出原形吧。”

　　连续几天的大雨，几乎是没有干草的，就这么一点火要烧死一只妖怪可不容易。长老深知考虑不周了，通过大家的一致认同后，决定直接让肌肉男拿斧头砍下她的头颅，也算是给个机会肌肉男为胖大叔报仇了。

　　肌肉男当然很乐意为民除害，除暴安良，因为他的理想就是当一位退治妖怪的英雄。他举起手中的斧头，慢慢地靠近竹姬。

　　竹姬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捂住眼睛不想看下去。

　　忽的，一个辨识度很高的声音从人群之中响起：“那个，刚才听到了很大的声音，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肌肉男放下了手中的斧头，回头看来者何人。

　　“他是谁？”

　　“隔壁村的吧，见过他几次。”

　　一位高壮的大叔在村民之中格外地显眼，不算年轻但是拥有男人特有的风姿和魅力，品貌非凡，双目如潭。想必他在青年时是一位风流倜傥的公子哥。

　　村民之中的单身女性，一见到此男子便心动不已，把处置妖怪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别误会呀，因为我们的村子也被淹没了，所以也逃了过来避难。”大叔连忙解释以表明自己是个好人。

　　长老摸了一把胡子，点点头：“来了正好，告诉你们的村子，就是这只小竹妖害得我们这样的。”

　　“小妖能有什么本事，最多会几个妖术，实在不值得各位大动干戈啊。”大叔笑嘻嘻地搓着手掌，“实不相瞒，在下学过一些驱赶邪气的道术，正好想尝试一下，能不能……让在下为民除害，当一会儿英雄？”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长老犹豫着，今日不宜见血，他才说要用火烧竹妖的，最后无奈之下还是得用斧头。既然可以用到驱邪之术，试一试也不是不可以。

　　“既然是即将要杀的妖怪，同是受害者，就让你出一下气吧。”长老同意了，退到一边看大叔的表演。

　　大叔见到竹姬那副可怜样，心抽了一下，满满的怜惜之感徐徐而来。多么漂亮的一个孩子啊，就这么被那群人虐成如此模样，他们还算是人吗！？

　　竹姬不是很记得大叔了，他看着很面善，对比起来没那么可怕，所以身体也没有再反射性地往后挪动了。

　　大叔蹲下，再回头瞄了一眼身后人群的表情，然后拍拍胸口，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抱起了竹姬，拼了老命地往山下面跑。

　　村民们一时没反应过来，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空气静寂了，长老一敲拐杖，现场瞬间炸开了锅。几个男丁自告奋勇地去追，长老却制止了。大叔跑得很快，三两下时间就没了影了，盲目追赶只会浪费体力。

　　穷寇莫追，吃亏的是自己。谁也预料不到下一场灾难是什么，失去劳动力的后果是不敢想象的。放虎归山是隐患，就连长老也没有了任何办法，怪就怪识错了人吧！

　　“哎哟我去！快点跑啊！呜哇啊啊啊！！”

　　吼叫可以增加爆发力，大叔抱着竹姬疯狂地跑，竹姬小小的身体始终瘫软在大叔的肩膀上，扁着嘴巴忍住不哭出来。

　　待跑回了家中，大叔才确定安全了。

　　隔壁的村子同样被洪水淹没，他们不靠海，水位不容易退下去，没办法之下大家就利用天然的条件，暂住在山洞之中。山洞都很隐秘，那群人一时半会儿都是找不到这里来的。

　　“呼……那群人真的太可怕了。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把你卖到城里去呢。”大叔抹了一把汗。

　　得知没有了威胁后，竹姬立即放声大哭，哇哇哇地泪流不止。

　　大叔不擅长对付经常哭唧唧的小孩，皱着眉头，抓耳挠腮：“小鬼，你那个老爹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不来救你？”

　　竹姬抽泣着，上气不接下气：“竹姬的笛子……因为竹姬的笛子不见了……”

　　“再哭的话叔叔的心都要化掉了。肚子饿了吗？虽然家里没什么好吃的，不过也能填饱吧。”大叔用衣袖帮竹姬擦干净眼泪，顺道擦一擦那张脏兮兮的脸。

　　竹姬的遭遇让大叔心疼，还好那会儿没当成人贩子，不然神明就不会保佑他了。

　　“谢谢……叔叔……”虽然身上的疼痛没消掉，但竹姬还不忘感谢心地善良的大叔。

　　“叫我海叔叔就行。他们都叫我阿海。”

　　阿海听城里的算命先生说过，他前世是一只很丑的鱼妖。不过他后来在海上帮助了很多渔民，做了许多好事，才轮入了人道，而且还变得很帅。阿海很迷信，算命先生说什么他就怎么做。

　　自上次放走竹姬后，算命先生就跟阿海说今生要继续行善，不要动歪念头，于是他就一直做一个好人了。

　　所以，他决定收养无家可归的竹姬。

《[猎人]失落的土豪》




《陆云烟》